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威发足狂奔，哪敢半分犹豫。近距离下，甭提四十杆火枪，一杆就能要命，只能借助石林复杂地形躲避。
“啪啪啪……”子弹咬着他的脚跟，追逐而至，差一秒距离就能打出一个血肉蜂巢。光是飞溅的碎石片，就惊得他亡魂大冒。
但他不能逃，她还在这里。他在石林中打转，尽量避免与敌人相遇。却总能与蛮子迎头撞上，好在他的反应速度非普通士兵能比，总能快速解决当前之敌，从不与人缠斗，迅速脱离战场。
火枪‘爆豆’声只响了一轮，燧发枪的装填需要时间，这些蛮子刚拿到火枪，一分钟最多打两发子弹。
王振威缺乏对火器的认知，否则杀个回马枪，趁装弹的空隙，必能对蛮子致命一击。
“懦夫。”沈飞燕轻轻呢喃，跃上石笋，飞击而下，如黑燕归巢。她没有理会火枪兵，迅雷剑轻轻刺入那巫祝喉咙。
蛮人巫祝瞪着眼珠，不可置信地捂紧喉管，却是已经不能呼吸。带泡沫的鲜血从喉咙和口鼻不断冒出，软倒在地无助挣扎片刻，便气绝而亡。
持弯刀的护卫根本没有合围的机会，同样被穿喉细剑剥夺了生机。整个过程不足十秒，火枪手还在笨手笨脚的装填子弹。
鲜血在地面流淌，给眼瞳状的阵器又增添了一种颜色。黏稠的血液像是受到牵引，缓缓流向七彩幻瞳，附着其上越集越多。居然不是流向低处？竟是如此邪门！
沈飞燕剑出如电，洞穿了一件阵器。剑身的阻力让她皱眉，迅雷剑是把软剑，杀人好用，想要破坏这些阵器却力有未逮，这些‘眼睛’比石头更硬！
四下扫视，有火枪手已经开始用捅条伸入枪管，脸上露出狞笑，她只剩下不足十秒时间。
沈飞燕并不着急，拣了敌人的弯刀，有信心五秒内将所有‘眼睛’尽数破坏。但她只来得及劈出一刀！肩膀如被重锤击中，痛呼出声，弯刀坠地。这时，她才听到头顶传来密集的枪声，更多的子弹在身周爆开，地面升腾起阵阵烟尘。
沈飞燕急退入石林。地面的火枪手也举起了枪。五方岩上传来喝骂，“蠢货，分段射击。”那是燕九的声音。
五方岩的巨大平台上还有更多的人，燕九、秦老头、护卫、巫祝加在一起不下五十人。除此之外，一只由无数小‘眼睛’组成的巨大竖瞳已经睁开了邪魅之眼。
幻瞳法阵将近完工之际却遭受了破坏，让燕九气急败坏，这是死都不能赎的过错。“给我炸死她。”他大吼。护卫解开麻布口袋，取出陶罐状的物品，点燃引信扔向沈飞燕。
轰轰轰……陶罐落地即爆出火光，在石林中放起朵朵烟花。燕九用充血的眼睛看着硝烟散尽，黑衣女子趴在乱石中一动不动。他的嘴角流露出噬血笑容，“将她的尸体拉回来，我要用她的血肉填充法阵。”
地面的蛮人得令，但还未出动，又听上面传来新的命令，“快！她没死，抓住她。”燕九看见黑衣女子踉跄起身，跌跌撞撞地逃走。另一边，持长枪男子又往这边冲杀过来，他再次改了命令，“火枪手都给我回来，守住法器，不能再有损伤。”
冲杀回来的人正是王振威。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沈飞燕会冒着生命危险去破坏法器。当密集的枪声与爆炸声响起后，他再顾不了许多，径直杀了回来。
王振威没有再躲避，一杆亮银枪如蛟龙出潭，将阻拦的敌人挑飞嚼碎，一路所过撒下漫天血雨。可他却没能靠得太近，五方石上的火枪与土制手雷将他逼在五十米开外。
“飞燕，你还好吗？”他大喊。“走。”仙女湖峭壁的方向传来她的呼声。
沈飞燕将口中的腥甜咽了回去，身上多处被破片所伤，肺叶也受到了重创，让她呼吸困难。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她是江湖中的魔女，也没做过什么好事，但她看见那一双双‘诡异’的眼睛，就决定一定要破坏它。
沈飞燕找不到刘海的踪迹，只能找王振威帮忙。她没有害他的意思，在这复杂的石林中，她相信王振威能安然的逃出去。
她速度越来越慢，追兵已经近在咫尺。她以绝杀的甩手剑，击杀了两个蛮子，迅雷剑余势不衰钉入石笋。她没有力气逃走了，伤势被这最后一击所牵动，进一步恶化。看着三个蛮子狞笑着接近，再也没有了还手之力。
“永远不要再落入敌人的手里，即便尸体也不行。”沈飞燕早就发过这样的誓言。绝壁下就是仙女湖，这是一处很好的归宿，她向着她的墓穴爬去。
“不要。”王振威的声音传来。她回头，蛮子已经变成了尸体，王振威浑身浴血地站在她的身后。“不要过来。咳咳咳……”她阻止，并屈腿警告。只要双腿一撑，身体就会掉下悬崖。
“不要，”王振威伸手，眼中全是乞求，“飞燕，不要再丢下我。”
“霍霍……”她的笑声变得破裂，再也忍不住，嘴中冒出的血液喷了出来，随着面上的黑巾从下巴处流出。“咳，懦夫！”
“是，我是懦夫。我会改的，求你不要死。我等了你十年，让我再看看你。”王振威语带哭腔。
“懦夫，咳咳……”早些年她有许多话想说，临死之际，觉得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你很痛苦？咳……”
“那不过是你对你自己无能的愤怒……霍霍！”说完笑完，她感到心中一阵畅快，双腿一蹬，身体后翻向着仙女湖坠落！
“不要！”王振威直窜而出，却没能抓住妻子的手，看着百丈下的湖面溅起水花，眼中的水花也滴落下悬崖。“为什么？我早就抛却了软弱，已经是一代大侠，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为什么你连面巾都不愿取下来？”
王振威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跟着妻子跳下去。又想到天下镖局不能没了总镖头，那是他和她的心血。
还有五方岩的祭天行为，实在太诡异，自己必须将消息送出去。山河军不能再跟南燕军在山下纠缠，翻山跃岭也要爬上来，破坏这处祭坛。
甚至，他的脑中还闪过另一个女子的身影，觉得不能再辜负了在乎自己的人。
有太多太多的理由，他最终还是没有跳下去。毅然起身，将妻子的剑拔出，下山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