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川将最后一串推算的百无一失的数据输入进输入框内后,关闭了软件窗口,他把椅子往外拉了拉,顺手抄起摆在桌上的玻璃水杯,缓慢的旋动起来。
“有川你看了这个图层有什么问题,我总觉得两个图合并在一起有偏差”在有川隔壁桌的孙师傅是制图办公室的绝对技术人员,一般都是别人有拿不准的主意,参考他的意见,这一问,令有川颇为意外。
有川把还未打开盖子的水杯放回桌面上,就起身来到孙师傅身后,他眼前的屏幕里画面正是工厂组合零件的参考图,有川正在输入数据的也是这个参考图的一部分。
“啊?”除了统计数字,和计量外,有川几乎是对于整张参考图的作业,完全处于八斤八两的水平,不然他也没法从语文老师的行业顺利的转换成其他毫不沾边的职业。
孙师傅用鼠标组合键盘,来回的调动几个图层,就算是完全不通的有川,也看出了门道。
“确实有问题啊”
“有偏差吧!可到底那里出现问题了呢”
“是我所统计的那个图层吧”有川试着问。
“也许是它的子图层,或者是父图层,总之这样的问题,不能归咎到一个人身上”他的双手离开键盘,偏差的图案组合的别扭刺着有川的眼。
“要重新排布吧”
“时间应该不够了”他抬眼望着挂在门框上方的时钟,指针赫然指示到临近下班前十五分钟。
“今晚下班前就上交组合制图对吧”
孙师傅轻轻的点头。
“那这样,今晚我留下来加班”
“光你一个人有什么用,后期测试这种东西,你几乎是一窍不通吧”
“啊”有川一时语塞。
“算了,你把你保存数据的移动磁盘交给我吧”
“这...”
“不然测试这些工作你做的来?”
有川左右为难,他回身看着桌面上还在待机的电脑。
“这样,你用我的电脑来做吧”
“啊,也行”孙师傅用胳膊撑起全身。
“那,我那边还有点事,工作的事就拜托你了”有川让出位置,他的态度很诚恳。面对这个看起来有些像是有川还在教师职位时正对桌教数学的男人,他用着那时就总结出的方法对待这个人。
“其实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
“嗯?”有川微微抬头。
“明明根本不爱这份职业,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的内心呢”
对于这个问题,有川没有立刻答复,他想干脆不回答了,反正也到了该要下班的时间,就当没听见吧!不过貌似这个在他眼中平平无奇男人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有川疑惑的望着朝自己座位走的孙师傅,他慢慢的跟在他身后。
“虽然这份工作很简单,对于需要供养家庭的男人或许是个踏实稳定的工作,但那不是你心中想要的结果吧!”
有川一愣,脚步停在原地。
难道说,自己这个透明的心思也别人摸透了么?貌似自己从未在目前的工作岗位上干过任何影响工作的行为,他是如何发现的。
“帮我把你刚才关闭的那个文档打开”
“啊...啊”有川的行动略显迟钝,他明显把熟悉的操作都弄得手忙脚乱了。
“直接丢进垃圾桶?你在干嘛?”孙师傅的语调升高,有川马上松开握着鼠标的手,刚才拖拽的文件回到了原位。
“这个文件对么”
“嗯,是的”
“你去下班吧”
有川直立起来,他把桌上的皮包夹在腋下,心中却颤动不止。
“孙师傅,我是不是做的很烂啊”
“嗯?”孙师傅扭回头看他。
“我是指现在这份工作”
“随便给一个初中生,讲解一下必要的注意事项就可以完成的工作。会有多难?”
是呀,这样的简单的工作有川都做不好,看来心思就根本不在上面吧!
“回去好好休息吧”有川把棉衣穿好,正准备拉上拉锁后,孙师傅从后面说。
“嗯”有川没有讲出声音,然后就离开了工厂。
在途径流水线的时候,原本正在高高兴兴谈话的人,看到有川走来,马上浇灭了刚才扬起的气氛,有川没有在停留一步,和每天相同,他骑上自行车,昨晚的雪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可骑着车的感觉却有些不对,虽然这辆车年事已高,可如此费力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刚骑出工厂,他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下了车,用手稳定脚踏车的平衡,寻找问题的根源,原来是后车胎瘪了,可他出门的时候,还记得,那里是完好无损的,难道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么?
不过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有更让他在意的事在等着他。
推着车,他下了桥,下了桥前面的路口左转,差不多骑行几分钟就可以到达是尔的杂志社。
一想到这里,他又加快了动作。
如果记得不错,旁边有一家修理自行车的铺子,他把自行车留在那里,付过钱后,就朝杂志社走。
上了三楼后,杂志社气氛冷清的有些不寻常,或者说,看不到以往抱着资料或是文件的人来回走动。其实,最近的情况好像都是这样。
是尔所在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这里还有其他公司买下的作为办公所用的房间。
有川来到编辑部的办公室门前。轻轻的敲了下门,门却吱嘎一声自己开了,好像已经恭候有川多时的样子。
里面有三个在电脑桌前工作的人,其中两个都在捧着看不清内容的杂志读着。
有川尴尬的朝他们礼貌的微笑了一下,见没人回应,就来到编辑办公室内门的门前。
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尔是否在处理工作,不过貌似里面没什么大的动静,这里的工作环境就是有川所期待中那样。
过了一会,内门被缓缓的拉开,是尔握着几张看着不像文件的纸,点头示意有川进来说话。
这件两人工作的工作室里只有是尔一人,他对面的那张桌子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貌似从有川第一次邂逅老同学开始,他所在的杂志社就是这番情况,不过对此有川并没有细问。
是尔把手上的那几张纸,搁放在像是代办审阅文章的一摞纸稿上。
“那个文章看起来怎么样”心情一般的有川不想讲那些客套话,于是单刀直入的逼近他所考虑事情的核心。
“以高中生活为素材么?”是尔边说边低下头,把抽屉里有川前天晚上给他的手稿抽出来。
“是这样的”
那是一篇讲与是尔同在一所高中时发生的事,事件虽不算出彩,但有川对自己的描述蛮有信心。
他举着文稿,说。“当初拿到这篇文章,我还在思考,老实话少的有川,竟然会拿高中的时期发生的事作为写作的素材,说实话,我并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什么令人记忆犹新的事件,于是带着这样的感情,我打开了文章”
“怎么样,对于事件的还原方面,没出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吧”
“确实是这样,但”是尔露出难色。
“嗯?有什么你就直说,我是不会埋怨你的”
“这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收下这篇文章的”
“我想知道有没有登载的可能性”
“你真的那么想从事这方面的事么?要知道很多作家依靠这个作为生活的资本,下场都是很难看的”是尔说的毫不客气。“当然我想没有一个人开始动笔的时候,是不想让自己的作品成为大家认可的对象,而要实现这个目的,或许刊登是个不错的可行办法”
“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想知道我的能力所在”
是尔微笑着放下手稿。
“可你现在也是身为人夫的人吧,还这么努力的写作已经不单单是证明什么能力的原因吧!”
“假如够资格的话,我希望,可以刊登吧”有川看着是尔身后的百叶窗,沉思着什么。
“我觉得你是有这样实力的,但这段根本就不出彩的素材,实在是没什么好深入研究的”
确实,那只是有川到此为止一生中,一个在不过平常的事件了,或许以这样事件为题材的书或文章,一揪就能揪出一大把。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对于写作本身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嘛”有川停顿了一下“说实话,我只是在写”
“哦?”是尔的眼神里出现了难以察觉的光芒。
“就像这个杯子一样,它存在的意义或许就是用来容纳物品”有川看着是尔用来喝咖啡的杯子,上面还有少许的咖啡渍。
“也不是啊,够出彩或许令人看到一眼就觉得与众不同也是一种价值的体现”
“可他对于我来说,就是容纳物”有川稍许执拗。
“唉,其实经历和写作这件事本身的联系并不像我们所想像的那样,有了激动人心的经历对于写作来说更像是锦上添花的帮助”他绞起双手,一把靠在椅背上。
有川垂下眼睛,思索这番话,虽然没有过多的认同感,但这话还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