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苏木再见到李长卿是某天下班的时候。具体点的情况其实应该是,见到李长卿的狗,是在下班回家的楼道里。
看见李长卿的二哈在电梯转角抬腿撒尿。
徐苏木顿感无奈,怎么一回家就见到这种场景。早回来十分钟的话,谁知道狗跑哪里去了,见不到也不用管。现在看见了就躲也躲不过。她看见二哈澄亮的眼神,摇着大尾巴凑到自己身边,左嗅嗅右闻闻,接着把头使劲拱到徐苏木拿着熟食的袋子里。
她拎高袋子,打开门放了二哈进去。把熟食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便进卫生间拿起拖把去拖干净电梯旁的尿。常半夏这点估计在酒吧浪,没有半分人影。她敲了对面的门,也不见人应想着李长卿还没下班,现在徒留一只狗在客厅盯着徐苏木摇尾巴。
而徐苏木望着五分钟前还半满,五分钟后就空了的熟食袋出神。
“三十块钱买的啊,就这么被你吃没了!”徐苏木恶狠狠的冲二哈吼着,心里想着之前李长卿送的蛋糕值不值这袋熟食的价钱。她叹口气从柜子里拿出一桶泡面,准备凑合着吃饱就躺床上休息了。等待烧水的间隙,听见有人敲门。看见二哈对着门使劲摇尾巴,一想可能是李长卿。开了门发现果然,他穿着还未脱下的衬衣一脸疲惫。
“喏,我下班时发现你家狗在电梯旁尿尿,我怕丢了就先领回家了。现在还给你。”徐苏木几句解释明白,撇清关系。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真的谢谢了。我走的时候门都锁好了,但它自己有时候会开门,我也经常满小区找。今天太感谢了。”李长卿露出无奈,染着云烟都走不动的温柔。
“没事的,下次看紧一点吧,丢了的话就麻烦了。方便我问一下它的名字吗?”徐苏木低头看着毛茸茸的头和一摇一摆的尾巴。
“嗯,它是公狗,叫三勺。就是勺子的勺,他吃狗粮一次能吃三大勺,就这么叫了。”李长卿抚摸着三勺的头,笑出声。
“哦,这样啊。那三勺拜拜啦。”她弯腰向三勺摆摆手,点头示意李长卿就准备进屋泡方便面吃了。
“那个,你吃饭了吗?我请吃你晚饭可以吗?也算今天谢谢你了。”用声音挽住了人。
徐苏木盯着李长卿的脸,琢磨他是什么意思。没有回答,却听见了心里的声音。
“答应我,答应我吧。我想带你吃饭,陪陪我吧。”
“不了,我已经吃过了。下次吧,没事的。”
牵着狗回家的李长卿把眼镜摘下,流露出递进的凉意。叹口气的无奈,一呼一吸顿在抽疼的心口。不停辗转压迫,逼着李长卿逐渐低垂的眼角,涌出猛烈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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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看见她笑了。
看见她的时候我就想抱她。
恨不得把她压碎在我怀里。
逃不出去的禁锢她。】
李长卿的笔停在末尾,模样类似的日记本在身后的书架里层层累积。每页一字一句的心扉,不堪也压抑。从初见到欢喜,从相遇到分别,从重逢的微笑到热恋的拥吻,像是掉落的枝叶,每一片都被妥善保存。命运转动的齿轮不断重复,重复停止,重复向前。
重复把爱变得浓烈也深刻,把李长卿拓在岁月的刻度上。一分一毫,绝无差错,不断重复的。
把爱的人,守护在心口。
把“徐苏木”每个字,凝固在血液里。
以痛为代价,保守着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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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准备上班的徐苏木打开门发现了挂在门把手上的一小盒切片水果。拿起贴在上面的即时贴笑出声。
“三勺特地给小姐姐赔罪,谢谢人美心善的小姐姐。”
徐苏木把水果当作早点带去上班吃。草莓和芒果甜酸适中,几片香梨的爽脆让舌尖清新舒爽。于是徐苏木当下就原谅了三勺吃掉三十块钱熟食的过错。
中午休息时,同事杜若过来坐下,问徐苏木:“诶,我晚上搞一个联谊活动,你去吗?有男生哦!”眼神暧昧,意思明了。
“不了,我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你去吧。”徐苏木冷淡应着,对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杜若没有什么好感。
“这样啊,那算了,你休息吧。”杜若扭头就走了。
徐苏木看着她的背影灵活婉转,也听见她的内心。
“切,装什么清高。活该到现在还单身。”
啧,果然能听见对方内心并不全是好事。徐苏木叹气,趴在桌子上午休了。
下班后,徐苏木正好约着常半夏去超市一起买菜思考晚上吃点什么。到了超市挑着萝卜听半夏说新上市的游戏手感一点都不好,设计漏洞那么多。便看见前面一位妈妈在骂自己大概十来岁的儿子。
听那吵架大概琢磨出来是儿子想喝巧克力奶,当妈妈的不让。继而引申出“你学习好喝什么都行,你看看自己不是今天考不及格,就是明天跟别人打架”之类的话。常半夏听着饶有兴趣,但徐苏木向来对这些不是很关心,毕竟多管闲事也不是自己的座右铭。
接着又听到小孩解释是别人推的自己,自己根本没招惹对方之类的,妈妈回的更直接:“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会推你吗,有事多反省自己错误,不要怪别人。”听到这,徐苏木的眉头皱的还没有闺蜜脸皱的明显。而小孩委屈加难过,因为想喝巧克力奶的愿望反被指责,泪眼朦胧惹人心疼,嘴角一撇解释着真的是那样的,跟自己真的没有关系,妈妈要相信我之类的话。
徐苏木放下萝卜架着半夏准备去别的货架买东西。走的再快还是听见小孩妈妈猛然拔高的尖利声音:“哭什么哭!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没完没了是吗!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好的不学就学这些不好的习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别哭了!”徐苏木叹口气,心里再怎么不情愿,与眼泪挂钩的委屈还是左拐右绕的进了心口,由酸疼蛰起来的褶皱还是等来了温柔的抚慰。
??“这位妈妈,毕竟是你自己的孩子,与其相信外人的信口雌黄,不如真的用心听听自己孩子的委屈,这样不好吗?如果他真的做错了,他会承认的。如果没有承认,你就应该相信孩子。”徐苏木走到俩人面前,说完蹲下身用手指擦掉小孩脸上的眼泪。弯起嘴角:“姐姐相信你哦,不要难过了。以后也要做个好孩子,妈妈会相信你的。”接着从冷藏架上拿下一盒巧克力牛奶塞到小孩手里。小孩妈妈没有说话,盯着徐苏木几秒拉起儿子离开了。心里不停念叨着“多管闲事,神经病”。徐苏木听到后沉着脸和常半夏就回家了。
果然,不能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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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徐苏木又看到李长卿的狗在楼道里撒尿。不过这次换了地方,直接在电梯口就有一大滩。吓得常半夏直接叫了一声:“啊!这谁家的狗啊?怎么在门口撒尿啊!“徐苏木揉着眉头拉过她的胳膊,把狗领进家,解释明白是对门的狗后又拿着拖把去清理干净。叹气着怎么今天这么多事啊,一桩接一桩,没完没了。等到李长卿找上门时,常半夏已经搂着三勺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只剩下徐苏木刷着手机考虑晚上吃炒菜还是面条。
“不好意思啊,三勺又跑出来了吗,真是对不起。”李长卿穿着家居服一脸抱歉。
“没事,你实在不行考虑换个锁吧,这样老跑出来很容易丢的”徐苏木无奈。
回身叫醒闺蜜,随着三勺走到门口。由于是第一次见到李长卿,常半夏招呼完看着对方的脸却回不过神,总觉得哪里熟悉。
“这两天挺抱歉的,我实在太忙了导致给你和你朋友添了不少麻烦。晚上我请两位吃火锅吧,表示歉意,也希望你们能赏光。”李长卿牵着狗,笑容里带有几分执着。
徐苏木不想去,今天一整天已经够累的了。但奈何听见火锅就走不动道的常半夏一口应下:“可以可以,先给我们半小时收拾,我们一会门口见。”便关上门推着她去卫生间,脸上扬着散不掉的开心。徐苏木思考着哪里不太对劲,但却也无从挑错就当想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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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卿进家,把三勺关在笼子里,上好锁。
照着既定轨道前行的此刻,分毫不差的让人愉悦。不去考虑遥远的未来,只想即将的共处,李长卿眉眼明媚,不见秋色。
深知徐苏木喜好的李长卿,换上干净的浅色衬衣和外套,以一副看上去就清爽的邻家男孩模样等待着之后的赴约。
从外在现象而言,李长卿对徐苏木的喜欢足够具体而准确,大到对方喜欢哪个品种的狗和对好朋友的有求必应,小到喜欢哪类男生的行为举止和穿着打扮,李长卿都了如指掌。连谈话语句和顿挫都拿捏的十分到位,精细到不被怀疑,却无法拒绝。但如果从内在本质来看,掌控到如此地步,说喜欢都是肤浅之极了。
再往长远去看,李长卿甚至清楚晚上火锅挑在哪家,选在哪桌,包括她选的哪几道菜和什么时候说回家休息。他一概清楚到如同手掌的脉络,血液流动的瞬间便明显感知到是为了握紧把手还是为了暖热杯口。但李长卿从不知道,从何时何地开始俩人关系开始出现缝隙,继而不断累积直到彻底毁坏坍塌。他只能一天天都小心翼翼的试探,从徐苏木与既定的表情或者举动不一样的瞬间来推断演算,思考着是否哪一刻自己就已经暴露,还是哪一天开始徐苏木就已经踏入自己来不及改变的命运等待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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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徐苏木有异能。能力是听见对方心里的声音。李长卿不知道。
被听见的秘密不再是秘密,是长满荆棘的尖刀。
是,李长卿也有异能。能力是逆转时间回到过去。徐苏木不知道。
被翻转的过往不断在重复,直到能伸手触摸到改变未来的命门。
用力扯开束缚死亡的缰绳,徐苏木才能踏破曾经的死亡,走到李长卿的身边。
一起长长久久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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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卿穿好衣服等在门口,望向楼道窗户外的暮色沉沉,奢侈凶猛的红不顾目的的四处延伸扩展,恨不得烧光所有得以重生出另一个白昼。
徐苏木开门的第一眼,就看到李长卿隐没在火光的脸。
一半黑暗,一半璀璨。
她这辈子都没忘记过这个瞬间的李长卿。
美的像只残破羽翼的鸟,转身成了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