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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好久不见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坚定信念的支撑,让他走到了今天。他努力奋斗的前半生希望能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可也正是因为他那么废寝忘食的工作而把她弄丢了。她和他离了婚离家出走以后这二十年他依然那么投入地工作,为了忙碌得没有空闲去想她,为了有一天她回来以后他可以给她一个衣食无忧的晚年生活。

二十年过去了,哇哇啼哭的女儿如今已落落大方,调皮捣蛋的儿子如今已开始独当一面。他自己也老了,原本血气方刚的青年人如今已将步入花甲之年。霜华满鬓,皱纹满面,写尽人生沧桑。那么她呢?是否也如他头发开始花白,步履也不再矫健了?还是依然保持住曾经的那般模样,那样俏美?

不觉之中已经到了市中央花园广场,或锻炼,或休憩,或观光的人流云集,幽静中显得格外热闹。四处张望中,他的目光在一个女子跟前停留。隔着几米距离,他正好可以看的清。

正值春夏交替时节,早晨天气微凉,她着一身浅色针织连衣裙,外搭一印花披肩,身材和当年无异,还是那样纤细高挑。她应该是刚到,正低头整理她的绘画用品,棕色卷曲的秀发齐肩,前额几缕发丝垂落,半遮了那隽美的脸庞。虽然岁月在她脸色留下了斑斑驳驳的痕迹,可是在他看起来她依然和当初一样,美得让他心醉。

虽然这么多年未见,可他还真是一眼便认出了她,那个高傲的,俏皮的她,只一眼就将他迷住的她。越走越近了,越走越近了,近的都快可以感受到她的气息了。他终于在一米开外立住了,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她依然在铺展她的工具,不曾留意到不远处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他在边上一张椅子前坐下,低声说道:“可以帮我画幅肖像画吗?”

只要在这里的时候她每天要给至少十来位行人或游客作画,常常有中国游客,所以对着突如其来的普通话,她并未感到意外,一边继续忙着手头的活,一边缓缓的答到:“可以的,不过你得先等上几分钟。”

对方不语。等到她铺开画纸,拿起笔看向对方,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先是惊讶,接着是惶恐,紧张,不知所措……一时间各种思绪纷乱,各种情感交织,五味杂陈,不知所以。时间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终于,还是他先开口了:“这么多年,你还好吧?”依然是那样低的语调。

“你们都好吗?孩子好吗?你怎么会来这里的?”她有些吃力的一下问了三个问题,声音颤抖得厉害,让他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陌生。曾经的她那么高傲,从来说话都是那么不容置疑的。

“孩子们都长大了,都很好,就是很想你,尤其是我们儿子……”他的语调忧伤中带着一丝喜悦,她应该还会记挂他们的。

她又一次沉默了,始终低头拨弄着画笔。他看出了她的不安,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过了许久,她终于握好笔抬起头来看向他,眼神中流露出了那一丝久违的自信与凌厉。“像我这样的人不值得被你们惦记着的。”

想过了无数种相见的场景,只是不曾到是这样一种,还不算太令人难受的这种。钱明进就这样安静地坐着,目视前方,望着她,等着她。

随着笔尖在纸上来来回回地穿梭串动,她已经画出了他的轮廓。这个曾经深爱过,又被她深深伤害过的男人,如今竟然千里迢迢跨越重洋,来到了她面前。岁月流逝,原本俊俏的脸上如今刻满了沧桑,深深浅浅,一刀一刀,如她对他的伤害。可是他竟然还记挂着她,竟不远万里寻她而来。没有责备,没有怪罪。当初她走得那么毅然决绝,而他却来得这般风尘仆仆。她何德何能让他这样的男人记挂了二十多年?

她感觉到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前方不远处的这个人,接着一滴滴热泪滴落到画纸上。她那么骄傲的人,终还是会被感动的。如果说最初的离家出走是因为负气,因为逃避,那么之后的若干年更多的是在自责与愧疚的折磨苟且偷生。现在是到赎罪的时候了吗?当初她那样不管不顾的抛弃了他们,而他们竟然还能包容她,接纳她?这是怎样的缘分?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它总是教会人们很多很多。它可以让一个高傲的人学会谦卑,让一个狂妄的人放下身段,让一个自私的人学会宽容。

这些年来她又何尝不想他们,她的两个孩子,那可是她的亲生骨肉啊。一开始想得心绞痛。她为自己当初的冲动后悔不已,可是像她这样高傲的人,又怎会平心静气地来对待自己的错误呢?她一再告诉自己是他们逼的她离家出走的。

到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也就平静下来了。毕竟已经离家出走了,隔着重洋,她又开始了她的新生活,慢慢的也不再如最初那么想念他们了。隔着遥远的时间和空间,很多感情是会暂时被搁浅的。

直到最近几年,父母去世了,和法国爱人分手了,她也慢慢老了,人老了的一个特征就是常常会回忆起往事来,她也不例外,她时常回忆起二十多年前在国内生活的种种,突然开始想他,想他们的两个孩子。

人啊,年轻的时候怎样都好,爱过恨过,傻过疯过,甚至可以想忘就忘了,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记性反而变好了,很多曾经不愿想不敢想的事情反倒都记起来了,而且还那样清晰。

想到她的孩子,让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她想过回去找他们,可是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回去面对,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啊?她不敢想,可是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往事总会浮上眼前……

她在牧师前忏悔,她做力所能及的善事以求得内心的一份安宁……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二十多年再也没有娶,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了。还会来找她。

眼前这个男人,当初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他对她却从来没有变过……

“穆瑜,以前都是我不好,只顾着工作,对你的关心太少了,时常忽略了你,你看你都惩罚了我二十年了,这气也该消了吧?”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她身边,拿着手帕帮她拭去眼珠。

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自责,所有的愧疚,一拥而上。“都是我的错,是我亏欠你们的,你怎么也不怪我?”

“我们的大小姐终于会承认错误了。好,既然知错了,那我罚你跟我回家改过。”他说着一把将她拥在怀里,紧紧的搂着,生怕再丢了。都年过半百的人了,居然还能跟小年轻谈恋爱式的搂搂抱抱。他不觉嘴角露出了微笑,法国真是个浪漫的国度!

“我怎么有脸跟你回去?”她继续哭得和泪人般。

“儿子让我来找你的,他现在接管了公司,接替了我的事业,我以后有空陪你了。”

“儿子?我们的黍黎?他终于长大了!”

“是啊,而且很优秀。”

傍晚十分,钱黍黎收到爸爸发来的告诉他妈妈找到了的消息,他愣了许久许久。爸爸终于找到妈妈了,二十年了,终于还是找到妈妈了……二十年来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啊,终于还是找到了。以后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他和子菁也是有妈妈的孩子。

可是他却为此付出了他无法估量的代价。

噢,他想起了苏菲,这一刻,他无比强烈地想她,想要见到她。

该面对的总还是要去面对的,恋人之间最重要的坦诚相待,彼此信任。他决定对她坦白,那么她又会如何面对?不想竟是给她出难题了,为此他感到深深的自责。

“苏菲,我想你了,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一会来接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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