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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这些年基本上少有人在她面前提起母亲,可今天却被这样一个人以这种方式提起。莫辰只怕自己再晚点走会忍不住过去掐死他,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死人。辰意,辰意,是为母亲的辰意,是对母亲的诚意。就算她真打算把辰意变成一个只收藏母亲作品的展厅那又怎样,还需要征求别人的同意吗,真是可笑。一路风驰电掣,超了几十辆车,闯了几个红灯,稳稳当当的停在城池门口,她突然很想喝酒,突然很想喝醉。简单在城池体验她一直想要体验的城池生活,自己今天就算喝醉了应该也不会流落街头吧,莫辰这样想着就走进了城池。回国这么久除了应酬,她其实很少来这样的娱乐场所,因为本质上她不喜欢这样灯红酒绿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太过放纵,而她已经放纵太久,打算收敛了,而今天她却又想放纵一下。在吧台边绕了一圈找到简单,找好位置坐下,趴在吧台上懒懒的叫唤,“小二,上酒”。

简单一抬头见到莫辰,本打算给她回两句的,可还没开口就看到破碎的光影里一脸黯然的她,调侃的话生生压了下去。莫辰在人前是轻易不示弱的,即使伤心难过也只会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跩得二五八万似的,今天简单算是开了眼界能亲眼见到这位大小姐黯然神伤,还要借酒浇愁的模样。她自己调的酒自然是不能给莫辰喝,手法不好,搭配还混乱,让阿森调了杯酒,递到莫辰面前,看着她的脸色斟酌再三小心翼翼的开口,“失恋了?”。

莫辰看着面前的酒杯里冰块沉沉浮浮,斑斓的酒杯里色彩瞬息变幻,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杯壁一颗颗落下,慢慢流到桌子上,蔓延到莫辰指尖,冰凉一片。吸了吸鼻子,端起酒杯,凉气更甚,轻轻抿了一口,然后一口喝下,冰块含在嘴里在舌尖上打转,冰块凉气灼人。莫辰轻皱了下眉头,嚼碎冰块吞下,让那股凉气一直凉到心里,然后蔓延到全身,最后散开,才慢慢的开口,“没有”。简单见她不说话慢悠悠的喝着酒心里微微忐忑,看着她一口喝下那杯酒,来不及阻拦的手还悬在半空,心也一下子提起。阿森调的酒虽然颜色好看,味道不错,可那都是烈酒啊,一口就闷了,这样喝下去一会儿不就得醉了。不过听到她那句没有心倒是放回去一点了,既然不是为情所困的情伤,那应该就是为往事所扰了,而且能困扰她的往事貌似就那么一件,简单心里也有了数。莫辰放下杯子,拍打简单没收回去的手,神色淡淡的开口,“陪我喝一杯吧”。

本来简单是不愿喝酒的,喝酒坏事啊,想着之前两次自己喝醉酒的事就后背发凉。不过一看莫辰一脸的寂寥,可怜兮兮缺母爱的样子,她又不忍了,母爱一下子提前泛滥了。环视了一眼酒吧,今天好像没看见某人,也不能每次喝酒都出事啊,嘴一瘪,心一横,就算有事死就死吧,为了姐们。转头让阿森给调酒,出去挨着莫辰坐下,握着她的手也趴在吧台上,头挨着头,肩并着肩,也不说话,就这么陪着她。

酒吧里的喧嚣好像一下子离她们远了,她们融在里面又好像隔离开来,灯光暗影里浮出一种叫孤单又好似寂寞的情绪。莫辰这一刻突然特别思念那个离自己已经很遥远的母亲,她最爱的妈妈。阿森动作很快,吧台上很快就摆满了五光十色的就,一字排开在两人面前。莫辰敛了眉眼,定定的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酒,怎么这世界明明色彩斑斓,可自己却觉得这么苍白呢。自顾自的端过一杯放在面前,轻轻的,像是对着简单,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想她了,可是却找不回她”。

语气缠绵缱绻,喃喃低语飘飘荡荡直接到了简单心里,胸腔里涌出一股莫名的冲动,让她几欲落泪。简单猛灌了口酒,压下那股冲动。多少年不见莫辰这样了,她即使孤独,即使哀伤也是保持着明媚的笑容,也只有七年前她出国之前跟她告别那次,才反常的那么脆弱,可能那才是正常的吧。那天她们也喝了酒,一边喝一边哭,最后睡过去前只听见莫辰趴在她耳边微不可闻的说,“我要出国了,我要去找她”。明明已经喝醉了,明明哭得都要晕过去了,明明那么不清醒了,可简单却清楚的记得这句话。今天她却说,“我想她了,可是却找不回她”,简单想哭,是真的想哭,特别想哭,握紧了莫辰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莫辰感受到她,回握着她的手,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我好傻,对不对”。精致的脸上笑容明明明媚妖娆,可却寂寥丛生,渐至荒凉一片,那些一直隐藏的忧伤情绪终于不受控制走火入魔喷发出来。莫辰一口一口,一杯一杯喝着酒,往事一幕幕从各个时空穿越而来,最终占领高地,肆意泛滥。母亲在浇花,母亲在画画,母亲在做饭,母亲在辰辰床前讲故事,母亲亲吻辰辰…慢慢模糊的眼睛,最后是母亲在病床上,苍白却柔和的脸,渐渐消退的不只是生命,还有她的爱。慢慢的那一长排的酒都只剩下了空酒杯,莫辰还是趴在吧台上,简单抓着空杯子,摇摇晃晃的嚷嚷,“小二,上酒上酒”,说完就又趴在莫辰耳边,嘟嘟喃喃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江楚寒和梁景轩还有梁静过来领人的时候就见两个酒鬼,一个安安静静的趴着,一个一会趴着一会又晃晃荡荡的抬头,嘴里还说着什么。梁静蹦达过来,抓着简单的一阵摇晃,“嫂子,你怎么背着我们偷偷喝酒”,看见趴着的莫辰,又嚷嚷,“你们居然不找我一起玩”。梁景轩黑着脸一把拨开还在跟两个醉得神志不清的人说话的梁静,一把拉过简单,简单还欲反抗,直接就被扛在肩上打包带走了。电话是阿森打的,大嫂喝醉了当然得让大哥领回去,梁静是跟着凑热闹的,梁景轩知道还有一个人就直接叫上了江楚寒。这会儿简单被领走了,就只剩下莫辰一个人趴在那里,不言不语,半张脸埋在手臂里,整个人都缩在阴影里面,像极了走丢后没有安全感的小猫。

江楚寒一下子就想起那次从城池出来她坐在他车里,光影明灭下忧伤的侧脸。怔怔的看了半天,梁静见他一动不动窜到他面前,在他眼前挥手,“楚寒哥,不送她回家啊”。江楚寒回神弹了下梁静额头,“知道了,你怎么不跟你哥回去”,“我来帮你啊”。江楚寒和梁静架起莫辰,莫辰酒品还不错,不哭也不闹,任他们扶着,不过醉得厉害整个人没一点力,软软的靠在江楚寒怀里。江楚寒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绕过脖子,拦腰抱起她。莫辰像是找到了一个避风的港湾,在他怀里蹭了蹭闻着他的味道,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乖巧的靠在他的颈窝里。梁静无所事事跟在后面小声嘟喃,“还说不是女朋友”。

江楚寒把她抱起了一点,低头看她醉得无知无觉的样子,很无奈。在江楚寒怀里莫辰只觉得好温暖,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莫名的安心,想要去依赖,想一直靠在他怀里。感觉就像妈妈一样,不禁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嘴里不自觉的叫出声,“妈妈”。江楚寒听着她这声妈妈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皱了下眉头,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就成了她妈妈,一时没注意到楼梯,脚下一滑,差点把人丢出去。梁静赶忙过来扶着,“楚寒哥,你没吃晚饭呀”。

江楚寒瞥了她一眼没说话,重新把莫辰抱好。莫辰更加紧张的搂着他的脖子,害怕失去了这个怀抱,嘴里又溢出一声妈妈,这一次连梁静都听到了,噗嗤一下笑出声,抓住机会调侃他,“诶,楚寒哥,你现在除了做生意还兼职做起了奶妈啊”。她故意扭曲了莫辰的话,江楚寒嘴角又抽搐了两下,骂道,“死丫头,快走”。

到上车了问题又来了,莫辰抱着江楚寒就是不肯撒手,还越抱越紧,嘴里低声嘟嘟喃喃说着什么,听不清楚,江楚寒没办法抱着她一起坐进了后座,摸出钥匙,“愣着干什么,你来开车”。梁静屁颠屁颠接过钥匙,乐呵呵的上到驾驶室。她一直想开车来着,尤其是这样的好车,可惜在家大家都不肯把钥匙给她。齐勋让她开过一次后也不肯再让她来开,说是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不就是想说她技术不好吗,她又不是什么马路杀手,至于这样吗。终于让她有机会了,梁静兴奋得手脚都蠢蠢欲动了,点燃火,进档,放下手刹,车唰的就窜出去了。江楚寒背后紧贴着座椅,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从后视镜里看着梁静兴奋的小脸,一边给指挥一边暗暗担心,今天这是倒什么霉了,碰上个醉鬼就算了,碰上个清醒的偏偏还横冲直撞的把轿车当坦克开。不过幸好半夜路上车并不多,也没有行人,梁静虽然把车开得跌跌撞撞的,但还好不是磕磕碰碰,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伤亡。不过一路上不是加油特别快,就是刹车特别急促,拐弯不带减速的反而加油,正常人是没什么,可莫辰喝醉酒就不一样了,不一会儿就觉得胃里翻滚得难受,想要吐出来。江楚寒发现她的异样赶忙让梁静停车,梁静一脚刹车到底,刹车系统太好,本来八十码的速度一下子跳成零,要不是江楚寒有准备拉住莫辰,只怕人就得栽到前面去了。暂时懒得说她瞪了一眼搂着莫辰下了车,莫辰刚下车蹲在路边就吐了出来,掏心掏肺的像是要把肚子吐空,吐完江楚寒倒水让她漱了口,又给她擦干净嘴,才抱着人上车。

看梁静也上了车叮嘱了她两句,“你慢点开,后面又没人追你,也不赶着去救火,我受得了你这种开法她还受不了”。梁静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挠头,“呵呵,第一次开你车还不习惯嘛”。说过以后梁静放慢了速度,一路上匀速开着车,还时不时从后视镜暧昧的看看后座的两人。莫辰吐过之后舒服多了,也不再蹙着眉头,在江楚寒胸口,听着他一声一声的心跳安安静静的趴着,小脑袋偶尔动动,像极了一只小猫。江楚寒看着她微红的侧脸,小卷发一丝丝垂在脸旁,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心里就像有只爪子在挠着,不轻不重的,不弄疼你,就只是让你觉得痒,心痒。江楚寒觉得现在他很不像自己,梁静看着后视镜也这么觉得,她认识江楚寒好多年了,虽然他一直像个大哥哥一样对自己,很温和,可从没见过他这么温柔的表情,简直能滴出水来,而且半夜被从床上挖起来,也没有生气,难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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