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初年,帝都玉京。
噼呖啪啦的爆竹声从奉一长街的尽头处传来,一时把欢呼声和笑声都压了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爆烧竹节的气味,但是并不难闻,反是在严冬的天气里有股让人舒服的暖意。街面上人来人往,接踵而至。大家大户在自家门口散的迎春纸花飘得满地都是,被风吹得翻飞。
这是新帝秦楷登基后的夜晚,亦是他继位后的第一次生辰。平时夜半纵酒豪歌的富豪们本该蜷缩在家里的暖炉边等着文庙的钟声取暖。可今天不行,天子生辰,岂能错过。
沿着奉一长街走到尽头便是入皇城的奉一门,这是一年中皇城唯一一次无差别对外开放的日子。各国使臣,普通百姓皆可进城面圣。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自从大嬴开国沿用了某位羽衣卿相留下的经国之策已经修生养息了百年之久,前朝战祸的创痕得以修补。如今民生富饶,帝国兵强马壮,前些年还大败了边北的蛮人。
如今四方小国分分修书奏明大嬴天子圣德,自愿纳贡朝拜,帝国欣欣向荣,隐有一方宗国之势。如此一来,新帝的生辰岂敢有怠慢之理?
只是为表君民一家,新帝秦楷特命在今天开放皇城,普天同庆,与民同乐。邀百姓共赏八方之奇,以表天恩。
等待入皇城的队伍自酉时起便在奉一大道上长长的排了起来,严冬时入夜快,几乎每个排队的民众们手上都提了盏明晃晃的长明灯。
长明灯,长命灯,破暗长明世代深。按除夕的习俗本就是家家户户都要点的,亦符合民众祝愿新帝长命百岁的念想。提灯的百姓沿奉一大道两边行立,极似两条熠熠生辉的长龙。
宽阔大道中央是让给朝贡表演的队伍的,已经命人擦洗过的青石路面上光滑如镜,干净的似乎可以照出人影。队伍的最前头由四头披挂着刺金红幡的白象拉着一辆载着约摸着四丈来高的梧桐木的大车。
每头白象都有两层楼般高,昂首阔步,慢悠悠的走在前端。车上的梧桐被扎成了灯树,枝丫上挂满了灯彩,灯光雪亮。华灯若乎火树,炽百枝之煌煌。整个树身亮着炽白的银火,光彩夺目,号为火树银花。远望之甚有圣洁之感。
更令人惊奇的是树上树下分别伫立着只西域孔雀,一青一白,尾羽艳丽。帝都的民众从未见过如此绮丽的鸟类,纷纷称奇。而两只孔雀也似有意在生人面前炫耀一般,引颈发出清亮的啼鸣,直立枕冠。
随后不急不慢的抖开尾屏,哗啦啦的尾羽颤动,使覆羽羽尖上散发着虹彩光泽的眼圈闪烁发光。白屏似有千雪散落,青屏则若星坠满天般华丽。
这是西申毒送来的贡品,白象在西申毒是神佛的坐骑也是最有灵性的动物,披挂红幡有驱邪镇魔之意,而火树银花和孔雀则代表了繁荣与祥瑞之兆。
西申毒是最早和大嬴修好的国家,因为百年前西申毒的国王曾趁着大嬴初立格局未稳之时骚扰过大嬴的边境,三番五次后开国皇帝秦轩终于忍不住指派云龙军的铁骑在他们的国土上走了几个来回。
在云家的铁骑差点闲逛到他们的国度王舍城时,西申毒终于递了和书。从此开始了百年朝贡生涯,他们的供礼也是百年来最厚重的。
白象身后还跟着百位蒙着红面,穿一身挂银链,露脐红裙的申毒少女。她们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个木匣,里面都装着绿松、猫眼、玛瑙、琥珀等稀奇的珠宝,或者各式各样名贵的香料和烟草。她们边走边踩着周边红巾力士欢快迅疾的鼓点翩翩起舞。
异域的舞姿狂放妖娆,她们衣服上的银链挂式旋舞起来肤光致致,令人目眩神移。她们的红裙开衩很高,隐约可见线条笔直姣好的双腿。裸露在裙外明显与中原女子不同的蜜糖色肌肤如今一带汗更具光泽,浓重的异域风情引着围观的男子们浮想联翩。
这些少女们本来就是贡品中的一员,她们水蛇一般的身体可以是盛宴上舞技精绝的舞娘,也可是床榻边莺鸣婉转的床伴。
而红裙少女之后车座上便是喷火弄蛇的异士、牵虎拴狮的猛汉、双首独身的怪人以及各式各样的奇人异士。
围观的群众亲眼看到一个身穿彩衣尖嘴猴腮的男人一抖披风就幻化出无数幽兰色的蝴蝶,而那些蝴蝶悠然的飞翔在人群上空撒下点点发亮的星光玉屑又被男人召回,形成一个带着淡蓝荧彩的蝴蝶风暴汇聚回原处包裹的披风之中!
男子再猛一抖开披风,原地哪还有有什么蝴蝶?只有一个仅用蓝绸包身的黑发美人慵懒的躺在丝绸中间向众人抛着媚眼。
“哈哈哈!好!”
一手绝技引得围观的群众连连叫好掌声如雷。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奉一皇城中忽而传来无数悠长刺耳的破空声!
咻——!
正在行进的队伍都惊奇的抬起头观看发生了什么。却见无数星辰流火,蛟龙升天!
咻——啪!
无数姹紫嫣红的烟火在空中炸出七色绚烂的流彩,在空中缓缓坠落。似在这皇城上空生生用星火种出了一片短暂但美的惊人的火树银花!
锦城夜未央,流光铺骤雨。
每一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陶醉了,所有人一时间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苍茫的夜幕中,高大的奉一城门上张灯结彩,红幡招摇。代表着深宫庄严的朱红城门在机括沉重的响动声中缓缓洞开,几缕乳白色的烟雾带着仙云之气向众人扑面而来,不似凡城!
此时若有人站在奉一城门上俯瞰宫阙就可以欣赏到一片又一片宫顶相连相生,筒瓦月梁穿斗脊桁,画栋飞甍叠阁重檐,摩天映月烟云人间,天阙般相连沉浮于极目处去!放眼望去全如是一片宫殿的海洋!雕栏玉砌下,灯火通明,今夜的奉一皇城是座不夜之城!
众人啧啧称奇着提着灯盏从城门口鱼贯而入,踏入仙云之间。天边的烟火繁华绚烂似东风吹落花千树,而道上长长的灯队玉壶光转,恍若一夜鱼龙舞。
在被皇宫盗宝的大盗正在南边焦头烂额的时候,这个刚刚才被盗窃过后不得安生的皇宫,这个有可能因为大盗窃走长生秘宝才导致先帝驾崩出现继位机会的新帝,便热热闹闹的开始了生辰大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