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强董事长在物色董秘。”这消息在集团上下不胫而走。
千业星光集团的中方中层头儿们都开始蠢蠢欲动，有到办公室求情的，有提着烟酒到家里来的。还有些本事大的人，找到县领导打电话说情。有更大神通的人，还能找到市里或省里的领导打电话写条子求情。
古清强面临强大的攻势和压力，但这些攻关最初并没有改变他启用黄小金的打算。
他甚至亲自找到黄小金谈话，言语间流露出要提拔使用的暗示。老秘书当然非常激动，感激涕零，发出由衷的心声：“董事长，你让我终于遇上一位明主了。”
面对这样露骨的拍马屁，古清强不但不反感，反而心里美滋滋的。当然，他喜好的不是这夸赞之词，而是确信自己终于发现一个被人遗忘的人才，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像伯乐了。
好景不长。没过几天，古清强还是改变了初衷。
古清强后悔自己没能提前预测结果的逆转。
他本应该知道是这个结果，上次杨州山水电站戴少军卖官的事，应该受到启发。人家班长的职位都可以卖钱，何况是享受公司高层管理待遇的董事长秘书。
古清强最终还是放弃了提拔使用黄小金。
促使他改变初衷的有两件事。一是有人报告，黄小金昨晚请了副总肖保江吃晚饭。请吃饭并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于黄小金请的是答谢饭。据说是感谢老同学肖保江向董事长推荐他，终于有机会进入企业高管层。
主张提拔黄小金的是他古清强，现在人家却去真诚地感谢肖保江，这是件非常让人光火的事。肖保江与黄小金的提拔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是他董事长古清强偶尔发现了黄小金这个人，只不过为了显示民主作风，他提前给几位副总先透了个风。当时，肖保江还持反对态度，说了不少贬人的话来损黄小金。但越是这样，古清强越是坚定信心要启用黄小金，临别还警告肖保江：“这事，你别唱反调，我是铁了心要提拔这个人。”
这下好，好人倒让肖保江先做了。暗地里反对的肖保江反倒成为有功之臣，成为提拔黄小金的恩人。古清强心里非常不痛快，就像是饭后有人说厨房锅里发现有死老鼠一样，恶心而又吐不出来，烦躁之极。
促使古清强坚决放弃提拔黄小金的另一事，是有人在古清强放风提拔黄小金时，也瞄准了这个董秘的位子，想从中插队。这个人就是后勤部副主任季章。前任总经理单志看走了眼，亲自考察和提拔了平庸至极的季章。要说季章这个人是地地道道的老好人，做个科员倒是很本分，要说当中层干部搞后勤管理，能力却是差到了底。
当年单志提拔季章，非常偶然。有一次，单志一个人步行回家，正好遇上暴风雨，单志没带雨具，让季章看见了，跑过来撑伞，一路护送单志回家。当到家门口时，单志发现这个小伙子自己却是全身湿透。回到单位，他打听了一下季章，人并不懒，也没什么坏心眼，老实极了。单志心想，心眼好，老实人，管管后勤总是不错的。于是，点名提拔了这位小伙子。
小伙子上任之后，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和该做些什么，常常出洋相闹笑话。为此，单志总经理多次送季章参加省内外干部培训班参加培训，但能力没有丝毫的提高。单志叹气，说：“麻袋绣花，基础太差。”
这一回，就是这么个平庸非常的季章，又让古清强彻底改变了提拔黄小金的初衷。事实上，季章并没有做什么思想工作，是一公斤黄金让古清强放弃了黄小金。季章能力差是事实，可他提了一公斤黄金上古清强家。实实在在的黄灿灿的黄金金条，每条黄金都有权威机构出具的鉴定证书。
古清强原先本质并不贪婪，但近来一两年由于枝冈次郎的大方，将古清强推进奢华生活圈，使他对金钱和物质产生了依赖。他的简单生活已经成为历史，现在的生活吃穿都很讲究，生活成本比以前高多了。
此时，面对金光灿灿的一大堆黄金金条，古清强表面上沉默，心动却是肯定的。
“董事长，求你了。”季章读懂了古清强的眼神，知道他在激烈地思想斗争。
“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古清强沉默了良久，叹气道，“黄小金是个才子。”
“领导不承认他是才子，他就没有才华。”季章说，“如果用我，我一辈子都会感激您，忠于您。而用他，他会认为是他自己有才华，是他应该得到的职位。”
“你不懂专业，没有专长。”古清强说。
“当官不需要做事。”季章说，“只要会指挥有本事的人去做应做的事。”
“董事会秘书尽管是企业高管，但不是官职，要做很多具体事情的。”
“可董秘属于高层管理人员，高管就是官。”季章说。
“......”又是一阵沉默。
“你走吧，让我想想。”古清强打破沉默说，“记得把东西带走。”
“好。”季章爽快地答应了一句，不但没拿走金条，反而将购买黄金的发票也拿了出来，一并压在黄金之下，走了。
季章走后，古清强静静地坐在那里思考了许久。之后，他拿起黄金块，欣赏了很久，又按照黄金上的编号，上网查了真伪，结论：“序列号正确。”
一周之后，季章被董事会聘任为董事会秘书。宣布的当天，黄小金弄了一大堆狗屎，装在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送到了肖保江的家里。气得肖保江暴跳如雷，狂怒之后，只能自己忍着。他知道这回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来他想抢在古清强之前做个好人，一是为了消除黄小金多年对自己的成见。二来借机抬高自己的身价，显示自己的推荐是有分量的。于是他有意在其他职工中间散布：黄小金是他肖保江推荐的，要当董事会秘书了。
现在看来开了个大玩笑，职工都觉得他肖保江说话没用。
季章的被提拔，让人浮想联翩。当年单志提拔季章，被人举报到县纪委，说是单志得了人家6000块钱的贿赂。这回没有举报，现在是合资企业。员工心里认可了合资企业就应该是由企业一把手说了算，百姓们个个心想忍吧。但忍归忍，群众背后议论和猜想谁也禁止不了。
有些思维敏感活跃的人，便开始行动，有事没事上古清强家拉近乎。古清强扒着指头数了一下，约有三分之一的中层正副职来过他家，而且来过的人几乎都是与季章类似，多数是没有什么真本事的人，绝大多数都提了东西来。也有空手没提东西的人，不过走的时候都塞了一个大红包，里面当然是厚厚一叠的百元钞票。
古清强安排人事部门，对全集团的员工进行了一次摸底，结果令他非常吃惊。集团员工竟然有不少优秀的专业人才，有三人参加社会统考，获得并持有《会计证书》，而从事非财务工作。有五人获得注册工程师证，也从事非本专业工作。最让他惊讶的是人事部副主任徐义，成人硕士毕业不说，还发表了四部小说，全国作家协会会员里有他的名字。工程部副主任鲁程，竟然工商管理研究生主攻方向是人力资源，有十多篇人事管理论文获奖。而且他们都毕业四五年了，学习档案也交人事部归入了个人档案。
以前，古清强以为自己很优秀，很了不起，职工群众会很喜欢他。最近，他发现有为数不少的人在背后骂他，用恶毒的语言咒他。
之所以这样，并不是他古清强舍不得发钱给职工，自从他当集团老总以来，一直在提高职工待遇，特别是合资集团成立后，员工的工资更是让县城其他企业员工眼红。
他明白，职工恨他古清强主要是恨他糊涂用人，恨他用人不公，恨他官僚不下基层了解职工状况，恨他主观臆断而又独断专行，恨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做人原则。季章被提拔重用之后，让更多的人才自觉地离他远了。甚至连一些为人正直的职工见了他，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而是能避则避开，迎面相遇绕道走者，慢慢地多起来。
想到这些，古清强心里有些后怕。他把这些个情况说给妻子听，表达了自己内心的忧虑。
“没什么，以前你正直，可正直能卖钱么。”妻子满不在乎，“要想住别墅，你还得弄钱。这年头钱是硬货。那些个住别墅的，有几个是靠工资买的？”
古清强愣住了，陷入了深思，他不知妻子讲的是对还是错。
古清强的用人，或多或少反映到了枝冈次郎的耳朵里，他并不在意，而是比赛似的在千业星光集团下属子公司和下属控股集团公司安插自己的日本籍经理和副经理。
有歌谣调侃：“指鹿为马自古有，屈才任庸积民仇。黑白为何要颠倒，只因金银和铜臭。”
要知故事后戏，请君续看下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