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泼墨,四月的夜,还是有些凉意。百里兮禾坐于凉亭中,身前摆放着的是一盘残局,身侧的烛光摇曳,微风习习,阿玖执剑而来。
“可有寻得?”他微微张了张口,声音十分的微弱。
阿玖道:“没有。”
随着一声“啪嗒”声响起,桌上的黑白棋子悉数洒落在地,其中一颗黑棋落在了他的鞋边,他抬脚竟然将那颗棋子踩得粉碎。
阿玖抬眼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阿玖,我想见那个人。”百里兮禾沉思后道。
战王府内,即墨子寒似乎一早就料到百里兮禾会来,他只吩咐流川将百里兮禾带到了书房。
“舅舅,你真是好狠的心呢。”刚进书房,百里兮禾就对着坐在书案前提笔写字的即墨子寒冷笑道。即墨子寒仍旧不为所动,继续低头写字。
“我原以为舅舅待她会与别人不同,却忘了舅舅一向是无情之人,何来动情一说?”百里兮禾站于书案前,轻蔑一笑道:“不得不说舅舅瞒天过海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手段也是越发的高明了。其实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何身份,以及我修炼控魂术的事情,对吧?”
“是。”即墨子寒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道。
“既是如此,那今夜你我便将一切都说清了。”百里兮禾双手扶于书案上,眼中泛着冷意。
他今日来就是想问问这个人对容恕的感情到底有几分真假?他不信,那日在雪殇国万俟君临要抓容恕时,这个人会不知道。
他也不相信,容恕是真的死了。可近几日,他让阿玖去南王那里找容恕的躯体,可还是不知那人将她的躯体藏于何处?
“舅舅我只问你一句话,她对于你来说,究竟算什么?”百里兮禾握起了拳头,手上依稀可见青筋暴起。
即墨子寒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平静道:“她在你那里算什么,在本王这里就算什么。”
“你……”百里兮禾听得出来他话里有话,可也不能说什么。确实,他把她一直都当一颗棋子的。
即墨子寒朝着门外轻喊一声,“流苏,在门外站着做什么,要进来便进来吧。”
“不进去了……我不知道王爷和百里公子在谈事情,我……先走了。”门外是流苏的声音。
即墨子寒疾步走到门前,开门后拉住了流苏,流苏换下了平时的男装,穿上了一身绯红色的衣裙。
“这衣服可还合身?”即墨子寒眉眼带笑的看着流苏,流苏愣愣的点了点头:“合身,谢谢王爷送流苏的生辰礼物,流苏很喜欢。”
百里兮禾见了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舅舅这是有新欢了?”
“百里公子……不是……”流苏慌忙想要解释时,百里兮禾却瞪了她一眼:“我是在问舅舅,不是问你!”
流苏缩了缩脖子,低喃“嗯”了一声,躲在了即墨子寒的身后。
在她记忆里,百里世家大公子一直都是温润的翩翩公子,脾气很好,从来不对人发火了,更别说是对女子发火了。可今日看来,也并非如此。
即墨子寒拧眉,语气中透露着不悦:“你没必要对着她发火,有气冲着本王来。”
身后的流苏听到这话,脸蛋微微发烫,心里觉得暖暖的。
百里兮禾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尽量使自己不要轻易动怒,他问他:“你是不打算找她了?”
“谁?不知百里公子说的是哪个人?那个人跟本王有什么关系吗?”即墨子寒一脸轻松。
百里兮禾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人竟会问出这样的话,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无情的了,没想到他这位舅舅才是最无情的那个。
以前,他还真以为这个人对容恕的感情是真的,可此刻他才发现,原来一直都是假的,他原来也一直在利用那个人。
能这样面不改色的问出这样的话,能这样心平气和的问出这样的话,他这位舅舅可真是心胸坦荡啊,可真是无畏啊。
“我还想问舅舅一件事,去年她中了独孤家的情蛊之毒时,舅舅不顾自身安危去鬼谷取药,是为何?”
那日,他可是记得即墨子寒为了取回那药草,险些丢了半条命呢。
“若不是本王用了这苦情计,又怎能换得那人的真心。”即墨子寒将流苏拉到身前,帮流苏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笑道:“这女人嘛,你只要肯为她付出生命,她就会以为你是真的爱她。
这世上最蠢的就是女人了,谎话说一次她可能不信,可只要你多说几次,她就会当真了。”
即墨子寒说完便勾起流苏的下巴,流苏瞪大了双目,只看得他的脸离的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羞涩的闭上了眼睛。
“好,那就请舅舅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若有一日,我找到了她——”
即墨子寒突然并未吻流苏,反而抬起头来打断了他的话,反问道:“找到了她,再利用她一次吗?”
百里兮禾脸色煞白,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时,流川恰巧来了。
百里兮禾挥袖而去。
过了片刻,即墨子寒看不见百里兮禾的身影时,放开了流苏,“你先出去吧,本王和流川还要要事需谈。”
流苏咬唇,慢慢悠悠的离开了房间,不过,出了房门后。并未着急离开,还想在听些什么时,流白却突然站在她身后拍了一掌她的肩膀:“呀!好大的一只蚊子。”
流苏自知理亏,只能转身离开。
“真有意思,再让你装……”流白看着流苏离开的背影笑着走进了书房。
出了王府的百里兮禾等了片刻后,见阿玖从王府的高墙上翻了出来,问了在他走后,即墨子寒跟流川说了什么。
阿玖将方才听到的又细说了一遍,百里兮禾听了,嘴角微微上扬,只是吩咐着阿玖:“那个人不用找了。”
说完,便步履匆匆地离去。
脑子里,是刚才阿玖跟他说的话。
“一颗废掉的棋子,弃了吧,不用找。她活着也好,死了也罢,都跟本王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还会有第二个容恕,第三个,若本王对每个都付以真心,那得有多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