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紧,秋雨急,天地之间充塞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意。长江之水浩浩荡荡,宛如从九天流下,一泻千里,奔流到海不复归。
长龙帮帮主高无杀率领帮中数十名青年高手将一苍发老者逼至了江岸边,老者身上血迹斑斑,手执残剑,剑身猩红,兀自滴着血水。
老者在敌人的步步进逼之下,他缓缓倒退,步伐踉跄,双眼射将出怨恨的火光。
他的身后乃是暗流激越,水声轰轰,他扭头看了一眼,顿觉周身血脉愤张,忍不住仰天叫啸,激愤道:“为什么?为什么?高帮主,你告诉我,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何要将我们这帮老兄弟赶尽杀绝?为什么?为什么呀?高无杀,你如此这般残暴凶狠,终有一日必遭天谴……”
高无杀并不立即回话,而是一阵哈哈大笑,他身后的一名青年高手则脸露出不屑,讥讽道:“有道是,人老如灯枯,活着无用处……哼!老掉牙的家伙,行将就木,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与其留在世上白白糟蹋粮食?倒不如一刀宰了!”
高无杀阴恻恻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卸磨杀驴,此理自古已然,天下称王霸世者莫不如是。哼!你们这些老家伙总喜欢倚老卖老,年长我几岁,便自恃资历高,总在我面前指手画脚,说这不能做,道那不该做……试问,在你们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位帮主的存在?叫你们牵着鼻子走,我威何存?不杀了你们,这帮主之位,我实在坐着不舒坦呀……哼,我容忍你们的时日已是太久太久了,再也无法忍受,今日当把你们一个个杀光诛尽……哈哈哈,史长老,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独木难支,还想作无谓的困兽之斗吗?识相的,当场自刎,留你一个全尸,不然,嘿嘿……”
史长老彻底绝望了,嘶声道:“高无杀,但愿你将来不要后悔!”说罢,他并没有横剑自裁,而是转身一跃,投进了滚滚激流中,咕咚一声,江面激起了一朵水花,猩红色的,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臭之味,众人触目心颤。
高无杀终于如愿斩杀光了左右自己的绊脚石,他的内心感到无比兴奋,振臂大呼:“从今往后,长龙帮之中,唯我独尊!哈哈哈……”
秋夜,秋风依旧,细雨绵绵。
长龙帮设在汉阳的总坛气势恢宏,屋宇森森,栉次邻比。是夜,上上下下,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的气氛,然而却怎么也冲不淡秋风愁杀之意,反显浓烈。
现在除了帮主高无杀之外,长龙帮之中尽是青年。年轻之人血气方刚,好动不喜静,难得碰上如此盛宴,众人皆是欢喜跃雀,都打定不醉不归的计划。
宴会已开始,歌舞升平,众人把酒言欢,好不惬意。不须多久,众人都已酩酊大醉,忘却今夕是何年。
高无杀更是有些飘飘然,仿佛身在云端,当了神仙一般快活。他已豪饮数十杯,身上酒气冲天,却意犹未尽,端起酒杯,语邀四座道:“诸位弟兄,为了热烈庆祝本帮‘除老行动’的圆满成功,大伙须当痛饮三百杯,一醉方休。来,干啦!”脖子一仰,酒杯见底。
其余人高声应是,纷纷举杯,但都停而不饮,脸上怪笑连连。
众人此举,分明有拂高无杀的面子,他眉头一皱,一股无名怒火自心头升起,待要发作,正当他要出声叱喝之时,忽然一名满腮胡子的汉子霍然起座,高声叫道:“除老除老!是老当除,除而务尽,这才叫圆满成功。可是,姓高的老匹夫,你年已花甲,难道还不算老吗?为何不连自己也除了去?”
高无杀勃然大怒,大喝道:“可恶!蒋三刀,你说这话,是想造反吗?当杀!”呛啷一声,他掣出了悬在腰间的宝剑,蒋三刀与他之间隔着一张桌子,相隔六七步之远,剑长不及,他于是使一式怒鹤冲天,跃向半空,同时宝剑向前一挺,直取蒋三刀的眉心。
高无杀这一剑去势奇疾,招式凌厉,杀气惊人。观架势,即便一根铁柱,中了这一剑,只怕也要被洞穿,留下一个窟窿。
只见蒋三刀神情镇定自若,他却是临危不惧,对于高无杀这一招凌厉的杀招,他恍若未见,他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狡猾的阴狠之笑,只见他蓦然吹出一声唿哨,霎时之间,嗤嗤之声蓦然大作,陡见无数暗青子犹如漫天花雨般朝高无杀激射过来。
高无杀身在半空中,避无可避,剑招用老,回剑格挡更是已来不及,顿时便被射成了一只刺猬,砰然倒地。
蒋三刀忽然大笑:“哈哈哈!除老行动至此总算真正圆满结束了。自今而后,长龙帮便是我们年青人的天下了。来!大伙干了这一杯!”众人齐声高呼,各自饮下刚才端起的那一杯酒水。
偌大厅堂又恢复了热烈的气氛,沸反盈天,众人继续吃喝行乐,对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高无杀不曾看上一眼,任由他自生自灭。
高无杀一时气息未绝,看众人推杯置盏,共举蒋三刀坐上长龙帮帮主之位,气得他胡须颤抖,肌肉一阵阵抽搐,众人的欢声笑语落在他的耳朵之中,顿时就变成了犀利的嘲讽之音。他的心宛如遭到一把钝刀的凌迟切割,难受异常。
忽然,史长老临死之前留下的那一句话又回荡在他的耳边,一股悔意不争气地涌上心头,他悔不该发动什么除老行动,以至于作茧自缚……为时已晚,后悔何益?他虽不愿更无颜去面对那一帮被自己害死的老兄弟,但牛头马面哪管他这许多?拉着他一步一步强行朝阎罗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