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多么幸运而难忘的除夕之夜啊。进了家门,我已经完全忘掉了警察临检带来的不快。回想起这大半年在丽江的情形,我的心情好像又开始飞跃起来,一颗心好像坐过山车,从无比幸福快乐的顶点,忽忽悠悠地掉落过谷底,又忽忽悠悠地拉到了高处。我的笑容回来了。老万说,认识我那么久了,今晚第一次看见我哭,看见我笑。哈哈,难不成,他以为我是面具脸吗?
哎呀,何其有缘啊,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居然就这么容易的让我见到了我的好朋友刘晓晓。太开心了。嗯,虽然我们现在有一点点陌生和疏离感,但是没关系不是吗,毕竟五年多未见了啊。很快,我们又会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的。我相信我们的友谊经得住岁月的考验。
哼,那个该死的临检。怎么就给我遇到了那么个较真的警察?这个太平洋警察也是管得太宽了。尽管区玉海也是口无遮拦,不至于想出那么一狠招整我们吧?也是奇了怪了,警察身上都随身带着避孕套的吗?还是真的是区玉海带着的?他一个小屁孩带着那个东西干嘛?一定是那个警察因为区玉海太不敬了,教训他一下吧。可是如果他身上带着一包白粉呢,那么我跟区玉海跳进太平洋都难以洗净了,不得脱层皮才得自保吗?警察就带这么玩人的吗?太吓人了,怪不得区玉海好像吓傻了。嘻嘻。
我在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喜悦和感叹中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新年的第一天。
不过,我的职业注定了这是一个不悠闲的春节。大年初一的下午我就开始接团了。现在的人们有钱又有闲的多了,跟风似的都爱上了旅游。而且大家越来越喜欢在每个假期,尤其是过年期间以旅游的方式来欢度,享受春节长假。于是我的年才刚刚开始,就忙的团团转的。我一边兴高采烈地带团,一边不时的掏出手机来看看,生怕错过了刘晓晓的电话。可是,电话很安静,安静得我一度以为出了故障。
也许晓晓和我一样忙的不可开交吧。我想。
一个团刚刚送走,我又接了一个团,这个团除了有丽江古城的行程,还要去香格里拉。我想那就等我带完这个团,再来联系晓晓吧,也许这期间刘晓晓就打电话给我了。而等这个团送走,元宵节也到了。我还是没有接到晓晓的来电,哎,她也不是那个喜欢跟在我后面,以我马首是瞻的女孩了。不管了,从除夕之夜算起,我和我好不容易见面的老朋友已经是整整半个月未再见了。我拨通了刘晓晓的电话。
第一遍响到底了后,无人接听。我接着拨了第二遍,还是没有人应答。我奇怪了,刘晓晓干吗去了,为什么没有接电话。我无奈地给她留言:“晓晓,我是婷婷。一直很忙,也没时间跟你联系。今天我终于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回来丽江了,你有时间出来喝杯东西吗?我记得你很能喝啤酒。”
我想起当年我和刘晓晓,还有吴智勇在我们常去的夜宵摊喝酒的情形,晓晓微熏的样子令我现在想起来都莞尔。我微微一笑,接着发信息:“今天是元宵节,我会在我们上次遇见的酒吧。我会一直待到午夜。”
我收拾了一下,打了个电话给区玉海,他正好也闲着,我们约好在辉哥的酒吧碰头。在我和区玉海慢悠悠地喝完了两扎生啤,我看了无数次酒吧入口和手机屏幕后,我的手机接到了一条短信:“婷婷,对不起,才看到留言,我最近也特别忙。今晚还有未完之事,我就不过去了。你玩得开心。”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了。还有几十分钟元宵节也该过完了。
我心里涌起一阵深深的失望,我直觉刘晓晓变了,就算我再怎么不愿承认,从再见面的第一天起,她就不再是以前那个跟我不离不弃的晓晓了。难道是五年多的时间让我们如此疏远了吗?我的心往下沉了沉。同时心头另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五年多了,也许我这么辛苦的在找寻的人都早已经将我忘了?这五年不是谁都没有来联系过我吗?
午夜零点的钟声当当当敲响,酒吧里的人们欢呼着元宵节快乐,春节再见,明年再见的时候,我深深吸了口气,一口气将面前的啤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胡乱撸了把头发,将三张红票子压在空空的杯子底,打了个响指向身旁不远处的酒吧服务生示意了一下,一把揪住区玉海的胳膊,用力将他带起来,说了声“走了!”
区玉海莫名其妙地咧趔趄趄地被我带着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我还没喝过瘾呢,还早啊,就要走了吗?”
我叹口气,唉,这个孩子,就是个块头大点的小屁孩,永远跟我踩不到一个节拍上,貌似还一副喜欢我的样子,想追求我的样子,我满脸写着失意,写着不开心,我满心在跟自己说就这样了吧,告别过去,不再寻梦,好好开始过好现在的日子,他怎么就一点不懂读心,连看人脸色也不会的吗?
我放开他的胳臂,说:“那你慢慢接着喝吧,我要回去睡觉了。”区玉海回头看了一眼我们刚坐过的桌子,说:“不了,不喝了,你说回去就回去吧。”他抢先一步帮我掀开入口处的帘子,护着我的头部,一边还说:“不过,怎么能你抢着买单呢?我是大老爷们啊,跟我出来玩当然得我买单啊。”
我“切”了一声,白了他一眼,自顾往前走。二月的半夜,天空昏蒙,树影鬼魅,外面还是很有些凉意。我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裹紧了一下衣摆。还没走出去几步,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有个声音大叫,“就是他。没错,就这小子。给我打!”我回头张望,才发现区玉海不在我身边。
再一看,不远处被几个古惑仔样打扮的男人拖住的正是区玉海。他一边抵挡着几个人的拉扯,一边喊到:“你们谁啊?你们搞错了吧?怎么随便就动手打人啊?”其中一人说:“好。就让你小子死个明白。你是区玉海对吧?”区玉海顿时一脸警惕,他拉开架势,说:“是我。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的头目再不答话,只冲着他们的人一甩手,吐了一个字“打”。立刻他的身后又冲出来好几个人。区玉海下意识退后两步,立刻又被四五个人高马大,而且一看就很能打的围攻起来了,没半分钟就陷入了困境,扑倒在地上招架不住了。我是真急了,这样下去,区玉海不被打死,也要被打个半残了。
我冲上去人群的外围,左拉一个,右拽一个,嘴里喊着“别打了!别打了!”裹了进去。我这细胳膊细腿,根本就没用,很快我也被陷在里面,被东推西顶,身上脑袋上挨了好几下。最后不知道是谁的胳膊肘重重的顶到了我的腮帮子,我只觉得半边脸一阵麻钝后丝丝的剧痛,一股咸咸的味道从左腮帮子涌出来顺着嘴角涌出来,我知道一定是牙齿碰破了口腔壁流血了,随着我忍痛含糊的喊叫,一股腥甜染了我一嘴。
这可怎么办?!我连急带痛都要哭了。
这时只眼前一晃,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他一身黑色的衣服,胳膊连挥带舞、双拳一伸一缩,只几下功夫,围住我和区玉海的几个古惑仔就连跌带趔趄地四散了。还没等我看清楚来的人是谁,这时一旁拢着两只手的他们的头目,跟边上另两人也冲上来,加上那些刚爬起来的,一共八九个人一起围住了那个黑衣人。黑衣人背对着我,护在我前面,我看不见他的脸。
现场只一会儿就打成了一锅粥,对方人实在太多了,黑衣人渐渐占下风了。我从目瞪口呆中醒悟过来,拽起倒在地上的区玉海,含糊地喊:“快去帮忙!”区玉海缓过一阵后也回过神来,捡起一旁的一根棍子,冲上去助阵去了。
我这才想起来掏出手机准备报警,电话拨通,还没说出两个字,一个人影冲过来一拳向我面门挥舞过来,我吓得嗷叫了半声,却似乎被定海神针定住了似的,来不及躲闪,我眼睛微闭,准备生扛这一记重拳。
这时有人拽了我肩头一把,我呼的脱了地心引力往一边甩去,然后再呼的被拽回来撞到了一个热乎乎的怀抱里。我全身上下每根寒毛都缩紧了,眼睛早下意识的闭得紧紧的。拽我肩膀的手顺着我的胳膊滑下来牵住了我的手,那是一只大大的手掌,温热温热的,它时而拽我向左边,时而拽我往右边,时而将我往前送,时而将我往回带,却始终牢牢地拽紧了我。我小小的手完全在他的掌握中。
我睁开了眼睛。拽我的人就是刚才冲上来帮忙的黑衣人。这个男人再一次救了我。在急速不定的移动中,我没有办法看见这个人的全貌。但是,这只手,这个人传递给我一种我说不上来的东西。我忽然心里大大的动了一下,仿佛周边都刷的亮起来了。我感觉到了一种特别熟悉的,不用言说的熟悉。我立刻睁大了眼睛,我在被拽拉中努力扭头、不断回头,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我自己都感觉到了周身一种特别的安静、宁静,除了我的眼睛是亮着的,其他都静得化水了。
可能是我这么一直盯着他,黑衣男人打斗的间隙,眼角余光有时就忍不住扫向我。几个回合以后,那个人在再次将我拽入怀中的刹那间,眼光彻底被我胶住了,他带着疑问和探询的目光关切地一直俯视着,冻胶在我的眼神里,似乎也解不开了。
最后,他在眼角的余光和耳边呼呼的风声中,下意识的用胳膊挡开敌人挥舞过来的木棍,然后在另一根砸中他头顶的木棍下,身体轻轻地晃了两下,软绵绵地在我眼前倒了下去,手由紧紧拽住我的状态变成了松软到就要脱离我的手。我下意识地反抓住他的手之后,心瞬间跳得飞到嗓子眼,眼前一黑,在恍惚的警笛声中,我也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