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口一个哥哥,面容只比姬媚人大些,听着教人生趣。聂天见他坐到姬媚人身旁,不悦道:“这位公子,不问自取是为窃也!未得许可自顾坐下,你可知我等之意?”
胡公子笑嘻嘻的抚了抚大氅,伸着双腿望着银月:“管你什么意,哥哥只知我意!”
姬媚人闻言一笑,却不答言。聂天素来清高,被这无赖胡公子一说,怕是要恼怒了。
果然,聂天气冲冲站起身来,走到胡公子面前,右手一伸:“既是如此,就请罢!我等无意结交公子!”
胡公子望见他横眉冷对的模样,似乎十分有趣。摸着光洁的下巴笑嘻嘻道:“你无意结交我,我却有意结交她!”言毕,伸手一指,正好点在姬媚人粉嫩的左颊上。
姬媚人面颊一烫,左手摸着被他触过的地方,怒道:“无礼!”未及思虑,挥出右拳,直往胡公子右脸。
胡公子伸手一握,笑嘻嘻道:“何来无礼?”牢牢捉住姬媚人挥来粉拳。
姬媚人挣脱不得,羞窘不已,抬腿踢去,却是踢他不得。聂天瞪着双目,伸手揪他,被他左手一带摔出丈余。一脸灰尘站起身,蓝衫都撕破了,气的咬牙作响。
福祥与紫烟欺身上前,胡公子坐在地上笑嘻嘻的一腿一拳,已将人甩出老远。王胜大吼一声,掌刀劈出,横砍而来。胡公子左手一挡,笑道:“作何与哥哥过不去?哥哥就要做你姑爷,可别无礼!”
王胜气哼哼道:“你这泼皮,吃我一掌。”他力气极大,一掌削向胡公子左臂。掌刀劈至,虎虎生风。胡公子松开姬媚人,翻身飞掠。手做爪状,只几下便爬上了一旁的老桦木上,低头一笑:“美人!哥哥去也!”围着桦木转了一圈,笑着遁去。
王胜掌刀未及收回,顿不住身形,摔个狗啃泥。拍着满面泥土爬起来气哼哼:“哪来的臭无赖!”
紫烟急急查探姬媚人手腕,虽被握了许久,却不见红肿。这胡公子倒是个怜香惜玉之人。聂天瞧了半晌,见她无事放下心来。守着姬媚人不再挪步:“咱们明日早些启程,快些赶到凤来!”到了凤来镇,买马住客栈。这浪荡的胡公子,便不用忌讳,定然遇不到的。
众人提心吊胆的迷糊一宿,天不亮整备出发。姬媚人瞧着聂天更衣忙碌,隐隐有些不安。昨夜胡公子走时一盯,教她心上一跳,此人绝非善予之人。
风雷岭绵延数十里,枯山荒地,黑鸦啼叫。岭上无人家,灰土茅草,风貌类似。翻过山口,转上岔道,入岭几里,有一处小洼,水质清澈,波光粼粼。王胜卸下背上家什,拿了皮囊前去盛水。一行人口渴走累,有些昏沉。自水边喝些清水洗把脸,立时清醒一些。
王胜装好水囊,走到路边石上坐下,擦把汗道:“不是说山中有鬼怪么?我咋没瞧见?”
福祥呵呵笑道:“王胜哥,你可别唬人!好端端的提这些作甚?”
聂天笑道:“此处荒僻,若无路引极易走丢。恶兽财狼夜间游荡,想那传言的鬼物,便是这些个!”他一身白袍,眉目含笑,教人信任。
王胜点点头,笑道:“若遇上一个,我便猎他一头,咱们也好吃些新鲜的。”昨夜山鸡本是与姬媚人尝鲜的美味,被胡公子啃得缺腿少翅,算是报销了。王胜到现在仍有些作气。
姬媚人笑唤:“王胜!”
王胜憨实道:“小姐!”
“亏得带了你,咱们省下许多力气!”
王胜脸一红,摸着手中水囊:“呵呵……”
众人歇息一阵,接着赶路。日头未悬,走的较快。行了四五里,道旁景致一般无二,有些相似。
福祥背着包袱跟在聂天后头:“少爷,这道有些眼熟。”
聂天一惊,停下仔细打量,片刻犹疑道:“景致一般,倒是相似,咱们再走走!”
姬媚人闻言疑道:“怎么了?”
聂天含笑安慰道:“山路相似,瞧着似走过的。你莫怕,咱们再走走便知。”
姬媚人勾起嘴角:“好!”
一行五人,缓慢前行,都有些沉闷。又走了一个时辰,前方水洼波光粼粼,白色石头干干净净,正是早上歇息之地。
聂天惊道:“怎会如此?”
众人都有些惊惧,姬媚人抿着唇不说话,走到石上坐了,若有所思的打量周围。从前听阎君说,山中盘旋不出,多为此鬼打墙。可惜,地府苛严,非鬼仙学不得法术。这大白日的,何来鬼仙?
众人正自疑虑,前方缓缓行来一队抬着小轿的年轻人。雪白帷幔,雪白轿顶,雪白绸花,大红短袄的俊俏轿夫笑嘻嘻的行来,旁边还跟着个粉袄女子。这队人出现在这转不出去的风雷岭,实在有些诡异。
聂天护着姬媚人避到一旁,让他们过去。
来人见他们让开,却没有要先行的意思。径直抬着小轿走到姬媚人面前,搁在地下。粉衣女子香帕一招,自轿中取出套雪白的纱裙,转身冲姬媚人笑嘻嘻道:“新娘子,请更衣罢!”
姬媚人面色一沉:“你说什么?”语势威严,冷峻异常。
粉袄女子却不惊,笑嘻嘻道:“奴家说,请新娘子更衣!”不待姬媚人出口,伸手一招,纱裙已经穿在身上。
姬媚人怒道:“你是谁?这是何意?”
粉袄女子笑道:“哎哟,过了今日,您就是咱们主子。您自会知道!”她笑得谄媚,姬媚人却无半分喜意。
聂天挡在姬媚人身前惊慌道:“你们是谁?光天化日岂敢强抢民女!”粉袄女子听他一言,仿若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花枝乱颤道:“你这小娃娃,倒是有趣,婆婆不与你计较!夜里再来探你!”说完,伸手勾了勾聂天侧脸。
聂天怒斥:“混账!”这女子看去不过双十,却自称婆婆,还出手轻薄聂天,难知底细。
粉袄女子笑完,伸手擒住姬媚人:“走罢!再晚就要误了吉时了!”姬媚人挣脱手腕斥道:“放开!你难道不惧?”
粉袄女子笑嘻嘻道:“现下可是白日,奴家可不会害怕。”不再多言,拿红绳覆住踢腾的姬媚人,丢入轿中。
王胜一看,大吼一声上前夺人。红袄轿夫围住他笑嘻嘻道:“小哥,咱们公子娶你家小姐,真真天作之合!你们还不乐意?”
王胜哪里肯依,打斗起来。
聂天焦急万分,姬媚人再不济,总不至被人生擒。这粉袄女子乖张不已,还会旁门左道,实是大敌。趁着紫烟与福祥缠斗她时,入轿扛了姬媚人返身便跑。
姬媚人在他肩上,听他喘气之声急道:“解开我绳子,咱们一同跑!”
聂天闻言一愣,急急的放下她来,去解那比发丝略粗的细红绳。
眼见那粉袄女子笑嘻嘻的靠近,聂天抹着额上汗:“解不开,没有绳结。”粉袄女子瞧着他们解绳,笑嘻嘻道:“怎么,解开了没?”
姬媚人抬头瞪她:“既是要我做新娘子,总得告诉我是哪家公子?”
粉袄女子笑道:“主子恁心急?奴家公子貌美胜你,是风雷岭的主人。拜了堂自然见到!”
姬媚人恨声道:“可是胡公子?”
聂天解不开扯不断那细细红绳,只得护住姬媚人道:“可是昨夜那个不要面皮的无赖?”
粉袄女子不悦道:“小娃娃,公子也是你说得?哼……”
“难道哥哥真有这般无赖?”一个轻佻男声响起。众人转身,昨夜抢鸡吃的白氅胡公子笑嘻嘻的自一旁三丈高的桦木上跃下来,悠闲胜过陈聚名。
粉袄女子见了,收起脸色恭敬道:“公子!”
“嗯。”胡公子轻快走来,笑嘻嘻捉住姬媚人:“美人,哥哥可没骗你罢?”
昨夜打斗,他与王胜说要做姑爷,姬媚人只当他是占便宜,不料他却是真要迎娶。
聂天上前一步,伸手一拳咬牙切齿:“放开你的手!”他是举人,自小律己,从未与人动过手。此刻见了这无赖胡公子,已是忍耐至极限。
胡公子不料他一介书生居然举拳相向,生生挨了一拳。左脸青紫一块,捂住俊脸怒道:“你打我?”一腿踢在聂天身上,聂天身形一窝,人已飞出十余米,滚滚跌跌坠下山去。
“聂兄……”姬媚人眼见他跌下山去,焦急喊道。
自胡公子现身,围住王胜三人的红袄轿夫便恭敬垂手。福祥急急奔去:“少爷……”众人未加拦阻,福祥飞快往山下寻去。
紫烟看他一眼,跑向姬媚人:“小姐!”眼中焦急,泪意涌动。此刻,若陈聚名与阎君在,这胡公子可敢胡来?
胡公子昨夜便知有一白衣鬼仙守在附近,是以并未久呆,飞快掠去。今日趁着午时,差了手下来迎。
事事顺利,只待抱了美人拜堂成亲。胡公子冷眼瞧了姬媚人半晌,方才被聂天伤脸的气消了八分。捉住姬媚人玉手笑嘻嘻道:“果然是个美人,裙子穿在身上,可比那劳什子男衫好看多了。”
低头看着瞪着他的紫烟:“小鬼,瞪着公子作甚?过了今日,保你好吃好穿!”吩咐手下:“抬了人,走!”
亲自抱住姬媚人坐入轿中,替她盖上雪白盖头,放下轿帘。
姬媚人挣不脱,红着双颊怒道:“放开我,你可知我是谁?”
胡公子笑嘻嘻抱着美人,凑近道:“哥哥自然知道,你是路过的女鬼!”
粉袄女子笑嘻嘻的捉住紫烟,朗声道:“起轿!”
一行人喜气洋洋的抬轿行去,只留下定了身的王胜,鼓着眼睛眼睁睁看着小轿眨眼消失在路地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