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上班,终于把古部长盼回来了。听张宝玉说昨晚姜县长已从松辽回来,我估么着廉主任已经与县长接上了头儿,此时部长政委再过去鼎力推荐,这事肯定也就十拿九准的。
一想到将要去县政府工作了,不由地回忆起第一次进大院找郑大舅给春苗看病的那件事。那时走进县政府很胆怯,因为自己出身不好,怕见当官的,心砰砰地一个劲地乱跳。
哪料想十四年后的今天,我将扬眉吐气地到县大院里来工作。命运如此善待自己这是多么大的幸运啊,想着想着心里就激动不已。
早上进办公室刚坐下,对面的武占军放下手中的杯子,伸手比划着数钱的动作小声出主意道:“你的事活动咋样了?不行你出点血吧,现在调动工作都得凭这个。”
“占军你还不了解我?别说没钱了,送礼都找不上领导家大门。”我冲他苦笑着无奈地回答道。
林科长听见我俩的话突然从里屋钻出来急切地说:“鲁强听说县领导已都回来了,你赶紧去找啊!你可不能酸菜炖土豆——硬挺吧?”
“我两眼眯黑的找谁去,凭命由天吧?”知道他这是想一脚把我踹出门去,心里特别生气。
“我这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去不去关我屁事。”林辉听出我话里带着刺儿,扔下句话转身回屋去了。
“你的事政委说了,一会儿开完党委会我俩就去找凤山县长,估计能差不多。”古部长腋下夹着厚笔记本踏进门来笑着说,他一脸很有把握的表情。
“部长又让您为我的事儿操心了。”我很感激他。
尽管前一阵子在他面前很失意,但关键时刻他能这样热心肠,觉得领导最终还是认可我的,自己来部里这两年挨多少累都值了。
坐在办公桌前,我的心一直忐忑不安,部党委会开了整整一个小时,终于是结束了。隔着窗子望见部长和政委上了车,吉普车屁股冒着蓝烟急速驶出大门去了前院县政府。
“鲁强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咱古部长是县常委,估计县长这个面子咋也得给他。”瞅着离去的俩部领导,武占军笑嘻嘻地猜测说。
听他这一推测,我心里顿时美滋滋的:“但愿借你吉言,若事成了中午我请客。”
决定命运时刻的焦急等待是那样漫长而又无奈,心里慌慌着,惦记着一会儿揭晓的结果让我什么也无法去做。
通信员送来了厚厚一叠报纸,我无心拿起来浏览,只是不住地抬头望着窗外发呆,希望听到吉普车发动机的声音,盼望部长政委在走廊里早点出现,此刻时间一分一秒都在牵着自己的心。
半小时后终于把吉普车盼回来了,我怀揣着兴奋赶紧迎上前去。没想到古部长和蔡政委带回来的是令我非常失望的坏消息。
“凤山县长说,他只能帮着推荐,这事最后得常务副县长陈喜明定。”
“是不是县长心中已有人选了?”我猜测着说道。
政委也觉得有问题:“这个很难说。”
“不应该啊!若是那样凤山咋也能跟我直接说吧?”古部长半信半疑。
这个情况是我没料到的,觉得到底是把问题拖延复杂了:“肯定是有人也相中了这个空缺,暗中找县长做了工作。”
“鲁强陈县长不是跟你是老乡吗?不行你直接去找找他。”古部长瞅着我出主意说。
陈县长是家乡元宝屯陈喜武的亲哥哥,家也住在武装部院里,和部长家门挨着门是邻居,觉得此事还是他去说有利。
想到此,只好向部长请求道:“陈县长虽与我为同乡人,可他不认识我,这事还是得您给出面说说话?”
“中午让宝玉领你去陈县长家吧?他俩不仅是上下级关系,还是一个屯子的人,比较好说话。”古部长轻看了自己县常委又是武装部一把手的身份,一脸打怵的表情。
我说服不了部长,知道事不宜迟,就赶紧去县政府找廉主任商量。
“武装部往外推荐人,你这得走正当程序,还是让蔡政委领着你去找陈县长举荐有利。”廉主任不同意古部长的意见,听我说完立刻反驳道。
“到底听谁的呢?”这下可让我为难了,对古部长和廉主任两个人哪个我也没法子,哪个人的话我又不能不听。
就这样眼瞅着大好时机一天天的失去,事虽在心里火急火燎,可自己无从下手,只能听之任之,眼巴巴地任其僵持在了这儿。在这百般无奈的束手无策之下,似乎我有种预感,觉得去县政府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了。
第五天上午实在无办法,我只好偷偷去政府办找张宝玉。他见到我似乎眼睛一亮,紧忙帮着出主意说:“陈喜武来县里办事,住在政府招待所209房间呢,你快去找他吧?”
“怎么把他给忘记了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我和陈喜武关系正景不错呢。”听他这一说,突然心头一振,觉得希望又来了。
来到政府后院的招待所,推开209的门,见陈喜武正独自半躺在床上凝神呢。
“老哥听宝玉说你来城里了,有点重要的事求你,这回你务必得帮我忙。”
听完我介绍情况后,喜武满口应允着说:“这是好事啊!这么的吧?我哥中午都不回家,我晚上去家里找他说,晚饭后你过来听信儿。”
“老哥你来得太是时候了!这事有你出面肯定没问题。”
出了招待所的门,我脸上带着笑容心中希望的火苗又燃烧起来。觉得有县长的弟弟从中做工作,这空缺的秘书非我莫属了,走在路上不由又哼起了小曲。
想起当年在教育时,自己曾亲手给陈喜武写讲话稿,让他在现场会上扬眉吐气,之后还在嫩江日报上写了他的长篇通讯,可以说让陈喜武占尽了风头。
从那以后,他这个村书记和我个人的关系就变得更为密切了。以后再下乡去元宝屯陈喜武总是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哪料想这次我能否调入县政府,就是他哥哥一句话的事儿,估摸着陈喜武肯定会全力以赴的。
回到单位又啥也干不下去了,兴奋的心就是安静不下来。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我满怀希望地来到招待所。推开了门,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地面上一堆呕吐物,陈喜武斜躺在床上打着呼噜正酣睡呢。
“老哥你喝多了?”我推醒他,又着急地问他说。“你去大哥家了吧,县长咋说的?”
他坐起来,用手揉了揉眼睛,又在嘴唇上抹了一把说:“我喝多了,今晚没去上。”说着就歪斜着倒在了床上。
“老哥,兄弟这事可是十万火急呀!这个肥缺城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呢。”见此让我心凉半截,象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他身旁。
瞅瞅我失望的样子,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补充说:“今晚这个样子是咋也没办法了,明天我起早就过去给你问吧?”
话音刚落,陈喜武头一歪又睡着了,我摇摇头,无精打采地退出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我心里不托底,怕他架着酒劲儿睡不醒,就起了个大早去招待所叫醒了陈喜武,“老哥你早点过去,晚了看堵不住大哥。”
“我这就过去。”他急忙起身穿衣去了县长家。
刚出去一会儿,陈喜武回来失望地告诉说。“我哥早上六点就被车接走了,听说地委领导来检查工作,他没吃早饭就急着去了农村,你这事儿只好晚上再说了。”
你说一晃这都六天了,处处不顺,虽觉得很上火,可又束手无策。我明白时间拖得越久了变数就越大,都这长时间没结果,此事现在肯定已变得非常复杂,可不是象自己当初想象的那样容易了。
“走吧?咱俩出去吃口饭。“想到他也没吃早饭呢,只好领着陈喜武出去在街边吃了点早餐。
考虑求人办事不容易,中午又请张宝玉,陈喜武,李国山下了顿饭店,大家坐一起喝了几盅,借机商量商量往下如何是好。
李国山是四妹夫李国良的叔伯哥哥,在县土地局工作,虽说他是抠碗底的出身,可在县城里人脉广,无论串联个啥事都很有路子。当年结亲后,为改行去乡政府工作曾找他帮过忙。觉得此事万不得已,还需他出面帮着拿主意,所以就一起找来了。
“鲁强你这事不能瞎跑,还是老陈老哥出面找陈县长有力度。”李国山端起酒杯给出主意道。
晚上陈喜武再次去了哥哥家,回来说这回见到了人,他哥哥告诉说:“安排秘书的事姜凤山县长已有人选,往他身上推那是为了搪塞古部长。”
“怎么会这样的呢?”我心里嘀咕着没敢说出口,一颗兴奋了多少天的心至此彻底全凉了下来。
这个结果令我非常失望,心想姜凤山身为一县之长都能信口雌黄,这官场的险恶复杂真是让自己万万没有意料到的。
陈喜武瞅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同情地劝我说。“我哥知道咱们是前后屯的老乡,让我告诉你,如果他有决定权一定会给予优先考虑的。”
“那这事还有回旋余地了吗?”到此我的心彻底凉透,觉得肯定是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