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凉，于无知觉处，已是入秋。
周末。上午第四节课时。文学社所驻的一字型老楼。二楼。
顾鸳分批处理完到手的稿件，向同志们道别后，从审稿团专属办公室里走出来，轻轻别下胸前的社员徽章，抱着文学社要送到学生会的文件，经过教学区的回字楼。
微站。
为眼前这有违日常的现象醒了心神——
身边经过的女生，三五成群，皆与她背道而奔。她们的脸上，全是兴奋的神采。
“快点去占位置，球赛快开始了！”
“我可是妥妥的篮球迷，怎么也不能错过这一盛事啊！”
“青中对一中，想想都觉得心跳加速，这次肯定要来很多校外的人，我们得快点赶过去，别让外校生抢了好位置先！”
“诶诶诶，别急呀，我都快摔跤了！”
“不急？这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真等放学再去，还挤的进去不！”
“沈飞和卓尔对打？天呐！我要晕了，这场面，有爱的简直不忍直视！”
“别说啦！别说啦！我鼻血都流出来了！”
篮球赛……沈飞？
顾鸳一愣，久久耽于自身小圈子里的她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出。
她只知道，沈飞他初中就是个风云人物，总有女生围着他转，而看刚刚那些女生的反应，显然他的受欢迎，到了高中也不例外。
顾鸳敛眉，不再多想。她一向对球类运动无感，可，初中每次沈飞的球赛她都会去。
高中……
她不得不承认，球场上的沈飞实在是太过耀眼，真的，比任何的骄阳都还要耀眼，耀眼到球场上所有的女孩子都为他疯狂的地步。
天生的目光所聚。
而这么一个长的好，成绩好，运动好，品行也好的四好学生，竟然会有她这个什么都不出奇的妹妹，任是谁都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吧。
所以，他们要保持距离。绝对要。
送了文件，顾鸳从学生会出来，上到回字楼一楼拐角，敲门，默然进了教室，老师不在。
教室里有些空，留下的学生大多在垂首埋头的做数学练习题，或者偷偷写下午第一节课之前要交的英语试卷。
余槿在整理物理笔记，顾鸳坐到位置上问，“老师呢？”
“开会去了。”余槿笑容恬静。
“你不去看篮球赛啊？”
“作业没写完。”
“真乖。”顾鸳笑嘻嘻的坐回自己位置，翻开了没做完的物理练习册，然后顺手从课桌里摸出了一只耳机，塞进耳朵里。隐有震颤。
她列表里的歌曲播放方式总是单曲循环。现在放的是张国荣的《风再起时》。
铃响。放学了。
余槿住校，正巧要去校外买笔记本，这种低廉价格的黑白两色笔记本本学校超市没得卖，于是就和顾鸳一同离校。
两人经过篮球场时，顾鸳挽着余槿有意离近了些，能看到球场里的热闹场面。
然后，透过篮球场外的漆了绿的铁丝网，顾鸳一眼看到了沈飞，那个穿着球衣阳光帅气的男孩子。
他也一样，在人流涌动里，看到了她。
正处于换场休息时间的沈飞，几乎是在顾鸳靠近的刹那，就锁定了她，于是惊喜，朝她灿烂一笑。
顾鸳为他的笑容所刺，偏头，视而不见，和余槿说笑着隐入了人群中。
少年笑容一凝。挠头。
“诶！我们青鹭的暴龙王子！怎么了你，刚刚笑那么淫荡啊！”
八卦王陈绪林贱兮兮的凑过来，穿着大号的球服。
“滚，你才淫荡！”沈飞踹过去一脚。
陈绪林利索的避开，腆着脸上前，“好好好，我淫荡！我淫荡行了吧，快说，刚刚看见什么了？我看你刚刚打球都没什么劲。”
对这个连淫荡都能承认的这么无惧无畏的好友，沈飞也是没辙了，干脆直接说了句，“看见我妹了。”
“你妹来了？哪儿啊？指给我瞅瞅！”陈绪林来了兴致。
“你管呐！”
沈飞满头黑线的拍开他越发靠近的脸，问了声，“周佩这次请了两天假，是今天回来上课吧？”
陈绪林点头，“对，怎么了？诶，他怎么就不喜欢打球呢，我劝他他都不搭理我！”
一想到那个清瘦少年，陈绪林就想摇头，身体太弱了，性子又淡，不过怪了，他以前一直看不上这种文弱书生，偏就周佩入了他老陈的眼。
“老陈，回神！周佩是做学问的人，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满脑子暴力思想，走吧，下一场，一中那边的卓尔要上场了吧！”
卓尔，就是一中那个什么男神？
“对，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娘娘腔，怎么打球这么猛，我们都落两分了，听说，二中那边的体育生都输给他了。”
“开场了！”队伍里有人喊了一句。
沈飞给了陈绪林一拳，“老陈你怎么涨他人志气，走！不能再轻敌了，兄弟们，我们上场！”
“走！干死他！”
大家皆是相识的，一听此话，立即就被激起了斗志，高声应和，少年意气尽显。
球场另一边，一中的阵营里。
“哼！不说是球场上的暴龙么？照样给我们卓少超过了，真是一群的井底之蛙！”
释一绅说话了，满脸的不屑。
而最爱背后阴人，在球场人称“笑面军师”的冯旭，则冷笑了一声。
他盯着球场对面的沈飞，毫不留情的鄙视道，“你个野蛮子！这才第一场，你就这么自以为是，那个沈飞不能小看，至于其他人，哼！你个蠢货，难道你就没看到，刚才打球的时候那个沈飞一直往观众席上看，像是在找什么人，打球都敢分心，找虐！”
卓尔抬抬手，示意他们噤声。
释一绅顿时偃旗息鼓，冯旭他们也就不再言语。
他们几个人自上小学以来就混在一起，混到现在，已经是这群都有些身份背景的人的核心，且以卓尔为尊。
当然，不要看卓尔这么行事无忌全凭喜好来的，像是个不识人间俗事的二世祖，但要只凭这个就认为他们就会服他，不可能！
卓尔的地位，是他用拳头和义气，硬生生打出来的。
他们这些人一向有股高人一等的傲气，也是，家里人，要么有权要么有钱，彼此之间，或多或少在政治和经商，甚至黑道上，都有些明里暗里的联系。
他们自然有傲气的资本。
可在成年以前，家里人不许他们借着家势行事，而是要靠自己去闯的。
于是，这群人自动聚在一起，利用自己的各项优势，和学校的规章制度开始了持之以恒的斗争，把打架上网泡妞逃课等种种违规之事一一历遍，硬是把一身少年意气混成了匪气。
只是年纪越长他们就越懂得自身的一切来源是他们身后的家族，所以他们行事再怎么嚣张，也有分寸，不给家里惹祸。
他们就这么的，一路从幼儿园混到高中，混成了一中学生里的霸主，女生倾慕，男生敬畏，活得那叫一个滋润！
至于成绩？
为了堵住老师的“以学习之名”做文章给家里下眼药，他们是狠了心的，硬是把分数维持在堪堪好差不多的水平，叫老师们爱又不是恨又不是。
校方领导层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别人不知道他们还是知道的，早有人来交代了。
可没想到他们这群“少爷小姐”让开了眼界，个个都没给拉后腿。啧，后继有人呐！
其实，这只证明了一件事：成绩不是死的，只要你有这么一群费尽心思的脑子，你的世界将一片光明！
卓尔一蹬脚跳上了裁判台，拿过来一瓶水就开始洗脸。
观众席上顿时一片尖叫。
裁判是个高二生，看着卓尔半天，也没敢说出他拿错了水的话来。
卓尔挑眉，看了眼那个脸憋话憋的通红的男生，就笑着跳了下台，对冯旭他们道，“行了，那个叫沈飞的，老子看他顺眼，你们也别说了，安心打球就是。分心？那老子就打的他不敢分心！走吧！我们上场！”
又一成片的尖叫声里，陈绪林狠皱起眉头，“哗众取宠。”
沈飞摇头，笑而不言。
他略有耳闻，知道对面的几个人来头不小，有几个更是家里涉政的。
不过，这无所谓，目前来看，他并不会与这群人产生交集。
也就没必要冷落，没必要熟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