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颜卿方才泡了凉水澡,夜风一吹当真是寒气入骨,不由得想到,当真是失策,这可真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院中闹得这样乱哄哄的,闹心不说,她还没有地方睡觉了。
而且看样子,只怕连清治好了之后还得查验一番方才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今天晚上是没法睡个安稳觉了。
“妹妹,”慕颜诺莲步轻移的走到她身边,语气中满是关怀:“夜深露重,妹妹身子轻弱,如何在这里发起呆来?若是妹妹不嫌弃,可去我的院中小住一晚。”
慕颜卿急忙从石凳上起身,躬身道:“方才的事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二姐。”
“谢我作甚,”慕颜诺眉头微微蹙起,叹息道:“说起来我倒是要谢谢妹妹,若是没有今晚这一通闹剧,我又如何能看得清我心非向荣华富贵,本就不在太子殿下身上?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本以为是宫中女人缠斗所致,却不料竟是因为……”
她话没说完,但慕颜卿却是听明白了这是在腹诽太子殿下。
方才慕颜卿见她挺身而出时就有几分怀疑,此刻再听她如此‘吐露真心’,心中疑云四起。
慕颜诺是何等人也,慕颜卿比谁都清楚。若说六姐慕颜月是为虎作伥,那二姐就是修炼许久的精怪老虎。一.夜之间忽然改头换面,仅凭这几句话就想把她唬住吗?
慕颜卿莞尔一笑,抬手抚上她纤细手腕,道:“姐姐看开了,这可当真是喜识一件!太子殿下宫中佳丽少说几十人,若想椒房专宠,当真是难于登天!妹妹就知道,二姐可不是六姐那般的糊涂人!”
慕颜诺听她这话,仿佛有种别样的意味,可一时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但见慕颜卿对她亲热了不少,心道此刻天时地利,低声问道:“说来妹妹当真是胆大,上次无幻楼太子殿下险些遇难之事还未处理清楚,听闻已经怀疑到了丞相府头上。本以为这次太子殿下造访可挽回丞相府名声,哪里想到竟然在妹妹你这里出了事,若是细细追究起来,恐怕不止妹妹,丞相府也在劫难逃。”
见慕颜卿面色一变,身子害怕的止不住颤.抖起来,慕颜诺心道,原以为慕颜卿是什么人物,没想到这简单一诈,就被问出来了。“妹妹你这话不与别人说也便罢了,难不成还不能跟我说么?妹妹,你与我实话实说,你这般针对太子殿下,到底是为了什么?”
慕颜卿听她这么说,瞬间便明白过来慕颜诺与自己套近乎是为了什么。装作愣了愣神,而后笑道:“二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您且放宽心,就算有人查了个底儿朝天,也不会牵连丞相府分毫。”
可就在此时,慕颜卿的屋中又闹出了一阵骚乱。
只见孙靖沉着一张脸疾步走到慕颜卿身边,匆忙的跟慕颜卿和慕颜诺行了个礼,道:“太子殿下传召,七小姐快些去吧。”
慕颜诺本想要与她一同前去,可孙靖一番话让她望而却步。“有些事,二小姐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慕颜诺瞥了一眼面色仍旧苍白的慕颜卿,悄悄的塞了一锭碎银子给孙靖,道:“有劳孙公公照顾我这不懂事的小妹,若是她有什么做的不对、说错话的地方,还望孙公公能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几句。”
孙公公未曾料到这看起来凉薄的二小姐竟然这般的通人事,也未曾料到在丞相府中竟然能见到姐妹之间一团和气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有几分错愕。“这都是奴才应当做的,二小姐太过客气。”
慕颜诺怔怔的看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心忽的被揪住一般,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的目的虽未达成,但也不希望慕颜卿的事牵扯到丞相府。人言伴君如伴虎,太子殿下虽未成为一国之君,可喜怒无常的样子已然有了几分征兆。
抬眼忽然间见到一轮圆月挂在夜幕中,星光熠熠中当真是圣洁万分。慕颜诺对着圆月拜了一拜,虔诚道:“长生天在上,但愿今日七妹与丞相府化险为夷。”
“小姐且放宽心,太子殿下并无大碍,自然是不会迁怒他人。”身边忽的传来一个陌生男人之声,慕颜诺不禁吃了一惊,睁开眼看时只见皓月波辉下立着一个白衣之人,因了面纱遮挡,她只觉他身上也如同今晚的月色一般,朦胧柔和中自带一股清冷之意。
“你是何人?竟如此胆大包天,擅闯丞相府?”虽看不清面前之人容貌,可慕颜诺下意识便觉得此人并无恶意。
“在下与太子殿下同来,方才人影纷杂,二小姐未注意到在下也在情理之中。”来人拱了拱手,很有一番孤芳自赏之意。“江北周盾,见过二小姐。”
“啊——”慕颜诺止不住惊呼了一声,竟有些激动的道:“你是周盾?”
她之前受慕颜月挑拨陷害慕颜卿时,便是因为没有认出那荷包上的花是周盾工法,正因为此事,她很是伤怀了一阵。
只因她平日里极为欣赏周盾不为斗米折腰的气节与胸怀天下的傲岸,多次幻想过写出那般桀骜文字与画出那般萧索寒意森然景象的人会是如何,今日一见,竟然是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心中登时便多了几分好感。
“周某不才,竟可得二小姐赏识,”周盾微微一笑:“周某荣幸之至。”
慕颜诺心中疼痛越发清晰,其中更多的却是失望。
她满心以为周盾是翩翩公子,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油腔滑调满嘴恭维话的人,更何况他是太子殿下的鹰犬。“既是太子殿下的贵客,小女唐突了。巧红,我们走吧。”
“小姐且留步,”周盾见她当真起身就走,急忙出声道:“周某唐突,无意听二位小姐闲话,但感念二小姐与七小姐姐妹情深,故而才出言解释,若是因此冒犯了二小姐,周某当真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