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喘息在空荡荡的大宅中回荡着,自会客厅蔓延到廊间,“咚咚”的脚步声不绝,器具碎裂于地面的清脆声、棍棒挥动的低顿破空声与惊叫痛呼的高音此起彼伏,演绎着混乱的场面。而最终收尾的,是男人轻佻的嗤笑。
庭院一侧的玻璃骤然碎裂。
两个离合纠缠在一起的人影一前一后地破窗而出,将战场自室内转入了庭院之中。
高大的那个,身着蓝色紧身衣,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悠然地摊手向对面示意。
娇小的人影则狼狈了许多,弓着腰,不住地喘着粗气,戒备地盯着伫立在月色下的男人,一步步地向庭院角落的仓库挪去。
“哗啦”一声,大门关闭,一方隐入其中。
下一瞬,另一方已经紧咬上前来,“嘭”的将门碎开,皎洁的蟾光射进屋内,照亮少女慌乱的脸庞,一头红发散开,居家的衣着早已凌乱不堪,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水雾,显得格外朦胧。
而紧身衣男子却未因此而怜惜分毫,踏步上前,赤红之枪于手中骤现,眨眼间已如蛟龙般穿出,直直地刺向毫无防备的胸口。
“砰!”
几乎是同时,一声雷鸣枪响划破冰冷的长夜。
琥珀色的瞳孔中,一颗变形的子弹打着旋,缓缓落下来,握紧着枪柄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因为紧绷肌肉而变得酸痛的手臂慢慢垂下。
弹头掉在地上,叮当脆响中,不知何时回防的枪杆挥舞出长长的弧线,一张英俊的面孔满是冷意。
“你倒底是什么!”
少女自暴自弃地大声质问道,将心中的恐惧倾泻而出。
回应她的只是一时的沉默。
“魔术使?”男人吐出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魔枪,淡淡地说着,“真遗憾,或许你就是第七人呢……”
话语间,那枪尖已突兀地地刺出,如血一般,在尚未回神的眼中极速地放大着。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思考因难以接受即刻的事实而暴走。
时间凝固一般,记忆随之暴走,如走马灯般悠悠恍过十年的岁月一一浮现,最终定格在那天。
熊熊的大火,腾腾的浓烟,楼宇坍塌而呼救长鸣,粘稠的深黑色空洞高高地挂着,掩盖日月,化作新的神明。
世界在那时便破碎了。
如同熟悉而陌生的城市街道般,裂作无人生还的废墟绝境,谁都不在了,仅剩我一人,在逐渐麻木的痛苦中倒下。
世界是残酷的……
人是那样无价值地死去……
但是,那破碎世界的一角,还是被治愈的光所填补。
如同奇迹一般地活下来,背负着那一天的惨像努力地活了下来,温存那幸福的碎片,力所能及地对他人伸予援手,我这样全心全力幸福地生活着……
怎么能在这里,被这样的家伙给杀掉!!!
清亮的噗嗤声。
少女随着惯性微微晃动着,赤红的杆早已穿透那薄纸般的身体,漠然地横着,在月色中闪着金属的寒芒,复杂的纹路如藤蔓般蔓延,鲜血流淌其间,滑过半周,一点点滴落在地面上,很快染红了大片。
男人背过身,魔枪已然消失在手上,少女的身体也如断线的木偶般掉落。
“啧,又干了讨厌的工作啊……”
发辫摇摆,男人自嘲着向屋外走去。
阴暗仓库内亮起点点微光,被眼角捕获,赤红的眼瞳惊讶地瞪大,见那星火转瞬已然连作一片,化作怪异的法阵,竟与满地微热的鲜血相融。
长枪骤现,犹豫片刻,却是击向一旁将要降临的法阵。
但男人迟了一步。
剑戈交错。
光芒散尽。
金发银盔的身影淡然地立着,那是个有着西方样貌的英俊少年,湖泊般碧绿的眼瞳映出现场的一切,手臂挥动,便有狂风在废旧的木屋中咆哮,一瞬间将男人逼退到了庭院之中。
“……”
金发的少年远远地与男人对峙,平静与狂野,迸溅出无声的火花,二者的气势在无形中交锋,互不相让。
终于男人抽手,无奈地摇了摇头,后退几步,一眨眼消失在幽幽月色之中。
确认到这杀意盎然的暴徒离开,金发少年赶忙俯身查看血泊中的少女。
干净利落的一击,毫无偏差穿透了胸部的中心,将供应全身的器官破坏。
这样死去,若是疼痛的话,大概也只有一瞬吧。
但细查的结果却出乎少年的意料——即使被一击击碎了心脏,少女也并未死去。
混浊的眼瞳满是求生的意志,即使失去了心脏的泵应,流出的血液阻塞了气道,也凭着某种契机留下了一丝生机,更在超负荷的身体的剧痛中维持着自我。
“抱歉,至少能让你轻松一些也好……”
但金发的少年还未来得及触碰少女,破空声接连划破空间,几支羽箭却将其逼退,深深插入木板杂货之上,激其无数尘灰。
红色的身影如苍鹰般穿入灰蒙蒙的扬尘,黑白双刃与无形之剑碰撞在一起,借着一时的突袭,竟死死压制住少年,在轰鸣中撞破了一侧的墙壁,将非人的战场移到了仓库之外。
在红衣双刀男子之后,另一个人也缓缓地踏入了仓库。
亦是红色的大衣,棕黑的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几丝越过额头的刘海下一双湛蓝的眼里带着凝重,他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少女,连忙小心地检查伤势。
仓库外的战场上,刀剑相击,你来我往,只是数回合间,黑白双刀的凌厉进攻已然显出颓势,继而将招式转为保守而坚固的防御,在对方大开大合的斩击中游刃避开,减少正面的碰撞。
在短暂的较量中,红色的双刀使已然注意到对方非比寻常的实力,因而将双刀把持在手臂两侧,化作可靠的盾,意图尽可能拉长战局。
金发少年则用上了全力,极力打破眼前的固守纠缠,更是时而把焦急的目光望向屋内,似是感受到视线,屋内的那人也把注意从倒地的少女上抽出,温和笑着摆了摆手。
在表示善意吗?
金发的少年思量着,对方本可以立即将少女杀死,那自己便会失去凭依而逐渐消亡。既然没有这么做,自然是为了谋求进一步的合作。
“Saber,停手吧!”眼见剑刃舞动的漩涡风暴一点点吞没黑白的剑影,屋内的人连忙呼唤道,“我有办法救你的Master。”
Archer在命令中隐去,Saber上前一步,郑重地和暂且休战的敌人点头示意。
“总之,先赌一把吧。”
那人说着,一颗红色的宝石从掌中亮出。
当艾米莉睁开双眼时,几乎觉得是刚从噩梦中惊醒,但随即发现自己和藤村大哥的家里的侵入者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又多了两个。
“早上好,卫宫同学。”
“……远坂?”
熟络地打着招呼。
远坂修是艾米莉同级的学生,同时也是学校中备受女生憧憬的富家少爷般的角色,但确实和他接触过后,才会明白只是金玉其外,内里是真真切切的普通少年。
当然,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往事。
见艾米莉满是困惑的样子,一旁的金发少年开口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可是花了价值不菲的宝石,你该怎样赔偿我啊,”修开玩笑道,“干脆以身相许如何?”
“请恕我拒绝,”艾米莉苦笑了一下,回应道,“但是,这个人情我会另找方法来还的。”
随后事情就进入了正轨,本来修便在忙着准备各种物资事宜,若不是抱着救人的心态追着打算消灭目击者的敌人,几乎快要忘了这个卫宫家的外来户。
而艾米莉在交流中得知圣杯战争的情报,继而在修的指引下前往教会,找监督圣杯战争的神父汇报并寻求指引。
“神父……为何莫名为自己的性别感到些许庆幸?”
艾米莉的碎碎念念自然被另外的三人无视。
神父名为言峰绮礼,是个有着高大的身高和诡异眼神的男性。
“雀跃吧少女,你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神父自说自话的样子让艾米莉倍感头疼,但对方似乎沉醉其中的样子,便也老老实实地听他说。
火灾的真相或是切嗣的过去都无所谓,只是卷入其中了便没有弃之不管的道理,就像平日里的各种拜托一样,按部就班地去做就好了。
然后尽可能做到最优。
似乎没有看到少女惊颚的神情,神父最后倒是终于露出了几分怏然。
离了教会,两位御主无言地走了一段路,还未来得及与修道别,空气却骤然变得有些粘稠。
震惊之余,艾米莉和修寻着路的尽头看去,只见昏黑的道路上浮现出白色。
那是雪白的长发在夜风中轻拂,姣好的脸庞带着冷冷的笑意,一身紫色的洋装,而身后异形般的巨兽正如忠心的守卫般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