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愈来愈大,庙里的纸窗有烛光照射出的两个人影,谍子张玉详细的讲着他两年多在山上知道的一切,而面罩男子背对着他面向庙中塑像,面具之下的眼睛紧闭着,陷入沉思。
“……三当家柳白于十日前深夜离去,据我所知,他临走之时曾经在后山与太子殿下见过一面,具体说了些什么,小的怕太子警觉,没有靠的太近。”
“寻龙尝砂?看来这位三当家不是普通的练气士,据我所知,普天之下只有沦为魏国走狗的柳氏一脉传承数代,他们的先祖曾经在大燕太祖皇帝登基之前就成为了从龙之臣,全凭这门独门手艺,定是魏朝柳氏察觉天象异变,一路追寻至此,“嗅到”秋子君身上那股子独特的味道,所以蛰伏在他身边,伺机而动。”
白衣男子面具下的脸孔阴沉,练气士一派擅长观气望星,更可怕的就是可以窃取气运,虽然他对秋子君憎恨不已,但是秋子君是所硕果仅存的“前朝余孽”皇室,大燕残存的气运有很大一部分凝聚在他的身上,若是真有练气士将秋子君身上气运转嫁他人,对于太师和他都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还是说秋子君那个废物不愿担起复国大任,和那柳氏练气士私下有秘密协议?故意让他窃取自身命数气运,好让太师对他的期待渐渐失去?不对,气运一事,太师也颇有研究,若是真有损失,他不费力气就能看出有无耗损。
“叛王南宫涛之女与一姓白的年轻公子待在山上多日,不曾离去,他们的身边有不下三位高手,属下收到情报,暗处几人中武力最高的一人来自铸剑山庄,而明处之人,则是江湖上曾经大名鼎鼎的“催命判官”,此人于十年前投入叛王门下,成为其扈从走狗。”
“铸剑山庄作为江湖名门正派,没想到也卷入这场斗争之中,一个小小的兔子山竟然有万里挑一的练气士,还有铸剑山庄这等庞然大物,加上叛王的子女,和那名身份神秘的白公子,在算上秋子君这个前朝欲孽,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出好戏就要在今日上演了。”
面具男子轻笑几声,他忽然转身望向门外,沉默不言。
张玉依然恭敬的立在一旁,静待吩咐。
“你就不要回去了,就此下山离开,前往京师一个叫雅安县城的地方,在一家名为去来客栈里找一位孙掌柜,就说要取东西,新的身份和名字他会安排的,这是的调令。”白衣男子取出一块月牙玉佩交给张玉,玉牌圆润洁白,显然是上等的羊脂美玉。
化名痦子的男人愣了片刻,然后伸手接过,他转身推门的时候手停在门上没有推开,忽然想到,“还有一事忘了禀告公子,黑虎山上有人精心饲养妖物,据属下调查,黄纸智商所画符篆皆是道家天师才能接触的雷法天书,就是茅山蜀山的千年门派,都难以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饲养妖物背后之人,高深莫测。”
面具男子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张玉抱拳离去,转身之时,一直都双手负后的面具男子一掌劈空,只见银光一闪,一根尖锐的银针已经没入张玉后脑之中,银针上浸有剧毒,张玉只感觉后脑突然被蜜蜂针扎一样刺痛,捂着痛感的地方转身看向面具男子的同时,身体已经酸软倒在地上,神志模糊。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倒在地上,感受生命力渐渐从身体之中流失,他的嘴角也开始吐着白沫,他挣扎着起身,双眼瞪大。
“你要问为什么?很简单啊,我只是不想一直做某人的影子啊。”
“影影……子?”张玉艰难的说着。
“怎么?你不信啊。”面具男子五指抓面轻轻将面具取下,那面具之下的脸却另张玉露出惊恐的表情,他嘴巴张大双目圆瞪,仿佛临死前看到恶鬼一般。
男子蹲在他的尸体旁,从尸体的怀中取出刚刚才递给他的月牙玉佩,略微嫌弃的拎着绳子。
死尸的眼瞳倒影着面具男子的面孔,那是一张和秋子君一模一样的脸,他临死前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面具男子透着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那是和太子殿下一模一样的眼睛,就连动作走姿都神似九分。
“这下你该相信了吧?只有他死了,影子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太阳面前,而这一天我等了十年,很快很快,这一天就要来临了。”
他站起身,遥望刚才眺望的地方,大喊道,“来者是客,还请裴公子进庙一叙。”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一股清风拂面,身负重剑的男子已经一步跨入门内,两两相视,裴玉疆仿佛没有看到地下躺着的死尸,静静的看着那张和他最讨厌的人一模一样的面孔。
“今日请裴公子来到此处,相必裴公子已经猜到了我的意思,相信裴公子下山之前令师也曾在私下告知过你一段秘事,我大燕太师曾与三十年前有恩于你琵琶山重剑门,当年你师祖在世之时曾经许下诺言,不管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何人,只要重剑门存在一天,就会答应太师一个条件。”
男子抛出那块月牙玉佩,被裴玉疆一把接住,他从怀中取出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羊脂玉,两者相合拼成一个圆形。
“此玉佩是当年重剑门门主许诺之时赠送给我大燕太师之物,裴公子若是觉得玉佩并无作假,那我今天就要用掉这则诺言了。”
裴玉疆看着手中的玉佩,一块是他师父下山之前留给他的,另一块则是刚才从男子身上接过来的,他师父的确在下山之前说过提到过这件秘闻,大体意思就是玉佩你先拿着,至于前朝燕国太师用不用这个诺言还得两说,可是他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裴玉疆默然抬头。
“我要你杀死秋子君,还有不要告诉任何人见到过我,就是你师父也不可以!”男子的声音中充满凝重,只是那张本该英俊的脸,此刻却如恶鬼一样狰狞。
裴玉疆轻轻点头,转身离开山中小庙。
男子在他背影消失的瞬间坐在地上,他神情亢奋身体颤抖,“你终于要死了终于要死了,我等着一天已经十多年了,这一天终于要来了,终于……你该死你真该死,谁让你长着和我一样的脸,为什么你是燕国太子我只是你的影子,你的一举一动我都要学习,你的一言一行我都要学习,学的差了一份就被那个老不死的动辄打骂,我为什么要知道你的所有事情,为你流泪为你受伤,为什么痛苦的只有我一个,而你就可以不付出任何努力,安安稳稳的做在龙椅之上,我要杀了你杀死你,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将你挫骨扬灰……”
破庙之中,有一男子时而大笑时而沉默,最后他看见庙里漏在地上的一滩雨水,倒映着那张清秀的脸孔,他对着水潭五指在脸上抓出道道血痕,血污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