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我这就回家告知主家,主家一定会有办法让郎君出来的。”
经过韩家昨夜和今晨的折腾,薛氏被杀一事很快传遍了城内,崔行简的家奴花了些钱打通了狱卒,总算见到了一副狼狈之相的崔行简。
“去吧。”崔行简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母亲身子一向虚弱,不要让她知道了,我怕是出不去了,就让我见父亲最后一面吧。”
“不会的郎君。”家奴鼻子不由一酸,哽咽着安慰道:“我听说县衙还没判呢,那陆县尉一定能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还郎君你一个清白。”
“但愿吧。”
崔行简上身往墙壁一倒,双目无神的望着上方。
官场上的事情他也听过一些,像他这种情况直接就能判刑,那些做官的又何必节外生枝,况且抓住真正的杀人凶手又谈何容易。
“早知如此,就不该与那娘子调笑。”
薛氏悲惨的死状在眼前闪现,崔行简叹了口气:“是我害了她啊。”
由于韩家命案陆易脱不开身去监造造纸作坊,便干脆叫唐丑去市上找了些佣工,动工将庭院中设想的凉亭给建起来。
午后,许彭年和陈彦玉二人领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丁回到县衙。
许彭年道:“陆少府,此人叫刘三,是临江坊一家客店的火下,据他所说昨日有三个波罗寺的和尚入住,在昨夜二更后才回到店内。”
“不错。”陈彦玉也道:“我询问临江苑的假母得知,昨夜二更左右,的确有三个和尚从临江苑离去。”
陆易点点头,看向刘三:“你可还能认出这三个和尚?”
“这个……”刘三挠了下胸口,有些不安:“这些和尚穿着长相都差不多,小民也没仔细看过那三个和尚,不敢肯定能够认得出来。”
“许三陈六,带上一干衙役,随我前往波罗寺拿人。”
“是。”
陆易一声令下,许彭年领命而去。
陈彦玉却迟疑了一下,刚要开口询问,陆易便抬手打断:“先去准备,有什么问题路上再说。”
如果真是那三个和尚杀的人,陆易现在担心的不是刘三认不出他们,而是担心他们逃离虹县境内,万一真让他们跑了,那这任务想要完成就难了。
波罗寺建于一处山脚之地,佛寺内外笼罩在一片绿荫之中,幽静而又雅致。
虽叫伽蓝,但建筑风格却和大唐的许多佛寺一样,采取的是横向三院式布局,三院皆是坐南朝北,中间为主院,左右两院面向主院,以院门相通。
陆易一踏入其中,内心便感到一分恬静,难怪唐诗中那么多写佛寺的,这地方的确让人为之神往,陈仁礼的别墅和这波罗寺一比,那简直是云泥之别。
“许三,你带人把住寺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
许彭年领命,命人禁止寺内之人出来,同时将前来祈愿的百姓驱离,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离去,而是远远的站在林荫下,交头接耳的围观了起来。
陆易在迎客僧的引领下来到主院大殿之中,片刻后一位宝相庄严的老僧徐徐到来,高大的身形穿着紫黑色偏衫,面色淡然的朝陆易行了一个佛礼。
“贫道慧空,见过陆县尉。”
陆易略作颔首:“道人可是寺中主事。”
“正是贫道,不知陆县尉此来有何事吩咐。”
陆易正色道:“今日城中发生一起命案,明府让我前来为虹县百姓祈福,请道人速将寺中僧人全数召集于此,为虹县百姓诵经祈福,切勿有遗漏之人。”
“善哉。”慧空宣了一声佛号,“明府如此心系百姓,实在令贫道羞愧,陆县尉且稍待片刻,贫道这便去召集寺中僧人。”
慧空走后,陈彦玉忍不住问道:“陆县尉,刘三不是认不出那三个和尚吗,你将这些和尚召集起来想做什么?”
陆易看了旁边的刘三一眼,笑道:“刘三虽然认不出那三个和尚,但那三个和尚未必不认识刘三,如若是那三个和尚昨夜杀了人,必然夜不能寐,若是回到寺中,定然倒头大睡,等会你们……”
陆易对陈彦玉和衙役们嘱咐了一番。
“我明白了。”陈彦玉兴奋道:“陆县尉放心,等会我一定将他们找出来。”
慧空很快就将全寺的僧人召集道大殿中,看了一眼满殿的光头,陆易向慧空问道:“寺中僧人是否全数到齐了?”
“本寺七十二位僧人,已经全部在殿中了。”慧空回道。
“六郎,核对一下人数。”
“好。”
陈彦玉取出户籍册,开始核对僧人数目。
因为和尚不纳租税,不服徭役,不事农工,全靠官府供养,所以朝廷对和尚的数量有严格控制,泗州的僧尼名额只有不到两千之数。
凡是想要出家之人都需要呈报当地官府,由官府根据缺额进行审批并发给“度牒”,因此波罗寺的僧人在户籍中都有详细记载。
陈彦玉依据户籍册中的僧籍,很快将人数核对完毕,向陆易回禀道:“陆县尉,人数正好。”
陆易对慧空道:“请道人下令开始诵经吧。”
大殿内响起一阵嗡嗡如蝇的低吟声,陆易让衙役给寺外的许彭年传话,示意他可以放寺内的百姓离开了,然后蹀坐在大殿的佛像下闭目养神起来。
这经一诵就是一个时辰,春日的午后正是困乏之时,殿中的诵经声渐渐弱了下来,许多僧人都开始昏昏欲睡,如一幢幢经幢东倒西歪起来。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殿中几乎每一个僧人都睡倒过至少一次,唯独有五人例外,这一切都落入了在殿中观察的陈彦玉和衙役眼中。
日暮西山时,陆易终于下令结束了这场祈福,在慧空惊愕的目光下,衙役带走了寺中五个僧人。
将这五个和尚押回县衙后,陆易开始对他们进行隔离审问,让刘三佯装认出了他们,很快就诈出了那三个昨夜留宿的和尚。
不过三人都否认潜入韩宅杀害薛氏,陆易也不知道薛氏到底是不是他们杀害的,不过还是老办法,将他们进行隔离审问,首先带上来的是三人中身材最为瘦小的。
“你三人昨夜潜入韩宅,杀害韩家小妾薛氏和婢女绣娘,你若主动认罪,可免一顿苦刑。”
“冤枉啊官家,贫道没有杀人啊,贫道体弱,官家如果对贫道用刑,贫道或许就被官家打死了啊。”
陆易哪里管他说的,县衙“失手”打死个把人,再正常不过了,朝衙役使了个眼色:“这恶僧杀了人还不认,给我拖到堂下,打……打死算了。”
“官家饶命……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啊……”
那和尚顿时被一顿棍棒打得惨叫连连,另外两个和尚隔着庭院听见这惨叫声,两人不由脸色发白,听到后面,那和尚叫得声音都哑了。
“官家饶命……我认罪……我认罪了……”
两个和尚一听,同时一屁股跌坐在地,暗道一声完了。
而这边堂下,被打的和尚却被衙役捂住了嘴,刚才那声惨叫,不过是另一名衙役哑着嗓子喊的。
等陆易再将第二个和尚传上堂,不等他问话,那和尚就主动交代了所有,想不到这么一诈,竟然还真诈出了杀人真凶。
许彭年,陈彦玉,还有一干参与的衙役们,纷纷眉飞色舞起来。
“这命案破得真轻松啊。”
“你们倒是轻松了,我们在临江坊差些把腿都跑断了。”
“这三个和尚当真是蠢,杀了人竟还不知逃离虹县。”
“这些个和尚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们的租税供着,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离开了佛寺他们什么也干不了,能逃到哪里去。”
“要说还是陆少府高明,以前破案有这么快的吗,这才一个白天的时间,太快了。”
“听说破了这件命案,陆少府会给我们发钱,不知道能领到多少。”
“多少也好啊,以前哪有过这样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