是夜,月黑风高,阴云密布,只有一点点零星的月光从乌云后面挤出来,折射出微弱的光。
此时静安王府一片宁静,只听见外面更夫打梆敲锣的声音越来越远,“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突然,两个黑影出现在王府院墙边,一前一后跃进院内,一路猫腰闪躲,上下翻飞跳跃,直冲王爷卧房。
借着月光,可以看出两人黑巾蒙面,眼神如鹰,机警的看着四周。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王爷卧房门外,其中一个瘦肖一些的黑衣人望风,另一个黑衣人先是用手指戳破窗纸,从怀里掏出一个指头粗的细管往屋里吹气,片刻,又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把门栓拨开。
进入卧房后,黑衣人蹑手蹑脚的来到床边,举起匕首向床上猛刺下去。
刚刺两下,黑衣人已察觉不对,心里暗叫不好,这时,屋内突然灯火通明,常锐自床帏后跳出,剑指刺客,直朝他刺去。
刺客反应不俗,身体后倾,躲过剑招,又提气点地,退出一丈开外,迅速抽出配刀,摆好姿势,准备应战。
门外的黑衣人听到声响,挥舞长鞭,也进屋加入战斗。
常锐武功本不弱,无奈双手难敌四拳,加之对方武艺高强,配合默契,十几个回合下来,已落了下风。
那身高刺客见对方早有准备,心知今日任务难以完成,交手之间眼神示意对方,对方会意,趁击退常锐瞬间,双双跳出门外。
谁知刚出门外,一个青衣女子持剑从天而降,挡住两人去路。
此时常锐已追出门外,见程青悦前来相助,顿时士气大涨,四人一对一,打斗起来,一时之间,刀剑相击之声、皮鞭挥舞脆响不绝于耳。
由于战局改变,刺客不再有优势,刚开始两方打成平手,后来慢慢的,刺客落了下风。
那两个刺客刚才本欲逃跑,不想来了个高手挡路,竟被缠的脱不开身,渐渐的心浮气躁,乱了阵脚。
程青悦看准时机,刺向刺客,刺客顺势一躲,但还是被挑下头巾,一头乌发披散开来,却原来是一个女刺客。
另一个刺客见同伴有危险,趁常锐喘息之际,掏出一个圆球用力朝下一掷,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接着烟幕弥漫,等两人拨开迷雾后,刺客已不见了踪迹。
两人本欲追去,这时姜翊宸来到院中制止道:“别追了,他们有备而来,此刻想必已经逃远,看来,有人不想让我回朝啊。”
“咳,咳咳咳!”姜翊宸突觉肺气上涌,忍不住咳了起来。
“宸哥哥!”程青悦急忙上前扶住他。
“本王无碍,悦儿你有没有受伤?”说着,姜翊宸紧张的检查了她全身上下。
“我没事,宸哥哥,夜晚天寒,你要保重身体。”程青悦说着,紧了紧他的披风。
“王爷!王爷!你没事吧?”
这时,秦夫人慌张跑来,“我刚才正在熟睡,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听说有刺客,就赶紧过来看看了,王爷你有没有受伤?”
姜翊宸面目表情的说:“夫人有心了,本王无事。”
秦夫人表情复杂,不过顷刻便换了一副笑脸:“无事便好,妾身刚才可是吓坏了!”
“妹妹好耳力啊!”
王夫人这时也姗姗来迟,皮笑肉不笑的说:“姐姐的听雨轩在妹妹的飞雪阁前面,离王爷卧房较近,刚听说有刺客就赶紧过来了,没想到却被妹妹领了先,姐姐想请问妹妹,消息是如何越过听雨轩而先到了飞雪阁?莫非妹妹是顺风耳?又或者妹妹提前就知道有刺客要来?”
秦夫人一听,顿时不悦,“姐姐此话怎讲?你我同为王爷侍妾,哪有不盼王爷好的道理,我怎会串通外人来害王爷?我之所以比你来的早,不过是因为我自小学习琴艺,听觉敏锐罢了。”
姜翊宸一脸寒冷的看着两人。
王夫人阴沉的笑了笑说:“就算如妹妹所说,天生听觉敏锐,你又是如何得知是王爷这里出了刺客,而直奔王爷卧房而来?”
秦夫人愣了一下,眼珠转了转说:“说起来也是巧了,我那会做了个噩梦,梦到王爷从马上摔下,被惊醒,又听到府中有动静,生怕王爷出事,就赶过来了,姐姐如此猜忌我,莫非是要贼喊捉贼?”
“你!”王夫人一脸怒气,虽心有不甘,但见秦夫人说的并无破绽,也无可奈何,“王爷请明查,此时绝不是妾身所做!”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本王累了!”姜翊宸挥挥手,不耐烦的说。
“是,王爷!”
待两夫人走后,三人进了屋里,程青悦倒了热茶递于姜翊宸手里。
常锐在一旁说:“幸好王爷有先见之明,料到他们定会来行刺,事先做了准备,这才让刺客无功而返。”
姜翊宸双眸寒冷,“这次父皇召我回朝,他们唯恐我复宠,挡了他们的路,所以才不择手段前来行刺。”
常锐说:“刚才那两个刺客,一男一女,男的用刀,女的用鞭,很像是李尉手下的鬼影魅影。”
程青悦接着道:“那刺客好像熟知王府布局,直冲王爷卧房而来,想必有人提前告知。刚才秦夫人说的看似无破绽,我察觉她神情有异,此事十有八九是贵妃所为,而那王夫人姗姗来迟,怕是有有意为之。”
姜翊宸微微颔首,对两人的说法表示赞同,“那鬼影和魅影是李尉秘密豢养的杀手,神出鬼没,神秘莫测,对李尉忠心耿耿,专门执行刺杀任务。十年前,李尉还不像现在如此得宠,他为了壮大势力,到处拉拢大臣,那些上奏弹劾他的大臣,都死在他们手里了。”
程青悦不解的问:“他们如此放肆,朗朗乾坤之下刺杀朝中大臣,皇上不管吗?”
姜翊宸道:“朝中大臣接连被杀,皇上震怒,命丞相彻查,捉拿归案,无奈两人向来神出鬼没,又武艺超凡,丞相缕缕失败,眼看着自己的心腹接连被杀,李尉逐渐壮大,四年前,丞相指使吏部侍郎唐建弹劾李尉,后又悄悄在他府中内外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两人上门,来个瓮中捉鳖,最后竟又被他们逃了去。”
程青悦道:“那皇上岂不是要治丞相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当然,这几年,丞相无所作为,皇上早已不满,便对他罚俸一年,面壁思过三月,以示惩戒,又对李尉加以重用。那之后,李尉便崛起为一股新的势力与丞相抗衡,丞相和李尉的积怨越来越深,两人经常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打压对方。”
“原来如此!”
这时常锐接着问:“属下记得上次王爷说过,王爷这次是立功回朝,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怎的还是要冒险前来。”
程青悦接道:“可能是他们比较自负吧,他们认为以鬼影魅影的身手,必能得手,如若这次刺杀成功,皇上怪罪下来,即便怀疑他们,也会因为捉拿不到二人,没有证据而作罢,而他们则少了一个潜在的敌人,何乐而不为,所以他们觉得值得冒这个险。”
常锐想了想,同意道:“程姑娘说的对。”
程青悦接着分析道:“即使失败,以他们二人的武功,也不难逃脱,这样一来,也算是探听到了敌人的虚实,不枉此行。假如不幸被捕,像他们这样接触到机密的杀手,一般都是死士,为了不被屈打成招,一般都会随身携带毒药,以防万一。所以不管怎样,都值得他们冒险一试。”
常锐道:“程姑娘所言极是,刚才要不是程姑娘及时赶到,属下实在难敌二人。”
姜翊宸看着程青悦,心里不知该欣慰还是担忧,从前的悦儿无忧无虑,不理凡尘俗世,留在山谷一心一意钻研医术,治病救人,自从认识自己后,竟也懂得这些朝廷争斗,权衡利弊了。
“悦儿,是我连累你了。”
程青悦知道他所想,和宸哥哥认识这些年,为了让她能开心幸福的生活,他很少跟她提及这些朝中之事,她也是从常锐和肖君彦口中才得知了一些。
“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我之间,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悦儿心甘情愿。”
常锐见状,识趣的退了出去。
“悦儿,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你,我们比完剑后,你红着脸跑开,那时我的心里就像射进了一道阳光一般,温暖又舒畅,自我八岁那年以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感觉了。”姜翊宸柔情的说。
程青悦一听,脸颊又刷的一下红了,她心里气恼自己居然如此不争气,跟宸哥哥认识这么久了,居然还会因为她一句话脸红。
“呵呵,悦儿,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看你脸红的样子了。”姜翊宸的眼神已经浓的化不开。
程青悦有些窘迫,她想起了在山中时的情景。
那时和宸哥哥熟识之后,她有时会情不自禁的偷看他,偏偏每次都会被他发现,然后就是她红着脸跑开,姜翊宸在身后笑着看她。
她不好意思的说:“宸哥哥,你就会取笑我。”
姜翊宸拉她入怀,“悦儿,我哪是取笑你,比起你,世间万物对我来说黯然失色。”
程青悦抱紧他说:“答应我,到了京城以后,我要一间离你最近的房间,我好保护你。”
姜翊宸失笑,“悦儿,我还没有娇弱到那种地步。”
“那也不行,我不要任何人伤害你。”
“好,我答应你。”
且说王夫人回房后,一脸寒色,心腹丫鬟如意见状,小心翼翼劝道:“夫人莫和那秦玉英一般见识,此事不是我们做的,即使她泼脏水,王爷也不会信的。”
王夫人眼神阴厉,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她秦玉英算什么东西,我岂会跟她一般见识,我只恨他们太无用,里应外合居然都没能杀得了姜翊宸!”
如意是王若仪的陪嫁丫鬟,自小就伺候她了,小姐来苍州的时候,她也一起来了,所以小姐心里想什么,她最清楚。
小姐是章丞相的表外甥女,家境一般,后来靠上章家这棵大树,老爷才飞黄腾达。所以,王家人对章丞相是感恩戴德,马首是瞻。
十年前,章丞相找到老爷,要让小姐嫁给静安王,时刻监视着他,小姐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了,在她心里,若能为王家谋取利益,她心甘情愿。
于是,这一来就是十年,这十年,王爷也算对小姐礼遇有加,但是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加上王爷长年病着,小姐自然对他没感情,想早点解脱回京,如今,他们刺杀失败,小姐自然生气了。
她接着劝道:“小姐莫要气馁,这不是我们马上就要回京了吗,过不了多久,小姐就能见到夫人老爷了。”
提起父亲母亲,王若仪眼睛有些湿润,这么多年没见他们了,她心里真的很想他们。不过想起马上就能回京了,她心情好了很多。
她问道:“翠红楼那边有消息吗?”
如意禀报:“我昨天见了芳菲,她那日偷听,不料被发现了,所以,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消息。”
王若仪表情凝重:“我来苍州这么多年,每日只见王爷不是在府中看那些诗词歌赋,就是去找那个程青悦,要么跟着肖君彦出去鬼混,与一般纨绔子弟无异。此次朝中危机,他立了两大功劳,倒叫我刮目相看。如今看来,这绝不是他运气好,而是他早就谋划好的。”
如意问:“小姐的意思是,这些年,王爷所表现出来的,都是装的?”
“十有八九是,甚至,我猜测他的病也已经好了,他一直在演戏给我们看,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所以才打探不到有用的消息。”
如意有些不可思议:“王爷平日里看起来清风朗月,想不到心机如此深沉。”
王若仪看着晃动的烛光,叹了口气:“只怪我太大意,被他蒙蔽,此次回京见了表姨夫,不知该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