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没等多久，就见着一脸笑意的王桃花迎着严肃的林玉出来。
林玉是答应她不说出去，可没说还要帮她做样子给人看。
王桃花也是厉害，完全当没一回事一样，继续招呼大家吃喝。“锅里还有好些菜呢，不够了就添，都别客气，尽管吃，尽管喝！”
是还有好些白菜汤呢吧！林玉无语，回到位置上坐着，悄悄在桌下拍了拍刘策的大腿，让他放心。
“表妹，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听你那么大声骂人，骂的是谁啊？”
“对啊，其实这事不怪孩子，是……”
“一点肉嘛，吃了就吃了。”
“对对对，小孩子多说说就成了。”
几个表兄表嫂还以为王氏在打骂刘成留下来的那孩子，他们刚刚可是瞧见了，王桃花喂孩子，只喂了她那两个。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忍着，也怪我一个人看不过来，孩子太多，就没注意让他们钻了空子。刚才要不是大嫂进去拦我，我怕是真气过头。大嫂可别怪我脾气不好，我下次不会了，打谁也不会打孩子。”这村里谁家没用鞭子教育过孩子，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
在大家的固有思维模式中，不听话的孩子仿佛除了打，就没有别的教育方式能让他们立即奏效。
“你大嫂刚成亲，还没孩子，对孩子心疼的紧。这该打还是得打，不过今天这事儿真怪不得那孩子，妹子你也不问问清楚。”桌上的一位表兄看不下去，刚才他们就应该进去告诉表妹，到底是谁偷了肉。
可身边的媳妇阻止了他，他也觉得尴尬，那肉拿过来，是他们一起吃的，也不能说林玉偷。
从刚才出来到现在，林玉一句话也没说。听到这会儿，她也算听出来了，这些人想告诉王桃花肉是她拿的，可碍于肉进了嘴里，他们倒不好说了。
没有主动要承认的意思，她知道自然会有人憋不住。
“媳妇，是大嫂趁你不在，进去舀的，我们都吃了。”终于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刘秀看样子似乎憋了很久。
“什么！”王桃花瞪着林玉，不是陈氏偷吃，而是这个进来跟自己谈条件的大嫂。怪不得她这么好心让自己好好待陈氏，原来是因为她偷了肉。
毫不畏惧王桃花一副要杀了她的眼神，反而笑起来，说道：“我看弟妹忙不过来，我就去帮弟妹给大家伙儿盛菜，难道弟妹的肉不是准备给大家的？那我不知道，刚才也没反应过来。这样吧，弟妹说多少钱，我赔给弟妹，那肉我都给大伙儿吃了，也真是怪我不懂，原来那是你要留起来自己用的。”
这下真是要杀人的眼神，王桃花瞪着林玉，被她一通说道，她哪还能真计较林玉偷肉的事，虽然她想要林玉赔，可她不是自己吃了，是给大家吃了。
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大嫂说笑，就是给大家准备的，你既然给大伙儿盛了，那我就放心了。”内心将林玉骂了个遍，嘴里还是笑呵呵地回话。
瞧着王氏那样，林玉真是气笑了。
不就是一份猪肉，至于吗？这家又不穷，不至于十天半个月才能吃上一回肉。
其实林玉不知道，这家里不仅十天半月吃不上一回肉，有时一个月能吃上一回肉也算好的。
王桃花这人不仅待大家克扣，待她自己也是“一视同仁”。
之所以刘秀能为着这几天这般狼吞虎咽，一来是真饿了，二来是他们家平日里几乎都是玉米馍馍配咸菜，要不然就是白米饭配素菜汤，刘秀就算想变得结实，营养也达不够。以前他二哥还在，他还能时常去二哥家打牙祭，如今他倒是想为了吃的去大哥家，可他不知道这大哥会不会给他吃的，另外他也不喜欢这大哥。
终于，大家“吃饱喝足”，准备各自回家。
临别时，王桃花在众人面前，交给她那三个表兄每人一百二十文钱。
而刘策，分文没有。
“大嫂今日好的很呐，我可是受教了。”王桃花碍于刘策在，不敢撕破脸皮。“今日大嫂进来说的那番话，我一定好好记住。”
临走的几位表兄表嫂还没出门，还以为她是在为先前林玉进去阻止她打孩子而道歉，对表妹这三日来的苛待竟缓和不少。
不过明年是坚决不来了，今年要不是家里分家要盖房，他们才不会接这么累的活，主要是他们这表妹太扣了，这三日比帮人盖房都累。
“弟妹还没吃饱饭呢吧？赶紧回去用饭，照顾婆婆好生休息才是要紧。”林玉不在意王桃花话里的敌意，难得她也握着对方把柄。
作为这个家的男主人，此刻刘秀没有来送大家，而是给陈氏和侄儿送吃的去了。
林玉对这个男人不知道怎么评价，说他不孝，他现在又能带着饭菜去照顾陈氏和侄儿；说他孝顺，他却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氏欺负他亲娘，还无动于衷，甚至继续吃喝。
摇摇头，这些事始终与她和刘策隔了一个屏障。倘若过去陈氏善待刘策，今日她会毫不犹豫地接走陈氏。可过去造成的伤害，不是今日你落难，或者简单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原谅。
她上辈子的经历告诉她，刘策对陈氏或许有同情，但绝对没有原谅。
这就是人性，也是生活。
两人一路沉默回家，林玉没有提她今日跟王氏说了什么，刘策也没有问。
是什么乱了气息，又是什么点燃了激情，他们此刻用最近的距离，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勿忘心安。
“刘大哥，你若想接她来，我定会好好照顾她。”世事无常，陈氏今日的结局，让她也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当她进去看到王桃花用竹鞭抽打陈氏，坐在地上的陈氏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不停闪躲，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似乎太过绝情。倘若换成周氏，她会毫不犹豫冲上去，甚至杀了王桃花的心都有。
身旁的人拍拍她，将她拥入怀中。他不问，也不想问里面发生了什么。“再说吧。”
或许有一天他会接她来照顾，或许不会有那么一天，不过王桃花他倒是越发反感，就算没进去，也丝毫不会减弱他对那女人的厌恶。
窗外，白月未满，还未到十五，人未团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