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刺不够凌厉，再快一点！”
“动作太大了，会来不及防守的。”
“脚步乱了，右脚先收！”
在又一次剑刃的对撞后，伊雲从被弹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力气大的吓人，但是战斗技巧还是不够啊。”他的不远处，叶竹珅伸手拭去额上的汗珠，摇了摇头，收剑。
自伊雲醒来后已是半个月时间，他的伤在前几日愈合，将看病的大夫吓得不轻，称他为“海胆般的自愈力”。
伊雲并不知什么是海胆，他只是在某一天醒来后觉得好像身体不痛了，便唤来了大夫，一拆石膏，才发现他的伤口竟已自动愈合了。
“休息会，等等再来。”伊雲拄着剑从地上爬起。伤好后他就要回了自己的剑，某一日早他在空地上练剑时被路过的叶竹珅看到，从而开始了地狱般地对练。
他当然不知道与他对练的人是璟卫银甲军的大都统，万人之上的角色。他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强，比起那两个被他杀掉的雪豹骑要强得多。说是对练，实际上不过是伊雲被单方面吊打罢了，就算如此，他仍乐在其中。
“不了，跟你那夯大力对我也很累的呀。”叶竹珅甩了甩手，虽是这么说，但他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累的样子。他笑着走到伊雲身边，捏了捏伊雲的手，似是想知道这女孩一般纤细的手为何会有那般怪力。伊雲皱了皱眉却没把手抽开，他实在是累的不行了。
“过几日我要出趟远门，这段时间你就先自己练着吧。”放下伊雲的手，叶竹珅扭头看向别处，眼里多了一丝怅然。
“......哦。”伊雲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了解面前这个人，虽然每天都一起练剑，但他从来都没说起过自己的事，反倒是伊雲在他不经意的套话间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他。
现在这个人要走了，他的眼神令人难过。
叶竹珅拔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剑尖直指伊雲。他的声音响起，不高的音调，竟让伊雲觉得被死死地压住了，“大丈夫当戎马一生，为国捐躯。今东有涯真余孽犯我朝领土，吾辈定要将其诛之。”他看着伊雲的眼睛，目光如炬：“小家伙，要不要跟我去看一看战场，做一番男人的事业？”
寻常的十五岁少年在这般激动人心的发言下定然会热血沸腾，伊雲却感到身体一块一块地凉下去。他抬头对上叶竹珅的视线，这个男人实在是令人看不透，光看相貌的话不过二三十岁，但盯着他的眼睛，却会觉得他已饱经沧桑。
“你果然是军旅出身。”他没有回应，叶竹珅脸色淡淡，“我有很多问题。”伊雲继续道。
叶竹珅站在太阳的直射下，他收起长剑，舔了舔嘴唇，“你可以问，不过我不一定会回答。”
这个孩子果然不简单，他饶有兴致地继续打量着伊雲。一开始来看望伊雲不过是看在他救了侑钰一命的面子上。但就在那一次，伊雲的眼神令他开始对伊雲这个人感兴趣，所以他才会每天特意抽出一段时间来陪一个男孩练剑。
想要带伊雲上阵不过是一时兴起，他想要看看男孩的反应，仅此而已。
“你参与了昶阳关之战吧？”男孩低垂着眼帘，叶竹珅一楞，随即笑道：“为什么会这么说？”男孩的问题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你的身手似乎很不错，虽然我很弱，但也能感觉到你在这几天的对练中明显地放水了。现在东西两边都有战事，普通的士兵或者军官不会有时间到处跑，还能陪我这个无名小卒练剑，可见你在军中地位不低。昶阳关之战中璟卫全国大部分军将都有参与吧。”就连远离昶阳关的父亲都被征召入伍了，伊雲心中苦涩，“连我们这么偏僻的村子都有人参与了，更枉论近在咫尺的晋京中的军官了。”
“真是不错的推理呢。”叶竹珅轻笑出声，“是，我确实参与了那场战争。”
“侑钰既然和你有些关系，她的身份想来也不简单吧......说不定是朝廷中的大臣的女儿，不对。”伊雲忽然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侑钰曾说过的话。
“我的父亲做了错事......伤害了很多人。”
他心中一惊，“难不成......”
伊雲抬起头，“侑钰是国主的女儿！”
他自己也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当下盯着叶竹珅的脸，想要听到他说出否认的字眼。
“她没有告诉你的话，那我也不能说，任君想象。”叶竹珅摊了摊手，“你似乎对昶阳关之战很了解嘛，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他反问道。
“没什么。”伊雲撇过头，“真是狡猾啊，我问了这么多问题，你一个都没回答，却又套了我这么多话。”
“哪有的事。”叶竹珅摆手，“你这么说起来的话，昶阳关一战中，有一位姓伊的镖骑将军牺牲，不知道与你是否有所联系？”他摩挲着脸，压低声音，观察着伊雲的反应。
不出所料，男孩的身子猛地一颤，眼里的神色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可能只是同姓罢了。”伊雲仰起脸，复杂的看着叶竹珅。
叶竹珅静静地看着伊雲，“你这般表现的话，果然是有所关系的吧，他是你父亲？”
男孩并不回答，他深吸了口气，无言地望着叶竹珅，后者笑着走到他旁边，直视着前方，缓缓开口：
“你父亲他，是个英雄。”
如同一记重锤打在伊雲身上，一瞬之间，他感到眼前一黑，耳边什么都听不见，只有一句话在回响。
“英雄......父亲他，是个英雄？”
他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双腿也软了下来，于是他缓缓蹲下，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白净的脸上滑落。
“......如果不是他和那两百名勇士，我们会有更严重的损失，昶阳关一战的结局也说不定会因此改变。”叶竹珅追忆一般望向远方，转头一看，男孩蹲在地上呜咽着，肩膀微微颤抖。
“欸？”他有点懵了，“不是，你别。”他挠了挠头，“就算你长得像女孩但你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男孩呀，能不能别像个女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
他无可奈何地拍了下伊雲的肩膀，算是安慰一下，他实在是没什么应对这个的经验。
在那么久以后，父亲终于被承认了。伊雲擦拭着眼睛站起来，他背对着叶竹珅，声音微微颤抖，“你刚才说的，是认真的吗？”
“当然。”叶竹珅点头，男孩转过脸来，发红的眼睛对上叶竹珅的视线，他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这样的话，我跟你去。”伊雲伸出手，轻声道。
叶竹珅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微微一笑，“什么？”
“我说。”伊雲一字一顿，“我跟你去，我要去战场上，我要去见识那一切，我要去击溃入侵者。”他在心底暗暗道：“也许......征伐这个世界。”
“我会证明我所说的一切。”他猛地抬起头，“我的父亲是个英雄，他的儿子也能做到！”他的眼中燃起炽焰，叶竹珅伸手和他握在一起，“可别说大话啊。”
看到这个目光，叶竹珅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这家伙，果然跟国主年轻的时候很像呢。”他正要再开口，后方传来了女孩的声音。
“伊雲。”
两人一起回头，女孩兴冲冲地向这边挥着手，叶竹珅知趣地退到一边。
“七日之后出发，我会再来接你。”他向伊雲点了点头，笑着向侑钰迎了过去。
“叶叔叔，你没跟他说什么奇怪的话吧？”侑钰狐疑的来回看着两人，叶竹珅摊开双手，“我有事走了，你加油。”
“真是个怪人。”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女孩轻轻嘟嚷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