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无奈,嘴上还是客气的和太医道了谢。这沾血的脸的客气,他们可不敢没心没肺地受着。几个老骨头诚惶诚恐谢了恩,才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朱厚熜让人备了清水,把自己骇人的样子仔细清洗一番。他对自己下手并不怜惜,手在脸上搓了好几遍,油皮都蹭下来还没罢手。要不是掐点进屋的宫女闯进来想把水端走,他还不知道要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
远在千百年的瑶池,那份名为她的跗骨之毒就深入了他的骨髓,那毒由骨入心,他千疮百孔又甘之如饴。
尘封的记忆在流光中苏醒,所谓契机,是在围场里见到她流血赴死,还是她醒来时惊恐怯懦地的询问。
“你不怕我吗?”
怎么会怕呢?
她曾是他全部的欢喜,心里的四方天地因她充斥得满满当当。朱厚熜现在记起那些支零破碎的往事,只道造化弄人。早知今日,什么天道人道,清明污浊,他都不想插手。
他原是抱着济世之心,对那些为情爱所困的向来不耻。可事不关己永远说的轻松,如今,他就想活在方寸之中,伸手便可触及到她的地方。天下苍生,多得是高人,济世大业总有旁人完成。
因爱故生怖,因爱故生忧,他成了一个软烂黏腻的懦夫。
待宫女撤了水,朱厚熜把自己一身汗湿的衣服换了,他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一番,脸上蹂躏出的血丝根根分明,这幅样子,大概是不能去见霜眉的。
朱厚熜走到门口让太监去霜眉那里,随便找了个托辞回了午膳。借口很拙劣,朱厚熜后来冷静下来,觉得自己似乎不必撤出无谓的谎言,她现在应该也不怎么想见他。
这样念头任谁也打不起精神,朱厚熜强撑着读了几份折子,便觉得头昏脑涨。对了,还有个郭勋在牢里关着等他发落。
朱厚熜一朝为君,纵使个中藏着千百无奈,他也得扛着这一朝百姓的担子。
过几年堂上稳了些,就寻个野魂填了这身子,让他脱身。
金蝉脱壳的法子刚现世,那头的夏言像是读到朱厚熜的心,匆忙赶了过来。
夏言一般是午膳过后才来,今日来的早,怕是下了朝就没回去,等人都散了再过来。
“皇上。”夏言在殿外轻轻唤了一声,他嗓音四平八稳,传得极远,喊人只消一声。
“夏卿?”朱厚熜有点意外,“夏卿匆忙赶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大概是为了郭勋的事,夏言在朝中是有名的清廉好官。蝇头小官牟利最易,不显眼,拿钱也没多少人注意,要是正巧擅于左右逢迎之技,那么贪腐则更是如探囊取物。
然而夏言和那些乌烟瘴气从不勾结,相反十分痛恨这些不正之风,他要在后头参郭勋一本,再正常不过。朱厚熜早就想过他今日的举动。
“陛下,陛下可是身子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