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无，大名素无依，我娘叫李梅，我出生在一个寒冬腊月，家里穷得连我出生的裹衣都是邻居送的，所以我叫素无衣，后来泥巴巷里读过几本书的孔书生说“衣”不如“依”，所以我叫素无依。
我从出生到现在没见过我爹，在我娘怀我的时候，我爹离开了家，然后就一去不回，只知道我爹的名字叫素英杰，英雄的英，豪杰的杰，每次我问起我娘，“我爹呢？”
娘就会摸着我的头告诉我，“你爹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当年娘和你爹是逃亡的路上认识的，那年无尽大森林爆发了兽潮，周围的镇子都被攻破了，大家都往森罗城逃，路上就认识了你爹，当时阿还有十几个人想欺负你娘呢，可是你爹一个人就把他们全打跑了，保护了娘，现在他出去干大事去了，等他回来了，我们娘俩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每次说完，娘的脸上都带着笑，我也跟着笑，只是我和巷子里其他人家的小孩说我爹是个大英雄时，他们都笑话我，还丢石头砸我，围着我说我是个没爹的野种，我爹不要我了。他们骂得我很难受，石头砸得我很疼，不过没关系，我反正也不跟他们玩，等我爹回来，我一定让他把丢石头砸我的人屁股打开花，一定，我爹可是能打十几个人呢！
……
泥巴巷街尾，一座黄土砖房子坐落于此，房子似乎年久失修，土墙上有不少大洞，用破布稻草堵着。
“吱压”一声，一扇已经腐朽不堪、摇摇欲坠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衣衫褴褛又矮又瘦的身影跨门而入，声音欢快，带着归家的喜悦，“娘我回来了。”
房子角落里摆着一张破破烂烂的木床，上面铺着一张破旧的席子，上面还有洞，露出下面垫着的破碎的棉絮，盖着一床洗得浆白有着各种补丁的破被，听到有人喊话，那床破被开始抖动，慢慢露出一个头发花白，脸上毫无血肉，只剩皮包骨的女人，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响起，“阿无，你回来了啊，今天在外面没人欺负你吧？”
阿无进来，连忙将床上的人轻轻扶起，“没有，娘，今天我遇到了个好心人给我一块中品灵石呢，还有我找到了一份活，一天能赚十个下品灵石，并且那雇我的主家对我也很好，还带我去吃饭哩。娘你看，我还给你留了两块点心，你快尝尝。”
说着阿无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打开，是中午秦天给阿无夹的福禄糕，捏起一块送到床上女人的嘴边。
阿无娘没有急着尝，拉着阿无的手，叹着气，“阿无，苦了你了，是娘没用，不但没能照顾好你，反而拖累了你，让你一个女孩子这么小就这么辛苦。”
阿无笑道，“哪有，娘，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娘了，你快吃，这可是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这次我赚了钱，等下我去给你抓好药，吃了好药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由于阿无爹的突然离去，阿无娘忧思成疾，加上常年劳作，心力憔悴，几年前就开始一病卧床不起，家里的重担就压在了阿无稚嫩的肩上。
喂娘吃完糕点，再喂她喝了点水，小心的扶她重新躺好，阿无将墙上堵着墙洞一块破布扯下来，露出零零碎碎的十几块下品灵石。阿无打量下手里的灵石，取出五块下品灵石放了进去，然后将墙洞重新用破布堵好，剩下的一块中品灵石揣入怀中，五块下品灵石随手拿了块布包着，“娘，我出去一趟。”
“好，早点回来，阿无。”
走到巷子中间，一家小院门前，虽然也是黄土砖砌成的，但明显整洁、干净很多。走上前，敲了敲门，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大娘探出头来，“谁啊？”
阿无凑到老大娘身前，挥手，“花奶奶是我，我是阿无阿。”
“哦，原来是阿无阿，快进来，快进来。”花奶奶打开门，让阿无进来，“阿无吃饭没？没吃进来一起吃一点？”
阿无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花奶奶我是来付钱的，每次我不在家，都是您帮我照顾我娘，给，谢谢大娘了。”
花奶奶推辞，不肯接受，“真不用，多年的街坊邻居，你也是大娘我亲手接生的，这么生分干什么，你一个小孩子赚点钱也不容易，给你娘买点好吃的补补。”
阿无推辞不过，直接往花奶奶手里一推，直接跑了，“花奶奶，我先走啦，灵石您就拿着吧。”
手里拿着灵石，望着阿无远去的瘦瘦矮矮的身影，花奶奶感慨，“是个好孩子阿，只是命忒苦了点。”
脚步轻盈，阿无心情舒畅，以前经常承受花大娘家的恩情，一直都想给点什么报答一下，只是家境清苦，而且娘亲卧病在床，需要吃药，今天能感谢一下花大娘的恩情，让阿无很满足，很高兴。
小跳着走在街上，转过几条街道，一座医馆出现，门上高悬一匾“仁心医馆。”
进入医馆，一个穿着灰白袍子，满脸褶子的，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在那里记账，阿无进来，恭敬的弯下腰行了一礼：“王医师，我来买药了！”
王医师头也没抬，低沉的声音响起，“是阿无阿，杨壮去取那批我收好的药渣过来。”
阿无赔笑着摆手，“杨大哥，不急着去，我这次不是来买药渣的，我想买副好药。”
阿无娘亲忧思成疾，一病不起，患的是心疾。阿无买不起那些护心养神，增强心力的药，就只能买别人熬过药留下的药渣，那种还剩一点药效的药渣。只是其他医馆都把她当叫花子打了出来，只有王医师这里肯卖，三个灵石一副药渣。
“好药？”王医师停止算账，抬起了头，看起来颇为吃惊，“一副好药要两百多块下品灵石，你买得起吗？”
“买得起，买得起！你看”阿无掏出怀里的那块中品灵石，伸到王医师眼前。
王医师接过灵石颇为吃惊，“阿无，你不会去做贼了吧？这要是被人抓到了，是要被剁手的阿！”
“这是别人打赏我的，王医师放心，还请王医师快帮我抓药吧。”阿无解释道。
王医师也没再多问，站起来慢吞吞的开始抓药，一边抓药一边道，“阿无，你娘那病是心病，解不了心结，好不了的，再好的药也都只能吊着她的命，要我说你还不如拿着这灵石买点好吃的，好好的陪你娘过一段舒心日子，送她走算了。”
阿无沉默着接过药，凌乱的头发垂下遮住了脸，阴影里看不见阿无的表情，在转身离开医馆的时候，说了句话：“我只有这一个娘了。”语气很平淡，但却蕴含着千钧之重。
王医师，摇了摇头，“多好的孩子，何苦呢。”
阿无低着头走着，王医师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不，不会的，我娘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阿无用力的摇着头，想将王医师的话忘掉，然后不断给自己打气，坚定自己的心念，“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嘭”由于阿无刚才心神分散没注意看路，不知道撞到了什么。阿无一屁股跌在地上，手上的药也飞出好远，怀里的灵石也滚了出来，滚在地上七零八落的，阿无起身慌忙去捡。
只是一只穿着牛皮短靴的大脚忽然踩了下来，踩在阿无正在捡灵石的手上。
“啊！”阿无发出一声痛呼，抬起头，只看见一张满脸横肉的脸伸了过来，眼神贪婪的望着地上的灵石。
阿无心里一凉，这人是附近有名的泼皮恶霸，没毛大虫牛二。忍着痛，阿无挤出一个笑，“牛爷爷，都怪我不长眼，不小心撞了您，对不起，对不起！绕过小的一回吧。”
牛二一脸狞笑，“撞了我？没这么简单吧，你这小叫花子，不但撞我，还想趁机偷爷爷的灵石。”
阿无慌道，“牛爷爷这灵石是我的啊。”
“你的？”牛二举起手立时甩你阿无一个大耳光，扇得阿无两耳嗡鸣，眼冒金星，鼻血都流了出来。
“还敢狡辩？就凭你个小叫花子能有这么多灵石？今天非得给你个教训。”说着，踩着阿无手的脚用力一压，一转，一碾，阿无惨叫、哀嚎着，另一只手徒劳的拍着牛二的脚，想把手扯出来。
听着阿无的惨叫，牛二笑得越发得意，旁边过往的行人对此暴行也熟视无睹，一个个低着头，只是走得更快了。
阿无惨叫着，终于扛不住手上的疼痛，“牛爷爷，是您的灵石，我错了，我错了，不该偷您的灵石，是我错了。”
牛二猖狂的笑着，“你这小叫花子知道错就好，爷爷我就原谅你这一回。”松开了脚，“还不快帮爷爷将灵石捡起来。”
阿无捂着被踩的血肉模糊的右手，颤抖着将地上的灵石一个个捡起，眼泪盈眶，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一颗颗将灵石捡好装起来，递给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的牛二。然后阿无捡起滚落在一旁的药材准备离去，只想赶快逃走。
“站住，”牛二再次喊住阿无，阿无颤抖着转过身子，“牛爷爷还有什么事吗？”
“手上拿得什么，拿过来看下。”牛二勾勾手。
阿无挤出一个惨笑，“没什么，只是一些药材。”
“要你拿过来就拿过来。”牛二一把抢过，撕开外面包着的黄纸，药材散落了一地，“呸，晦气。”牛二吐了口唾沫在药材上，颠着手里的灵石，大摇大摆的走了。
阿无擦掉唾沫，小心的将药材重新收好，然后包好，回家。
回到家，将伤口清洗了一下，找了块干净的布包好，然后给母亲熬药。
喂母亲喝完药后，阿无也坐在床上，藏着受伤的手给母亲继续讲述自己今天的好运气，“娘，你不知道，中午我跟着的那个小少爷带我去长盛酒楼吃的饭，就是那个附近最好最大的酒楼，而且吃的全是招牌菜，那味道，那个鲜，啧啧，可惜没给娘带回来点，然后下午……”
一直讲到母亲入睡，进了梦乡，阿无小小的身子蜷缩作一团，白天未流下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淌了出来，在明亮的月光下，留下斑斑泪痕，嘴里喃喃低语，“爹，你在哪里？有人打我，我好痛，我好怕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