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子就别提有多狼狈了,待施曼秋定下神来后,却发现四周并无一蛇。望向我,只见我正捂着肚子大笑。
原来施曼秋从小怕蛇。她刚随九叔安居在素庄时十分调皮。有一次半夜起床上茅房,望见庄外飞舞着许多萤火虫,一时贪玩,竟追随着萤火虫深入乱坟岗附近的一片丛林里。结果追了半天,她才察觉自己迷了路,这一害怕,路是越走越乱。
正当惊怕之时,不巧一条竹叶青窜入她的视野里,这小丫头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哭喊起来。小丫头被吓得只知哭喊却忘了逃跑,眼见毒蛇张口便要咬向她,危急关头一只手抓住了毒蛇,将她从蛇口中救出,而这救她的人,正是元笑霜。施曼秋见元笑霜虽鬼气森森,却长得秀美多姿,又是她的救命恩人,欣喜之下也忘了害怕。
其实元笑霜原本不想出手,但见小姑娘哭得凄惨,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这才出手救下她。这两人一个天真活泼,一个长年孤独寂寞,相处不到一刻便聊得甚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施曼秋经常瞒着九叔半夜去找元笑霜玩闹、谈心。
后来被九叔发现了,不但把她关了好几个月,还下令她不准再去见元笑霜,否则就将她逐出师门。其实九叔也是为了施曼秋好,元笑霜住在聚财穴之上,煞气深重,对人的危害极大,施曼秋若长此与她来往,轻则重病,重则丧命。
施曼秋恶狠狠地盯着我,已经恼羞成怒。她厉声喝问:“你是如何知道我怕蛇的?敢拿我寻开心,今天的饭菜你不用吃了。”
“哈哈,师姐,这可是你骗我在先,你装作不认识元姑娘,又骗我远离她。可你们不但认识多年,而且她还救过你。”我依旧笑嘻嘻的,一点都不为饭菜的事担心。
施曼秋闻言一怔,原来是元笑霜把自己幼年的羞事告诉了我。她没好气地说道:“我的确认识元姐姐多年,但我没骗你。元姐姐身上煞气很重,跟她在一起时间长了,轻则重病,重则惨死。当年我便是害了一场大病才让师父知道的。”
我心想施曼秋所说的话多半不假,且昨夜元笑霜也劝我以后少相见为宜。想到这儿,我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施曼秋看到我脸露失望之色,担忧不已:“师弟,你该不会是看上元姐姐了吧?你要搞清楚了,你来这里是为了练胆,好达成条件进入师门!”
不怪施曼秋这么想,虽然元笑霜是个怪人,甚至有些令人畏惧,但她那份圣洁之美的确很容易诱惑到男人。
见我沉默不语,施曼秋更是担忧:“你可不能喜欢元姐姐啊,你们是不可能的。”
“放心,我只是见她孤寂,同情她而已,并无非分之想。”
听到我这么一说,施曼秋心中一宽,笑道:“我也许久没见到元姐姐了,师父今天有事,我便陪你度过这最后一夜吧。”
两人东拉西扯,时间渐渐流逝。
入夜,乱坟岗再次被阴森恐怖笼罩。我不知是已习惯这个地方还是有施曼秋陪伴的关系,觉得乱坟岗已不似前两晚那般诡异阴森。
施曼秋见我一脸轻松,说道:“师弟,你想入赶尸一行,没有真正的胆量是行不通的。前两夜元姐姐手下留情,你见不到真正的恐怖,待会儿见到元姐姐,我干脆拜托她幻化出最恐怖的场面让你见识见识吧。”
我一颤:“啊,师姐,这……这没必要吧?我看我现在胆子已经够大了。”
“不行,你要是不经历这一关,以后迟早会出事的,你放心,那些都是幻象,没什么可怕的。”施曼秋一脸不怀好意。
“你……你一定是师父派来监视我的,我……哼,见识就见识,莫说一只鬼,就是来个成千上万我也不怕。”
于是,三个时辰后,乱坟岗迎来百年来最恐怖的一幕:密密麻麻的鬼魂,恐怖的哀叫声,令人发指的鬼容,尖锐异常的惨叫声,混在深山野林的黑暗里。
“够啦,够啦……我快要吐了。”我脸色苍白,全身颤抖不停。旁边施曼秋“咯咯咯”笑个不停,元笑霜则依然一脸冷漠。
见我连连求饶,元笑霜一挥手,各种幻象凭空消散。
施曼秋边笑边拍打我的脑袋说:“虽说鬼很难看,但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吧?你看,裤子都湿了。”
我闻言低头一瞧,原来自己竟被吓至失禁,我不由得脸色一红,想不到在两个女子面前如此失态,真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施曼秋一直止不住笑,我心中火气渐升,心道:堂堂男子汉,竟连个小丫头都不如,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想到这儿,他转头对元笑霜说道:“元姑娘,可否麻烦你再幻化一次。”
元笑霜和施曼秋闻言一愣,方才他还吓得连连求饶,怎么现在却想再来一次。
也不问为什么,元笑霜冷声说道:“举手之劳而已,公子看好了。”
元笑霜这次所幻化出来的,是一具具浑身爬满了蛆虫的尸体。这些尸体或断手断脚,或浑身腐烂,或面目全非,所有鬼魂张牙舞爪,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我强忍恶心之感,眼睛从一个跳过另一个,我明白这些尸体就算再难看、再凶猛,也不会伤害自己。现在只有做到面不改色,才能挽回方才失去的一点尊严。
俗话说:“常见不奇,少见多怪。”在一遍又一遍的“巡视”之下,我居然觉得不怎么恶心了。我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惊慌的,看久了就觉得见惯不怪了。在下还是蛮有胆量的。”
自觉挽回少许颜面的我有点得意,施曼秋嗤之以鼻,说道:“元姐姐,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恐怖,看这家伙还敢不敢自大。”
元笑霜望向我,说:“苗公子可敢瞧上一瞧?”
我也有些好奇,不知道元笑霜能变幻出如何恐怖的东西。我拍拍胸口说:“我现已对自己很有信心,还劳烦元姑娘再出一次手。”
元笑霜眼神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莫名异光,她幽幽道:“我这次所幻化的,是几年前我所看到的一具尸体。这具尸体咬舌自尽,死后自是无舌,被人抛弃于山野,三日后肉身现腐,四日后尸味引来野兽啃噬,身体血肉模糊。五日后尸身生蛆,引来昆虫围食,生出恶心恶臭。六日后尸身流脓发黑。七日后只剩白骨少许腐烂皮肉。看,这便是那尸体的模样。”
说完她团身一转,幻化成一具尸体出来,只见她脸上白骨毕露,头顶上一半头发已被扯去,只剩一半连着少许筋肉,翻在没有耳朵的耳洞口,无发的一边爬满蠕动的蛆虫。头骨带着少许腐烂皮肉,上面爬满生蛆。一只眼球已不知所终,露出肉糊糊的红黑色小洞,另一只吊在脸庞上,眼球连着一条青黄色筋肉,在脸庞上晃来晃去。中间的鼻子已被野兽咬去,露出两个黑漆漆的小洞口,时不时有蛆虫爬进爬出。
元笑霜并没有完全显露出那具尸体的模样,但单凭这一头部的模样,就让我连退三步,我心中有害怕、有恶心、有惊讶,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各种感觉让我难以招架,无力地跌倒在地。
我呆看了许久,颤抖着站起来说道:“够了,元姑娘,我不想再看了。”
元笑霜一个转身,恢复那苍白的绝世美貌。她冷冷道:“苗公子害怕了?”
“不是,在下只是不适应这种反差。元姑娘,你不该将幻象用在自己身上。”我摇头否认。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身上都具有美与丑的一面,很多事情,丑陋的一面反而更真实。”不知何故,一直语气冷淡的元笑霜在说这些话时,我与施曼秋觉得她的语气充满着许多无奈与孤寂。
想着元笑霜的话,我心中有些顿悟。这世上万物都有其美与丑的一面,生命自然的本身,本来就是由美和丑构成的。也许美化自己生存,有时还不如自然生存来得轻松自在。自己又何必那么在乎美与丑呢。
正当我沉思之际,南面的野林中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声音中有喝骂声、怒喊声、惊叫声。从声音处判断,那些声音正往乱坟岗这边靠近。
施曼秋好奇道:“好像有不少人往这边来,奇怪,他们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