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做的清淡，顾昀没什么胃口，看着盘子里的菜默默叹气，自己不爱吃什么她做什么，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将就吃一口，不喜欢，你自己做去。”
“我雇你来就是让我受罪的？”
“谁让你这人m体质，喜欢被虐！”柳云边吃菜边看着他，一道肉菜也没有，这顿太寡淡了还，都是自己不爱吃的菜，顾昀，我也陪你一起受罪，你还挑什么？
以前萧易总是逼自己多吃蔬菜，可他吃了那么多年的合理搭配，最后还不是走了，这些菜都是自己为了他学的，如今想想，顾老师还真是个名师，她做菜的手艺，这些年来日益精湛，都是拖了他的福。
“这些都是萧易爱吃的？”顾昀放下了筷子，柳云没接话，似是默认。
“你想怎样我不管，我明天必须看到食谱。”
“去雇个厨子吧。”柳云筷子一摔，端起碗走进厨房。
扭开龙头，水流哗哗作响，她发起呆来，顾昀叹了口气，抬手关了龙头。“如果你状态不好，去歇着吧。”
“没，是我的问题，你有没有想吃的，给我列出来。”柳云擦了擦眼角，笑着问他。
顾昀摇了摇头，看着她说：“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几天我才发现，我以为你喜欢的，都是假象，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连喜好都是假的，顾昀，我越来越不懂你了。
“行吧，晚上吃水煮鱼你没意见吧。”
“还好，我不喜欢太辣的。”
“知道了。”
“下午去哪儿？”
“我自己去就好，刚我看了，超市里的对联不好看，我去批发市场走走。”
“我和你一起，我还没去过。”
“也好！”
一点的时候，保洁员敲开了顾昀的房门，柳云领着人把任务仔细交代了一下，然后，对顾昀笑着说：“走吧。”
柳云熟练的在摊位上砍价，顾昀站在一旁看她和老板聊得热火朝天，这种市井生活，曾经是自己向往的，找到那个人，和她生两个孩子，隐没在城市里，简简单单，平平凡凡。可如今，身不由己，只能被人驾着线走，这几年，他拼了命，终于可以稍稍松口气，这次，他的目的依旧是逃离，离开那个家，去找他想见的人。要是她结婚了怎么办？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她也该30几岁了吧，越想越烦，他揉了揉眉心，看着柳云，大包小裹买了一堆，他迎了过去，“我帮你。”
“谢了。”
“买这么多灯笼做什么？”
“明天三十儿了，萧易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我想给他引路，对了，明天给你做完饭，我就离开。”
“你...要丢下我一个人！”
柳云听得一愣，对他笑了笑，“我要去萧易家，等他回来。”
“你清醒一点，他不会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他答应我的。”柳云泪盈满眶，顾昀话到嘴边哽住了，“我...我的意思是，初一才是头七。”
“你的意思，他初一才会回来吗？”柳云眼泪汪汪的看着他，顾昀点了点头，继续说着：“初一，初一我陪你去等他，所以...所以...”
柳云擦了擦眼泪，笑了笑，“那我先去把灯笼挂上，走吧。”
《寻梦环游记》里说：人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生物学的死亡；第二次是社会宣布你死亡；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离开这个世界。
顾昀站在椅子上挂着灯笼，看着柳云一脸期待的模样，心里莫名的泛了疼。
“最后一个，挂的高一点。”
柳云看着院子里的灯笼笑着，萧易，你看见了吗？沿着我为你引的路回来找我吧。
“我记得这里的风俗，家里有人去世，不该贴这个吧。”顾昀看着边哼歌边贴对联的柳云说着。
柳云笑了笑，没理。
在她心里，他没死，只是去了另一个时空，她与他的平行时空，再无交集罢了。她想起了那首《水星记》，她不喜欢这首歌，每当听到它的时候，总会想起自己和萧易，他是自己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只能陪着他环游而已。
当年的顾昀，是她故事里的水星探测器，向自己撞了过来，硬生生的挤进了她的轨道里，在她心里生了根，然后消失了。
“对不起，我...”顾昀看着她，柳云看着自己贴了一个多小时的成果笑了笑，回头对他说，“走吧，我们初一再来。”
她站在那个大松树下，伸手摸了摸它，想起夏天的时候，萧易坐在树下，耐心的给时安和小叆讲着故事。“他做了所有爸爸该做的事，只是...”他不是我孩子的爸爸。
顾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都有无法忘记的人。”
“你也有吗？”柳云抬眼看着他，似是期待着什么，顾昀点了点头，“当然有。至少萧易陪了你这么多年，而她，我只见过一面而已。”
“这样啊。”柳云垂下头来，原来他心里也有无法忘记的人，这人，她百分百肯定，不是自己。
“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柳云坐在车上问他。
“怎么？又想离职？”
柳云笑着摇了摇头，“我总得知道，我这份工作能做多久吧。”
顾昀看了她一眼，忽然想问，做一辈子好不好，他惊讶于自己的心思，话到嘴边，憋了回去，只是说：“看我心情。”
“你们有钱人真任性！”
顾昀哼了一声，“我查过你，单凭个人资产，你我不分上下。”
“我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这几年我的财运似乎特别好，买什么赚什么。”
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投资这场豪赌，她赚到手软，只是她并没有什么感觉，依然去楼下早餐摊吃饭，逛菜市场，在网上买衣服，和之前没什么两样，除了账户上多了几个零，她的生活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要说，唯一的变化，是生命中多了两个小人儿，他留给她的礼物，可他们似乎和萧易更亲近，或许自己才是他俩之间的第三者，如果这是一出耽美剧，她的出场到底有何意义。
“回家吗？”顾昀问她。
“麻烦拉我去店里，你不用下车，我去看一眼。”
被她叮嘱的不自在，顾昀回了句：“我怎么觉得我才是你的保姆？”
“行呀，今天开始饭你做，衣服你洗，菜你去买。”
“那你做什么？”
“看着你！”
顾昀笑了出来，“你想的比长得还好看！过来！”他将车停在了路边。
“干什么？”
“车你来开。”顾昀笑着看向她，解开了安全带。
“你认真的？”柳云不太确定的问了他一句。
“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艹，我开车，行呀，小命给我准备好了吧。
十分钟之后，顾昀抓着扶手一脸惊惧的看着她，“你的驾照是买的？”
“想什么呢？当年我的教练想占我便宜，我把他揍得服服帖帖的，给我开了一路绿灯。”柳云一脚刹车，一脚油门，晃的顾昀胃里一阵翻涌。
“坐稳了，我加速了！”
顾昀定了定神，吞了口口水，心里一千次的后悔，这人最开始开的是摇摇车，然后是赛车。
“停，你路边停一下。”怪不得她会撞到树上，再这样下去，她开的就是碰碰车。柳云坏笑了一下，跟我斗，姐姐我车技如何？多亏了我熟练的驾驶技术，不然怎么能如此顺利的骗了你。
“你运气真的挺好的。”顾昀趴在车门上看着她，每次眼看要撞到的时候都顺利的躲开了，也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真的运气好，但是再这样下去，自己中午吃的东西马上就要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眼前了，头晕的要命，他在车边靠了一会儿，刚要掏烟，才发现包里空空，笑了笑，拉开车门，柳云装作一副关心的模样问道：“要不我们打车去吧。”
顾昀看了她一眼，捏了捏手指，“不必。”
停在书店门口的时候，他看着眼前的二层小楼，突然觉得好熟悉。
“你等我半个小时。”柳云解开安全带下了车，顾昀也跟了下去，她似乎刻意不想让自己去，为什么？带着这个疑问，五分钟之后，他推开了门。看着柳云一脸惊恐的看着她，她身边围了几个人，她似乎正在交代着什么，那几个人见到他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怎么，我这么可怕？”顾昀笑了出来。
“顾老师。”一个脸圆圆的女生看着他红了眼眶，顾昀眉头微皱，这什么情况。那个女生突然被一旁高个子的女生拉到一旁，对她使着眼色。
顾昀看着眼前的人，低头笑了笑，这是演什么？这些人认识我？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在外面等。”柳云几步跑到他跟前。
顾昀打量着整间书店，倒是简单别致，他指着一个环形的书架对柳云说，“我去那里坐坐，你继续。”
柳云跟着他走了过去，在休息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喝点儿什么？”
“拿铁吧。”他随手抓起一本书，这个区域放的是村上春树，书里写着：“孤独一人也没关系，只要能发自内心地爱着一个人，人生就会有救。哪怕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
他喝了口咖啡，笑着问柳云，“味道不错，你泡的？”
柳云点了点头，“尝尝看，我做的奶酪芝士。”
“上面是你咬的？”顾昀看着奶酪上的孔洞开玩笑的说着。
“这款我做了好多年，很受欢迎，你试试看。”
“我不喜欢吃甜...”话音未落，嘴被蛋糕堵上了，柳云拄着头笑着看向他，“喜欢吗？”
“嗯，味道不错。”顾昀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以后做给我吃。”
余光一扫，书柜后面围了好几个人，是刚才那些围在柳云身边的女生，看起来大多是20几岁的模样。
“干活儿去。”柳云回头吼了一句，几个人灰溜溜的跑开了。
“你这么凶，不怕人都吓跑了？”
“她们跟了我快六年了，从大学兼职到现在。”柳云淡淡的笑了笑，“也不去找份正经工作，就在我这里耗着。”
“你这里倒是清净，我看门口还有架钢琴，你会弹？”
柳云一怔，摇了摇头，看着他笑了笑，一直给你留着，想着你回来的时候再弹给我听。
“你会吗？”
顾昀笑了笑，“会一点儿。”
骗子，你的水平我觉得都能开音乐会了，柳云看着他问：“要不要弹弹看？”
“好啊，我好久没弹，也不知道忘了没。”
顾昀坐在钢琴旁，仔细的调音，“多久没人碰了？”
你离开之后。柳云看着他，一副认真专注的模样，连捏手指的动作，都久违的熟悉，瞬间红了眼眶。
“想听什么？”顾昀笑着问她。
“《longer》。”
“那首歌。”顾昀微微皱眉，“好吧。”
音乐响起的时候，柳云靠在钢琴旁跟着小声哼唱着，还是头一次离他这么近看他弹琴。
“I'll be in love with you......”柳云哼着哼着，无法继续，音乐停了下来，顾昀起身捧着她的脸问：“这么感动？哭了？”
柳云推开了他的手，擦了擦脸，“是你弹的好。”
是吗？顾昀脑子里疑问闪过，这时身边的人多了起来，他听见身旁的人窃窃私语。
“是这个人吗，传说中的钢琴王子，天啊，好帅。”
“他不是消失了吗？”
“我要发朋友圈，我还以为之前的校园传说是假的呢！”
“顾老师，顾老师您回来了？”
一个女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记得我吗，我是陈曦，19级工商管理系的。”
顾昀笑着点了点头，“当然。”
“您这次回来，您...太好了，我要告诉他们。”女生一脸兴奋的看着他，“顾老师，你年你离开，我们都哭惨了。”
柳云看着眼前哭的稀里哗啦的女生，叹了口气，他谁都记得，连交了一个月的学生都记得，唯独自己，却不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