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我们的胳膊,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朦朦胧胧的夜色中,是当初那座楼。他指的是曾经我在中恒公司实习时住的宿舍的窗口。我莞儿一笑,轻声说道:“这个窗口我也站在这儿,看过无数次了。”吴智勇倏的扭过头,意外地说:“哦?”
“嗯。一年多之前,我开始到处找你。回到丽江的第一天就来了这,也是站在差不多的这个位置看着这扇窗户。后来也无数次站在这儿凝望过。——这是你向我表白的地方,也是我们分开的地方。”我羞涩的说。
吴智勇一脸的不明所以的表情:“你就没有想过进去那间房间看看吗?”我噘嘴说:“我有啊。有一次我已经走到门口了,而且听到了里面有动静,都准备敲门了。后来,——不了了之了。”这么甜蜜的时刻,我想我不要提什么山峰什么大海了。
吴智勇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面容,柔声说:“想不想进去看看?”我的眼睛大起来,有些雀跃,又有些无所谓,那个房间,是有很多的回忆,不过与那房间有关的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在我的身边了。“好啊。可是屋子的主人不一定在啊,在,也不见得会让我们两个人进去啊。”我什么都愿意听他的。“跟我来。”智勇不再说话,牵紧了我的手。
我们走进单元门洞,上去一层光线就暗下来了。智勇说:“小心点哦。这边有一个木架子,别碰到了。”过一会儿,他又小声叮嘱道:“这边栏杆不要扶,松掉了的,坏很久了没人修,就没人扶了,全是灰尘。”嚯,他的夜视力这么好吗?我怎么看不清,白天是有一盏灯的,晚上是不是感应灯啊?我稍稍大的咳嗽了一声。智勇紧了紧抓着我的手,说:“不是感应灯,是长明灯,不过这段时间坏了,还没换上。”
智勇在说什么呢?我的眼睛在黑暗中越睁越大,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脑洞也越来越大。我们停在了房门前。智勇松开我的手,我们面对面地站着。智勇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我们就那么在黑暗中对视着,足足有好几分钟。我有点喘息不定,智勇的呼吸也有点快和重,不是因为爬楼。
当我有一点点身体往下坠的时候,吴智勇一把将我搂入了怀中。他腾出一只手来,在门框上稍稍摸索了一下,拿到一把钥匙,插进了门锁,轻轻一扭,门缓缓的开了。他一手带着我,一手往门边的墙壁上按了一下,啪嗒一声,光线瞬时洒满了整个屋子。我在他的环抱里稍稍提气看了一眼屋子里面,整个身体就软绵绵的往下滑去。
吴智勇早有准备,他紧紧抱住了我,不让我掉下去,一边亲吻我头发和面颊,一边说:“婷,婷,别这样。别这样。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我们不是已经找到了彼此了吗,你是最勇敢的,是最有勇气的。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是空心的,现在我才是实实在在的,踏踏实实的。因为你终于有形有影、有楞有角、有温度的住进了我的心里面。好事多磨对不对?我们这些年兜兜转转的寻找是上天安排的啊,为了我们苦尽甘来,彼此才能更加珍惜啊。”他不停说了很多很多,我终于哇哇哇地哭出来,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
房间里还是多年前,我离开时的样子。一样的上下铺分列两旁,一样的长条桌居中摆着。不同的是窗帘,原来的白色窗帘外加了一层紫色的遮光帘。不同的还有床铺,其他三个铺空着,我的那张铺上依然铺着床单,放着枕头,床头挂着男人的衣服,吴智勇的衣服。不同的还有长条桌上没有了那些厚厚的课本,只放着一只烧水壶和一对马克杯。
我进去卫生间看,洗手台那里放着一把牙刷、一只漱口杯、一把男人的剃须刀。我拉开镜柜,里面摆放着另一只漱口杯、插着另一把牙刷,还有一卷未开封的粉色的毛巾。都蒙了一层灰。我回望了一下吴智勇,他挠挠头,说:“很久以前放的,很久没有打开过后面,不能用了。我给你买新的。”我一歪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的嗓子哭哑了,说不了话了。吴智勇故意把眼睛一瞪,“不是给你的给谁的?”我们的脸都红了。
屋子的角落还增加了一台音响。吴智勇走过去,打开了光盘盒子,换上了一张光盘。屋子里缓缓地低声地环绕起一首乐曲,舒伯特的《小夜曲》。我和吴智勇靠在窗前,窗外一轮明月挂在远处的墨黑起伏的山峰顶。
“智勇,对不起。”我沙哑着嗓子说。“对不起什么?”智勇探寻地问。“毕业后,我没有及时回到这里。”我说。智勇深吸了一口气:“不用说对不起。其实你没有答应过我什么。而且我知道——,我猜测,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你没有当时回来。”“我是有原因的,我——”我才说了几个字,吴智勇将手指按在我的唇上,说:“现在不说,你的嗓子哑了,休息一下,以后告诉我好了。”
吴智勇将披在我身上的他的衣服紧了紧,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我:“以前只知道你很会傻笑,笑得没心没肺的。不知道你还这么能哭,嚯,哭得山川变色、江水倒流,哭的自己能背过气去。”一听这话,我的泪水瞬间就充满了眼眶,不过,立刻又破涕为笑。
也是奇怪了,丽江五月的气候那么的迷人,虽然还时不时的下一场雨,可是雨水都是晶莹透亮的,水珠圆圆润润,一颗接着一颗调皮地在青石板的地面上跳舞,沿着屋檐往下流成线的则好像一缕缕金线银线闪着光,然后雨停,一道彩虹就会挂在湛蓝湛蓝的天空,煞是好看。
我又开始接旅游团,三天两头的不在丽江,云南省内满世界的跑。云南真是一个好地方,自然风光数不胜数,全国知名的旅游胜地。几条旅游线路,北线往香格里拉,南线往西双版纳,西线往腾冲,东线、东南线往曲靖、红河州。每一处景致特色不一。
有一个词叫浮光掠影,用在云南特别的贴切,那是我们对云南山山水水的感官。还有一个词叫刀光剑影,用在云南也特别贴切。这么矛盾的两个词,用在同一片热土上,正是因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懂得也很晚。
吴智勇现在还是像原先一样经常出差,他早不跟张总做事了,自己开了一间小贸易公司。他也并不是一直住在那栋旧楼里,是为了我留着它。他在他公司的三楼有一层住处,在丽江市中心小区里还有一套公寓。他开玩笑说狡兔三窟。
他让我搬到了市中心的小区电梯房里,说这一处条件好些,叫区玉海帮我退了那边的出租房。至于旧楼,他让我也不用去打扫了,他说我已经回到他身边了,他准备去退掉那间屋子。公司嘛,吴智勇说,能不去那就不要去那了。男人的事业女人不要插手。哼,这是嫌弃我笨呢。
想当初我也是学市场营销的,我是科班出身的好不好?当然我毕业后一直就没有再从事这项工作,连相关的贸易都统统没有接触了。但是我现在要好好的努力,带团是我暂时性的工作,将来我要自己开旅游公司。吴智勇,等着瞧。
刘晓晓呢,怎么办?我去她店里找过她两次。店里的小妹先是说她进货去了,我信了。等了两天,再去找,还没有回来。不可能啊,进个货要去个七五天,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小妹后来说,晓晓姐去哈尔滨旅游去了。哈尔滨?光天化日下的哈尔滨,还是夜幕下的哈尔滨?这是跟我玩敌特呢。不管了。我不再去她店里坐等了,我跟她手机里死磕。我几乎每天发短消息给她,不定时、不定条。
晓晓,我今天带团去了海州的海舌湿地公园了,这里美死了,异乎寻常的美,震撼心灵的美,旷世纪的侏罗纪似的美。这种美其实只需要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静”,静到以为自己的耳朵已经失聪了。
晓晓,我今天带团来大理双廊了,在这儿当然要提起一名女子,不过不是杨丽萍女神哦,是我们团里居然有一个我们的学妹,而且长得居然很像你,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像极了大学时代的你。民宿的老板娘说她使用不当,弄坏了房间里的坐便器。我们一起跟老板娘吵了一架,我们赢了,不过我还是赔了钱。
晓晓,我已经连续半个月没见到吴智勇了。因为工作原因,他出差加我出差,我们经常打个照面就各奔东西了。这次我连休五天年假,人都休肿了,嘿嘿,其实是连吃带喝的,胖了两三斤了。这五天内我尝试做了五遍糖醋排骨,每天一遍,一次比一次有进步。最后一遍时水平回落,烧焦了,老吴却刚好回来了,我糗大了。
晓晓,今天我没有跑远,带的是就在丽江地区转的团。跑完那么些地方了,跑了那么多遍了,职业疲劳了,还是近处跑跑的好。玉龙雪山上上演的张艺谋的《印象丽江》里,有一个男演员好帅好帅,看那么多遍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是因为刚好这次我坐的位置就是他表演站位的边上吧,近距离看,哇哇哇帅呆了,好喜欢。
发过消息后,我去洗衣机里拿洗好的衣服晾起来。智勇最喜欢穿白色的衬衣,黑色的恤衫。他倒是分的清清楚楚。穿白色的衬衣时总是光鲜亮丽,一丝不苟。穿休闲T恤的时候,总是会弄得脏脏的痕迹,难道这么大人了,还是总跟人打架吗?尤其是穿黑色恤衫的时候,好像是穿古代侠士的夜行服一样,他到底在外面忙些什么呢。
对了,我还没有问过他,那天晚上救我和区玉海的黑衣人,是不是就是他。我基本能肯定,可是还是想听到他亲口告诉我,还有后来他怎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这时,我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我一手拎着智勇的袜子,一手拿着夹子,凑过去看了一眼亮着的手机屏幕。“婷婷你个大花痴,有一个老吴大帅哥还不够吗?也要想着留一点给好姐妹吧。”是晓晓。从来当我在一个人放屁的刘晓晓,终于被我这个千斤顶压出了个回应。我欢呼地将手里的袜子和夹子丢到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