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王公子是聪明人，我也不说暗话。”
卿魅笑道：“联姻之事，我们欺骗在先，但你们既然退了婚，又拿了我阿娘的银子，你我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至于如今泾阳关于我的流言……”她微微抬手，将刀子插在杉木桌上，说：“我只找背后的人算账。”
“哎呀！”
王婆子一声嚎叫，再次瘫倒在地，脸色比刚才还要白。
就连王善才也僵了身体，半晌无话。
细长的刀柄不停地晃，晃动桌上茶水，荡出圈圈涟漪。
卿魅以右手食指定住刀子，笑说：“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很多，巧的是，我刚好知道那么千百种。”
王善才双唇发颤，将牙关叩的直响。好一会儿，他才挤出一句：“是我贪财起了歹心，二小姐要杀要剐，在下绝无怨言。”
卿魅自说道：“我在洛阳树敌不少，皆是些不入流的，他们的话也入不了王公子的耳。”
微顿，她将刀子拔出，挪了烛火过来炙烤锋刃。
“此人在泾阳，手眼通天，握着生杀大权。”
她每说一个字，王家母子的脸色便白三分。
“此人比你们更早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要回泾阳，让你们来唱这出戏，坏我名声，累及相府。”
火光微弱，却将刀子烧得通红，映入卿魅眼中，但真如鬼魅一般。
她右手松松捻着刀子，起身靠近王婆子。
老婆子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见她近前，更是骇的往后退去，好不容易囫囵出一句：“你……你别过来！”
卿魅仍是上前，直将王婆逼到床头，方蹲下身来，将刀子慢慢往王婆脖颈间移去。
王善才急了，强忍痛楚，伏在床边，奋力地从母亲腰间抓出银票来，递给卿魅，只求说：“二小姐高抬贵手！”
卿魅接了银票放回腰间，刀子已经落在王婆脖子上。
滚烫的温度灼的老皮‘刺啦’一声，伴随着王婆子的惨叫，扎心刺肉。
王善才连忙将母亲的嘴捂住，又推开了卿魅的刀子，急切地说：“二小姐冰雪聪明，又怎会不知，背后的人要与你作对，怎会叫我们知晓身份？一切行动，都是听吴媒婆的意思，我父亲如今也在他们手上！”
卿魅爽快地收了刀子，塞了张银票给那婆子，临到门边，说：“马上离开，尚有一线生机。”
她刚离开屋子，便见尽头的雕花窗外黑影一晃而过，嘴角慢慢上挑，指尖刀子袖入宽袍，拉上兜帽下了楼去。
堂中客人已走，小二一直盯着楼上，见人下来，殷勤地问：“客官有何吩咐？”
卿魅将指尖锋刃微亮，仍是沉声说：“管好你的嘴。”
语毕，将宽袍一拢，抽身而去。
月上柳梢，玉桂坊仍旧繁华喧嚣。
卿魅沿着清静小巷慢慢踱步，袖中刀子落在指尖。
微光中，黑影晃动，几道冷光折射出清冷月色，向她逼近。
卿魅嘴角上扬出几分冷冽，双眼微合又张，指尖小刀翻转，‘噌’的几声脆响，小巧刀锋与冷剑相撞，声音刚烈。
转瞬间，好几道剑锋擦着卿魅衣袂而过，皆被她险险地避开。
短兵相接，好几个回合才分开。
狭窄小巷中，卿魅孑然而立，一身宽袍被风吹得咧咧作响。兜帽早已在打斗中落下，姣好容颜上珠玉滚滚，唇上却是嗜血冷笑。
在她前后，十数黑衣蒙面人手持冷剑，眸中杀意明显。
乌云起，月光暗淡，凉风飕飕。
卿魅索性扯掉身上宽袍，只穿了短打衣裳。
片刻暂歇后，黑衣人齐齐动手，刀光剑影编织成一张网，将卿魅罗入其间。
而女子穿梭其中，身形犹如鬼魅，忽东忽西，忽左忽右。指尖小刀更似勾魂利刃，不知何时，便有人捂颈倒地，无声咽气。
雨点冰凉，分云而来，冲淡浓浓的血腥味。
卿魅毕竟女子，双手难敌四拳，一时身上已见轻伤，伴随着冰冷雨点砸在她身上。
她的动作非但未受影响，反而愈发干净爽利，手起刀落，见血封喉。
一场来势迅猛的暗杀，结束在暴雨倾盆前。
稀疏雨点砸着卿魅浑身细碎伤口，她也不知哪处更疼，只觉脚下虚浮，浑身无力，踉跄了数步靠在青墙上喘气。
哗……哗……哗
雨水与血水混合一处，赤金长靴分开血水，渐渐靠近。
雨水、汗水、血水覆住卿魅双眼，她抬袖狠狠擦了一把，勉强张开眼。见来人披蓑衣戴斗笠，提着一盏琉璃灯，正从尸堆里挑起她的宽袍。
经由刚才恶斗，她实在没有余力，索性往地上一坐，仍是合眼喘气。
那人到她跟前，瞧了好一会儿，将宽袍往卿魅身上扔去，却是不语。
卿魅眼都不张，弱弱地说：“阁下看了两场好戏，是不是该该给点赏钱？”
那人蹲下身来，将琉璃灯往她脸上一照，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声音很沉，明显是个男人。
卿魅继续说：“既不给赏钱，就别挡我月色。”
那男人抬头瞧了瞧，斗笠下的脸被金色面具遮住，只一双眼犹如夜空星子。
“二小姐的身手，让在下想起一人来。”
乌云蔽月，夜空一片漆黑，幽幽小巷中孤灯独掌。
卿魅掀起眼皮看他，“谁？”
那人垂首，眸中些许笑意露出来，“若有机会再见，再告诉你。”他说完，转身便走了。
卿魅冲着他的背影喊：“眼见美人受伤，也不送一程吗？”
那人招了招手，说：“蛇蝎美人，实在无福消受。”
“混蛋！”卿魅低咒一声，在血水中瘫了许久，方有力气起身，裹着湿漉漉的宽袍慢慢往回走。
待她回府，已是丑时，疏雨骤停。
内院小厮俱已睡下，只沐玉给她留门，见她浑身狼藉，花容失色。
待洗了身子上药时，丫头眼圈已红。
反倒是卿魅笑说：“那六千银票我给要回来了，咱们东小院也算小有财富，你私下再给他们发点赏钱，好好堵着叶嫲嫲的嘴。”
沐玉啐了一口，说：“府上又不穷，为着几千银子，犯得着拼命吗？”
卿魅实在没甚力气，不再多说，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