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役,终于还是爆发了。
原因很简单,竹远要人,他却不肯放手让她置于危险之中。
这样看来,自己还真是灾星,所到之处竟是战火蔓延。
悦漓正自嘲着,一时不察,被不知哪里飞来的不长眼的小鬼撞的偏了身子,往一旁栽去。
另一边,是混战的两个小将,术法全在乱丢,悦漓正巧扑在一束流光的方向。
这对她本来不算什么,正欲闪身躲开,眼前却倏然闪过一道暗影。
他在千万流戈中拥住了自己,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悦漓只觉得双眸一黑,入目皆是温热硬朗的胸膛,从前的记忆如涨潮一般又急又快地涌上来,一瞬间头疼欲裂,心被一把揪住,眼泪猝不及防地一串串掉下来。
曾几何时,也有那样一个人,无数次在危急关头护住我,将我挡在身后...
阿熠!
阿熠,你在哪...
对不起,对不起,我答应不丢下你,却就这样把你忘了,对不起…
郁垒击退天兵,稳稳落在地上,皱着眉生硬地擦着她的眼泪:
“怎么?伤到你了?”
悦漓微微躲了躲,哽咽道:
“这几日有劳冥王了,我这便回到天界查明缘由,此番战乱因我而起,冥界战损妖界自会悉数偿还。”
“你究竟怎么了?”
怎么忽然这样客气,神色奇怪。
他正欲拿她的手,却被她侧身避开:
“之前种种是悦漓行事欠妥,还请冥王见谅,从今往后定恪守君子之交,绝不逾越半步。”
郁垒身子僵了僵,森森冷意一点点渗出来,眼尾低低垂着,讥诮地笑道:
“你这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警醒我?”
悦漓摇了摇头,随手击退一个小将,飞身一跃飘向竹远,沉声喝道:“如今我正好好待在这里,即刻,鸣金!收兵!”
郁垒轻轻仰头凝望着那片与冥界格格不入的霞光,那只笨妖精就好端端站在云头,却连头也不回一下。
好似一点留恋都不曾有。
真是个绝情的丫头。
只是见着她离去的背影,竟无端地有些心烦意乱,果真妖精都是勾魂儿的,还是离远点儿的好。
天界的兵很快都退去了。
郁垒随手捏了一小团磷火,吩咐道:“好好跟着那位主子,若遇到险事,即刻来报。”
虽然不知她这般性情大变是为了什么,但总归是让人放不下心来。
磷火蹦蹦跳跳跑远了。
她向来爱用鬼火,这团磷火藏进去应该不易被发现。
没想到自己这样小心细致,却是为一只妖精。他沉沉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是栽在这只小野猫身上了。
郁垒收了兵,整顿了军务,正欲往回走,却忽然想到:
不对,悦漓是妖族的,且从未在自己面前用过鬼火,自己怎么能对她的咒法如此熟悉,就好像...就好像记了很多年一样。
脑海中的女人,血衣褴褛,纤细的身子盈盈卷着幽绿的火光,白玉磬石上留下一串赤红的脚印。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对面的神仙,那么悲切,那么绝望,却在那源源不断注入的恨意中又留了一丝期盼...究竟是谁...
握紧了拳头,郁垒眸色一闪,两个死士跪在面前。
“潜入天庭,给我查!”
“是!”
里衣腰间的银铃坠坠作响,郁垒注了些灵力,它们又乖乖睡了过去。
妖界。
清涟在殿外候着,不满地对祭生抱怨:
“那竹远真是不安好心,屡次三番害的将军深陷险境。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这可怎么办!”
祭生递了杯茶给她,被清涟随意接在手里。
他温声安慰道:“别太心急,如今你也熬了一整天了,本来自主上出兵之日你就没好好休息过,主上既然平安归来,你便先去歇着,一有动静我立刻去唤你就是。”
那杯茶被用了几分力放到桌上,茶杯晃了晃,溢出来些水渍。
清涟面无表情地看着祭生:
“你怎么知道我没休息?”
见他目光一沉,清涟接着问:
“你在监视我?”
“我是关心你。”
她低了低头,半刻,直视祭生的眼睛: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祭生,你的心意我都明了,但却只能辜负。如今六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清涟只想好好陪在将军身边,别无他求。”
“可是,你同我一起,并不妨碍你我效忠主上。”
清涟摇头道:“你不明白,她是你的主上,是魔界妖族的主上,她可以是任何人,却唯独是我一个人的将军。
我是她的人,我绝不会离开她,无论从任何意义上,我都是同她一起的。祭生你明白吗,我永远不会和任何人一起,因为我只同她一起。”
他静静听完清涟的话,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早就知道,清涟眼里心里只有她的将军。
早就知道,主上...
祭生讽刺地笑着,笑意却不及眼底。因为他的眼底,是嫉恨,是一片黑暗荒凉。
没有回魔界,没有去主事殿,而是飞去了天界。
灵官殿内,一神一妖负手而立。
“竹远,你曾经说的,我答应你。
只有一个要求,我要那个妖精,从我的生活里,从妖魔两界,永远永远地消失,再也不要出现!”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