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冬月十八，春苗在县医院生下了个很可爱的小外孙女儿。爷爷张玉坤向来爱耍弄文墨，他特意做了首小诗，祝愿孙女未来美丽聪颖，并给起名叫张楠。女儿女婿都觉得这名字不妥，但拗不过这当爷爷的，也只好摇摇头。说实话此名连自己觉得也不可心，但考虑身为姥姥对女婿家的事不好干预，只好做罢。
女儿奶水不足，楠楠又拒吃奶粉，白天晚上总是脑袋背向脖后身体打着挺一个劲的哭起没完。孩子的奶奶说身体不好，不能帮着照顾。
翠花心疼女儿和外孙女就把这娘俩接回家，跟春苗一起伺候孩子，这样一来，本来平静的家里就热闹起来了。窗台上，暖气片上到处晾着尿布，让暖气上的热劲一薰，弄得满屋子都是尿骚味。这还不说，这孩子生下来就身体有恙，怎么调理也不见好，一到晚上就不断哭闹，往往夜里全家人连觉都难睡好。
东辉春节在部队没回来，孩子这些年是头一次过年不在家，一个春节都让我与翠花心空，总觉得家里少点啥。
转眼春节已过，又开始忙碌着上班了。晚上回来，妻子把怀中的楠楠哄睡，过来催促道：“你安排安排单位的事，咱俩去兰新看看儿子吧？也不知那里苦不苦，孩子年过得咋样。”
第二天风和日丽，跟鞠局长打过招呼就让司机小艾开着警车，领着翠花便上路了。
三月的阳光已携带着春天的温暖了，给人以暖洋洋的感觉，路边的积雪已渐渐开始消融，此刻人们还都呆在家中沉泡着过年的喜气，让这田野里到处一片空荡荡的。
车出了县城步步西南，一路打听着前行。一天的功夫横穿嫩江，蒙川，奉天三个省，庆幸的是我们并没有走冤枉路，行程还比较顺利，傍晚前到达了兰新县城。
坐在车里我好奇地瞅着街道两边的建筑，满目尽是些六层以下的旧楼房，几乎没有挺拔的新型高层。这里出租的士很少，跑出租的尽是些自己加蓬的三轮摩托，蒙着透明的薄塑料布遮风，车一跑起来塑料布呼啦呼啦直响，瞅着就给人一种寒酸的感觉。我猜这里肯定并不富裕，经济上甚至不如清源。几经打听，还是没找到部队驻地，只好掏出手机与儿子联系。
“老爸，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到了，我刚才在外面理个发。”车停在路边等着，没多大功夫儿，一辆塑料蓬布出租三轮车停在身边，就见儿子从上面下来了。
东辉似乎长高了，棉军衣挺厚，套在里面鼓鼓囊囊的，头上顶着个栽绒棉军帽。半年没见，他再不是原来那个柔嫩的男孩子，站在我眼前的已是一个魁梧挺拔的男子汉了。
母子相聚，让翠花乐得合不拢嘴，不住地问这问那：“儿子穿这身冷不冷？你们过年伙食咋样呀？”
“妈你别老惦记我，部队里春节伙食挺好。”
东辉上了车，领着我们一起来到了城北的部队营区。大门横空悬挂着的八一军徽庄严醒目，高高的门墩下是持枪站岗的年轻士兵。进了大门眼前一片宽敞的大操场，营房在操场尽头。走近一瞅，前后几幢三四层的营房，在周围苍翠的青松映染下，整整齐齐，相互座落得井然有序，让人搭眼就能感觉出独具风韵的军营威严来。
进了楼儿子没领我们去他的宿舍，而是拐进了门口走廊边的房间，回头说：“这里取暖不好，我宿舍冷，你们先在这值班室暖和暖和吧？”
“叔婶欢迎你们来部队！”屋里的小个子连长上前来热情地打招呼，他瘦削的脸上透着几分机灵。
晚上连长在城里饭店安排吃饭。营长不在家，教导员贾强过来坐陪。他中等个话语不多，一脸文质彬彬的样子，对我们特别热情。
知道我们过来肯定是想儿子了，教导员举起酒杯劝说道：“欢迎哥嫂远道而来，希望你们此行愉快！其实当兵的人生活就这样，节假日不能回家团聚很正常。虽说来基层艰苦些，但工作在这里孩子成熟的快，东辉在我这儿一直干得不错，你们俩不用担心。”
“我也当过兵，副团转业到公安的，知道部队锻炼人。刚才见面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半年未见东辉真是成熟了很多，感谢营里对孩子的培养。来，老贾敬你一杯。”
感受着军营的浓烈氛围，我象久别回到家里一样兴奋，战友之情就象打开闸门的水，一下子奔涌流淌出来，随着这酒的放开，话也开始滔滔不绝了。
见我和教导员聊得火热，小个子张连长生怕插嘴打断我们的谈话。他面带微笑，不断殷勤地给我和翠花往碗里夹菜，在身旁小声音劝道：“叔，婶，不知我点的菜合胃口不？您俩多吃点。”
晚上气温骤降，回到营房觉得人象掉在了冰窖里。我与翠花都想看看儿子住的宿舍暖和不，就去了走廊尽头他的屋里。进门见东辉的床上被子早已铺开，上面还压着棉军大衣。翠花把手伸进被窝里摸了一把，心疼地叨唠道：“这里面一点没有热乎劲，你晚上睡觉多冷啊！”
“没事妈，我插电褥子呢，躺下一会儿就暖和了。”孩子怕我们心疼，赶紧解释说。
晚上我与翠花住在营里的招待所，儿子怕我俩冷，特意送来了电暖风。他跑前跑后，打开水沏茶，又弄洗脚水的。我让这顿酒喝得头疼，就感觉周身寒冷，加上换了环境，躺下就睡不着，在床上骨碌了半宿。
早晨部队开饭，战士们列着队来到食堂，规规矩矩地坐下来吃饭。做为客人我们是单桌用餐。小个子连长坐在饭桌对面陪着，他非常有礼貌，殷勤地帮我们盛饭夹菜，微笑着不断地递这拿那的，好一个热情。
早餐没有鸡蛋，桌上摆着馒头，粥，几个小咸菜。看着连长给我端过来这粥，其实就是水饭，上面尽是水，碗里的米粒少得可怜，似乎搭眼就能数得过来。
没想到儿子所说的伙食好就是这个样子，让我感叹这基层连队的艰苦。被昨晚的酒力折磨着，就觉得胃一直在难受，瞅着桌上的早餐，我一点食欲都没有了。强挺着喝了一碗粥，吃了个馒头，便放下了筷子。
小连长好象看穿了我的心事，坐在桌对面一直内疚地瞟着我。见我撂下筷子，急忙从手边拿起这火柴盒大小的纸包，恭敬地用双手举着递过来：“叔，给你。”
其实刚才上桌那会儿，我就见连长从胸前口袋里掏出这两个精制的小纸包来，悄悄地放在自己手边的桌面上。因为没见过如此包装的纸巾，觉得又不象是榨菜之类的小包装咸菜，在心里一直纳闷着呢，可又不好开口去问。
“孩子你太客气了，谢谢你的心意！”
拿到手里一看才知道是叠在一起的餐巾纸，看着他给我和妻子准备的特殊待遇，感觉他这是把我们当成父母了。虽说这早餐很不如意，可这份情太珍贵了，简直比吃玉宴还感动，赶紧点头向他致谢。
饭后，东辉领着我们开车去了不远的兰新市，这里可比兰新县繁华多了。宽敞笔直的柏油路面一尘不染，乳白的斑马线特别显眼，路面上干净得就象用水刚冲洗过一样。市区的高楼很多，广场和商店里都非常宽敞整洁。
孩子把我们直接领进了百货大楼，这里商品琳琅满目，货物品种齐全，质量好价格又不贵。
“妈这件上衣你相中不？”在二楼的服装区，儿子看中了一件四百多元的休闲女呢子上衣。
翠花穿在身上照镜子试了一下，觉得这颜色式样和大小都非常可心。可她心疼孩子花钱，就拒绝儿子说：“这穿着是挺好，我自己买，你一个月就2000块钱，还是攒着吧？”
“我能挣钱了，不然也想给你俩买，这是我的心意。”儿子说着掏出钱包抢先付了款。
接下来给我选了一条裤子，又花了二百多。我觉得东辉真的已长大懂事，这是知道回报父母养育之恩了，心里特别高兴。
晚上回营里本打算招待教导员，还有小连长和东辉连里的好哥们，觉得孩子在这里，我大老远来了应该答谢一下人家。
“不行！你们是来队看儿子的，哪能用你招待饭呢？营长还没回来，今晚我安排。”教导员斩钉截铁地回绝了我的邀请。
这让我很过意不去，但也没办法，就嘱咐东辉给他买条烟送去，于是晚上又跟着教导员出去喝了顿酒。
昨晚天就阴了，一觉醒来早上下楼一看，天上正不紧不慢地扬着雪花呢，院子里已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老鲁，天下雪别走了？”营教导员手里拿着腰带正要去出操，在楼梯口碰见了我，他劝说道。
刚来两天真舍不得离开儿子，可是呆在这里还得给部队添麻烦，就找借口说：“谢谢您的好意！怕这雪再下大了，路就不好走了，再说我局里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呢。”
回来的路上小艾开着车突然问道：“大哥，你政委都上任这么久了，再说你还分管交警，连吴海仁大队长的座骑还是丰田越野呢，咱也换辆好车吧？”
“包子有肉不在褶上，还是坐在这旧捷达上我心里踏实。”觉得当上政委应该多为百姓排忧解难，万万不可在他们面前耍威风摆谱儿。
他这一提交警却让我思绪万千，一想到全县交通管理不尽人意的地方还很多，就如芒刺在背，不由心生内疚。我觉得自己没有完成局党委交给的任务，回去后一定下大气力搞好全县的交通整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