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一天,部长找到我:“省军区通知各县部长,明天到虎山教导队参加集训,可这几天正赶上我有事走不开,你去吧鲁强?”
“我去是行,那省里能同意吗?”觉得自己是个副部长,这事儿怕不妥。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省军区干部处打好招呼了。”
知道过几天妹妹鲁娟要举行婚礼,自己这当副部长的哥哥,现在就是鲁家的脸,我若是缺席,在父母那怎能说得过去呢?可考虑到与部长个人的关系,特别是还奔着提职的事,只好答应了他。
“叔婶,我明天要去省里集训,鲁娟的婚事筹备咋样了?”晚上回来,赶紧与父母打招呼。
听说我要走,父亲一脸为难:“你说到时候客人都来了,我都这大岁数了,鲁强你若不在家,婚礼的事儿谁张罗?”
“不就农村那些老亲少友吗,让鲁钢和国良,洪武他们大伙儿帮着接待吧?”我觉得妹妹的婚礼还是低调一些好。
母亲插嘴道:“人来往份的,在外边也随奉这些年了,单位的人你也不通知啊!”
“婶,咱不图那俩儿钱,也丢不起那磕碜。”虽然以前也曾参加过春峰弟弟和吕峰妹妹等人的婚礼,可掏钱自己是很不情愿的,应该说特有想法。觉得这不象是自己的子女结婚上学,尽管也是一家人,但已分开另过,你说再通知同事们来家里随礼,这和明晃晃地朝人家要钱还有什么两样?
父亲瞅瞅我,为难地说:“你若走了,鲁钢也不认识谁,这连送亲那天的车都是问题。”
“叔,车的事儿你不必担心,我给安排好就是了。”操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客运公司经理周向宇:“老同学,我有点挠头的事儿,非常无奈,只好来麻烦你。”
“鲁强你千万别见外,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不是个事儿。”
怕他多心,我编造了个理由:“我们同事的妹妹下月六号结婚,您能帮忙雇台客车吗?”
“咱师范毕业这多年,你就求我这一把事,雇车不就外了吗?”稍停了片刻,他告诉说。“这样吧?正日儿那天,你就让他过来领车。”
放下电话,我嘱咐道:“去接车的时候千万别说漏嘴了,车可以白用,但咱不能让周经理再来随一份礼。”
结束省军区教导队半个月的军训生活,回来一晃,很快就进入了七月中旬。
早晨上班,古部长来办公室吩咐说:“一会儿军分区罗政委领老伴儿过来,中午好好安排顿饭,下午你陪着他老俩口去乌拉湖泥林玩玩儿。”
罗政委可是军分区的一把,又身兼市委常委,我这人惧官,天生与大领导疏远,所以对他不象吴主任那样随便,一向是敬而远之。
记得他家住兰河市装甲旅大院里的独门小二楼,提副部长后,那次去辽川县开会,曾与各县的部长们晚上开车去过那里。
罗政委说话脸上总是挂着严肃,轻易不开玩笑,不过他老伴倒是很慈祥,说话总是面带微笑的。临走前,大家经过商量,每个县给她扔了几百块钱,这就是自己几年来与他的唯一面对面接触。
一会儿的功夫,罗政委的越野车嘎的一声停在了门前,我与部长政委赶紧迎出去:“政委和嫂子好!”
“这是古部长,这是张政委,这是鲁副部长。”罗政委笑容满面,指着我们给老伴介绍着。
政委这次来是私访,不涉及工作上的事儿,在小客厅里摆上水果,我们几个陪着政委一边玩扑克,一边闲聊着。
“时间真快啊!一晃分区都成立六年了。”古部长说。
罗政委接过话茬儿感慨地说:“可不是吗?你嫂子已经退下来好几年,我明年末就到点退休了。”
接近中午,外面阴沉着的天,稀稀拉拉地下起小雨来,突然间一股风把雨点吹进屋里,我赶紧起身去关上窗子。
“这天气好象有雨。”
“可别下了,再下首长就去不了泥林。”张政委担心地说。
部长抬头瞅着罗政委告诉:“不要紧,早上我听过天气预报的,下午就转晴。”
“鲁强,你领我去上趟卫生间。”罗政委放下手里的牌,瞅着我说。
屋里没有厕所,院东南角的公厕又离得很远。门外已被这雨浇得很泥泞,我就和罗政委冒着小雨踏着水泥甬道去了大门口的训练基地楼上。
招待所白天没有住宿的,楼里空寂无人。进门是个大厅,走在前面的罗政委突然停下来,他回过头来关切地微笑着说:“鲁强,你好好干,年底张政委得转业,到时候我就提拔你当政委。”
“张政委能转业吗?”知道罗政委是分区一把,身兼着市委的常委呢,我提职的事肯定是得他说了算。可张春义只比自己大两岁,不相信他这么快就会转业,心中有些婉惜。
“他这个岁数已留不住了,年底肯定得走。”罗政委坚定地告诉道。
我下意识地脱口道:“那可太可惜了罗政委。”
“在野战部队三十八九就正团了,当初你们能留下来是省里为武装部收归后的平稳过渡。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鲁强啊!你这个年龄若不提正团的话也得转业。”罗政委语重心长地说道。
听他这一说,我心里咯噔一下,从厕所里出来,赶紧请求说:“罗政委,您刚把我提起来两年,我还没实现人生的抱负呢,无论如何您可别让我现在就转业呀。”
他回头瞅瞅我,关怀地说:“鲁强啊,你好好干,放心吧?我退下去之前肯定把你的正团给解决了。”
“谢谢首长!我一定不辜负组织厚望。”听他如此说,过去与他那遥远的距离仿佛一下子就拉近了,我心里激动与兴奋交加,眼角湿润了。
“鲁强我说的事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别乱讲。”
“首长我懂!”一抬头来到办公室门前了,我瞅瞅罗政委,突然觉得这些年与他的生分是自己不会来事,不由心里萌生出几分内疚来。
应该说这些年在分区首长中,我就和吴主任走得很近,那是因为主任平易近人,对自己又很关照,从当政工科长起我在他面前就已无拘无束了。
可与这罗政委是平素无交,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工作上只是古部长和他接触。他总是一脸严肃,让人感觉很不好接近不说,我脾气又怪,从来都是离当官的远远的,没有那点头哈腰低三下四的习惯。这是小时在父母熏陶下耳濡目染,养成的一点骨气,明知会吃亏,可还是死不悔改。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废功夫!”罗政委这样当面许诺确实令我很意外,心里非常高兴。
“这也许本该如此吧?”
一想到分区吴主任以前告诉的事,知道在自己提职上他俩肯定早就沟通过了,看来这事是板上钉钉了。凭心而论,在全区各县的副部长里比工作还没有超过自己的呢,觉得这次进正团当然是水到渠成。
此时我心里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兴奋,觉得自己真是幸运:“听说在地方要提正职你肯定得花钱的,看来还是部队里风气正,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