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游弋脑海中,翻涌的思绪和情感使她眼底泛酸,酸疼的眼睛有些模糊视线,她微垂下眼帘,将心底的不安焦灼渐渐压住,恢复些理智,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病房门口了。
?她透过门上的小窗看见陆遇森帮他换了输液瓶,又动作很轻地给他掖好被角,慕雨杉慢慢地挪到一边,陆遇森出来往之前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像做贼一般长舒一口气。
?手指握住手柄,她的指缝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也许是听到德叔从远处喊的一声慕小姐,她一慌乱就闯了进去。
?身子抵在门边,她努力平稳住心跳。
?突然觉得对不起德叔,她居然和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玩捉迷藏。
?她轻叹一口气,再抬头时,就看见任皓谦熟睡的侧脸。
?她悬着的心又提到嗓子眼,磨蹭地走到他身边,空荡荡的VIP病房散发着一种清香,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他躺在床上,脸容苍白而瘦削,微微蹙起的眉让人不由心疼。他大概正在经历一个不好的梦,因为他呓语着一些名字,她听不清,就只好从桌上拿些纸巾擦拭着他额上的汗珠,只是强迫症迫使她找到垃圾桶丢手上的东西时,她看到垃圾桶里有两张捏皱的机票,她捡起来看,一张是从日本转机到上海,另一张是从上海飞往意大利的机票,而时间大约是两个小时前,她猜想,他可能临时生病才取消航程。
?慕雨杉扔掉手上的东西,打算继续配合着他做戏,刚要抬脚就听见他很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阿杉!”
?明明清而浅淡的嗓音似蜻蜓点水,可于慕雨杉而言似洪水猛兽,他一遍一遍呢喃的名字居然是她,她又沉着冷静地安抚自己也许是在叫另一个人,因为他从没这样叫过她,他的称谓简单明了,大多数是平淡的“慕雨杉”这三个字,就像在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自知她看不清他。也许他脆弱的外表正在给她挖一个更大的坑,毕竟她间接害死了他亲妹妹,毕竟他毁了顾家和慕家。
?然而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再一次慌乱地喊出那三个字——
慕、雨、杉。
他的咬牙切齿彻底撞击了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她无法再欺骗自己,他用最不舍的语气在喊她的名字。他的声音让她觉得有些悲哀,仿佛隐忍了无数痛苦,他才敢在梦里这样叫她的名字。
鬼使神差地,她俯身吻住了他,她想堵住他一步一步的试探,毫无技巧可言的吻技,带走了她呼吸的氧气,好像已经窒息了,四周慢慢都是他身上清列干净的味道。
她的唇上还带着屋外的寒冷,他的却意外的温暖,然而这温暖却让她蓦地一阵心酸,眼泪不知怎么的就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再也止不住。
直到眼泪落在他的额角,看起来一直在沉寂安睡的任皓谦,突兀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那一刹,慕雨杉感觉自己整个心脏都要从身体里面蹦跶出来了。
???惊慌失措的瞬间,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认账和马上跑,正要付诸行动,他却按住了她的手,他慢慢坐起来,窗外的月色和屋内暖融融的灯光笼在他精致的五官上,就在她要逃跑成功,他的手穿过她的发际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脸禁锢住,他凑过来盯着慕雨杉看了十几秒,他的唇飞快地凑了上来,贴在她的唇上面。
?他的吻像一场肆意的雨,潮意汹涌得热烈,慕雨杉整个身体僵硬在那里,随着那三个字的吐露,她才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错乱中清醒过来。
?“慕雨杉。”他用梦里的语气贴在她的耳窝轻声呢喃。
?她抿着唇,羞红了脸,从他怀里挣脱开,“什么?”
?“原来我一直都很细心捕捉一些细节,生怕漏掉什么,后来,我真的死心了。”他说。
?她不明白地看向他。
?他很笨拙地抬手揉揉她的脑袋,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后他盯着她沉寂了几秒钟,才缓缓地似乎扯回正题说:“没事,就是突然想喊一下你的名字。”
?他语气里面那些浓得化不开,她又无从琢磨得透的情绪,让慕雨杉微微僵了一下,然而她怔然了几秒,固执地追问:“再后来呢?”
?她红着眼眶,紧迫的视线锁定着他的眉眼。
?他对她的反应有点奇怪,也许生病的男人会让某人生出点恻隐之心,就耸耸肩,恢复以往有些慵懒又夹着冷然的姿态,失笑道:“再后来,我肠胃炎犯了,被遇森唠叨了半个小时。”
?慕雨杉咬着唇角,微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失落和怅然,而后抬起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软糯的嗓音传来,极为悦耳动听,“你活该!”
?话音落定,“砰”的一声,她像只忐忑的兔子逃窜出去。
任皓谦看着她生气的背影,微微笑起来,只是那笑容无比惨淡。
他或许知道她在试探什么。
那个吻也可能别有深意。
又怎么样呢?
也许她只是把自己当成了顾城的影子,又或者,她终于对他动心了?
三年。
他花费了无数的心思,只希望她恨透他。
他不想再捕捉什么细节,因为他知道,他留不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