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会忘记你
一切都结束了。真的结束了。他走了，终于走了。安若水躺在自己的床上有些悲伤的想着，没想到对他最后的记忆竟然定格在那天，竟然是一个决绝的背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能为她挡刀，却也能狠心的丢下她远去。能抱着她笑，却也能让她哭。能给她幸福，却也能轻易收回那些幸福。早知道的，这个男人像火炉，足够温暖却也能够轻易烫的她生疼……或许，她从来就没弄懂过他。
那天之后他真的不曾再来，她知道自己该死心了，还能奢望什么呢？可是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那天开口留他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如果那天她哭着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如果那天告诉他没有他的日子她不知道该如何度过，如果……呵呵，那些如果，真的只能是如果了。他的态度让她看不见希望。就算真的重新来一次，有些事情也不会因为重新给予机会而转变。
有时候，她会站在门后，想象着石之彦敲门的样子，明明知道不可能，可就是会那样想。想的太入神了甚至会出现幻听，清醒的时候她就会笑自己，笑着笑着眼泪就会落下来。
有时候，会想起一些和他有关的事情，心就忽然会变得很痛，然后她就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以前的那些甜蜜或者痛苦的记忆都只能作为过往尘封起来，以后她得学会用自己的肩膀撑起一片天，要学会适应疲倦时没有温暖的胸膛可以停靠，要学会自己去面对没有他参与的人生。
用手指抚了抚手腕处那道划痕，安若水浅浅的笑了，“水玲珑，我也走不出他的诱惑。可是……相信我……我会努力……”
努力什么呢？努力忘记他还是努力让他幸福呢？水玲珑，你自杀是为了成全他吗？是为了让他得到幸福吗？那么我呢？我该怎么做呢？再死一次吗？安若水摇了摇头，那样他会内疚一辈子的。既然是爱他就断的干脆些，让他可以心安理得的幸福吧。
“是啊……我嫁了，你就不用再去想和我有关的事情了，也就可以不再联系什么的了。”安若水想起石之彦描述的那个唯美的相遇情景，回头看了看小石头经常站的椅背幽幽的说道：“而我……也可以死心了。”
“程策……”安若水站在窗户口唤道。声音刚落，就见程策笑嘻嘻的闪进了门，“你终于肯说话了，十娘走后，你就一直不出声，大家可都担心着你呢。哦，对了，你有什么吩咐？”
安若水伸手指指凳子示意他坐，待他坐下后才道：“你字写的好文才也好，给我写个帖……”
听她夸奖自己，程策乐的合不拢嘴。可是她的一下句话却让他愣在当场，“意思是我想寻个知心的人过安稳的日子……”
“你……打算嫁给谁？”许久，程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嫁给谁？她想嫁的必然是石之彦，如若不是他，那么是谁都无所谓了。想起石之彦，安若水觉得心脏一阵紧缩，指结也都开始酸涩，原来十指真的是连着心的，也会随着心痛而痛呢。
“要找个肯拿真心对我的，要找个什么时候都不离不弃的，要找个……有钱的！”看着程策若有所思的样子安若水大笑着说道。
为什么听说她要嫁人，他的胸口会那么闷，像压着一个沙袋。她微皱的眉头也让他的心隐隐作痛，自己到底是内疚还是不知不觉喜欢上了她？程策焦躁的想着，反正不管是哪样，他都不希望她随便的把自己给嫁了。于是，还没想好，心底的话就蹦了出来，“我娶你！”
听了程策的话安若水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才拉着程策的手笑眯眯的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小，不知道娶妻要娶自己喜欢的姑娘，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
“我……”程策正想辩解，安若水微微的摇了摇，笑的有些僵硬，“别开玩笑了，我相信交给你的事，你一定会办好的，一会就去写吧，然后贴在楼门口，择日不如撞日，时间就定在今天晚上吧，好赖我都认了！”
不等他开口安若水就做出困倦的表情，“没别的事你就先去写吧，我想再睡会，一会来客人了就又歇不着了！”
程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剩下安若水对着他的背影叹气。
“水娘！水娘！”
“水娘！水娘！”
“水娘！水娘！”
楼下客人的呼喊声差点把屋顶给掀了，安若水站在屏风后面，心里一阵阵的发慌，她没想到自己人气竟然会那么高，本来还想着万一自己临时反悔，还能找个“枪手”的。现在，怕是由不得她了。那就嫁吧，不过是结婚生子。定了心神，理了理衣服她才缓步走出。
众人看见她出来顿时就安静了，安若水浏览着众人惊艳的目光微微一笑，这样美丽的自己他们没见过吧，水玲珑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再加上她现代的化妆技术，怕是想不看呆也不行。环视一周，她的心里泛起涩涩的涟漪，他没有来，他真的不在乎她了，甚至都不想看看她嫁了谁。也好，也好，省的她还抱着乱七八糟不切实际的幻想。
安若水微微的抿唇一笑，颠倒众生，“谢谢大家对水娘的抬爱，现在开始吧。”
“五千两！我出五千两！”一直对安若水青睐有加的古爷首先将底价翻了一倍，想以此来减少竞争者。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有人了然的笑了。如果用五千两来娶妻确实不少，可是如果娶的是水娘，那就不算多了。水娘很快就可以帮他把这些钱赚回去，更不用提她丰厚的嫁妆了。
“五千五百！”有人举着牌叫道。
“五千六！”
“……哈哈……”
“加啊，加啊，一定要娶到水娘！”
“我出五千七，五千七！”后面的一人蹦跳着叫道。
“我！我！我！我五千八！”又一人拨开人群，吼道。
“今天老子不能无功而返！”一位坐在前面藤椅上的爷拍着桌子道。
“加啊，加啊，一定要娶到水娘！”很多人起哄的叫道，声浪一波盖过一波。
安若水看着台下开开合合的那么多张嘴，忽然觉得很无力，原来她根本无力控制这个局面。今晚，就会睡在一个不知名的男人身边。明天，就会上他的轿进他的家面对他的家人踏入他的世界。明天……她和石之彦……就再也没有关系。
“六千六！”古爷瞪着那些个喊价的人喝道，众人忽然安静了，然后又有人吼道：“我出八千！”
“一万两！”
熟悉的声音让安若水心头一震，抬眸就见石之彦一脸铁青的站在门口。众人看见石之彦，忽然安静下来。楼里的熟客大多都知道石之彦和安若水的事情，原本还以为两人真的是缘尽了，这才敢打安若水的主意。等石之彦冷着脸出现还带着一副恨不得将这的所有人杀之而后快的表情，谁还肯惹麻烦。当即就有一些人悄悄的往后挪去。
“一万两！有没有人再加价？！”石之彦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见大家禁声不语才问道。
他这是要干什么呢？不是他让她找个人嫁的吗？不是他告诉她要找个会疼她的人？不是他告诉她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不是他……叫她放弃的吗？那就不要再来干扰她的决心！
安若水看向正眼巴巴望着她的古爷，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然后惟恐天下不乱的向着众人说道：“各位爷听见了没？石爷可是打算加价喽，你们再不抓紧的话，奴家今晚就是石爷的喽……”
众人听她这么说又有些蠢蠢欲动，一些原本退到后面的人又朝前涌了过来。
“你给我闭嘴！”石之彦狠狠的瞪着她，双眼似乎要迸出火来。
“呵呵……呵呵……你们看，这就是男人呀，想玩姑娘又不喜欢人家和他抢。”安若水一边说一边不怕死的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并且很认真的教导道：“石爷，女人和古玩字画一样，要有人抢才有乐趣。”
“而且……”安若水沉吟着再次转向众人，娇嗔道：“这样，货物也会比较有成就感嘛！”
“你……”石之彦为之气结。
“我怎么了？我只是做我一个老鸨应该做的事情罢了。”安若水毫不退让的看着他，并且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
“你要的只是银子吗？”石之彦盯着她倔强的脸沉声问道。
“呵呵，您说呢？！我一个窑子里的老鸨不爱钱难道爱你们这些没良心的男人？！呵呵，奴家可不觉得石爷您真的相信这套说辞，就算您相信，奴家也不好意思说，会让人笑死的！”说完，安若水还真的笑着抚了抚肚子，好似刚听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
“我给！”看着她乐不可支的模样，石之彦气的直想抽她！
“石爷，您说错了不是‘给’！奴家是‘卖’！这是明明白白的买卖的关系，可不是施和受。奴家可没那么大胆，拿爷‘给’的东西。”安若水咬着下唇凝视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的纠正道：“大家可能不知道，其实春满楼是石爷早些年买下的，奴家也呆了不短的时间。不久前，十娘也赎身了。奴家也就起了心念，想找个知心的人，踏踏实实的过举案齐眉的日子。”
这个女人不是疯了就是存心想气死他！石之彦看着她倔强的眸子气不打一处来。可是看着她明显消瘦的脸心却有些疼。
安若水看到他眼底的痛意，她的心猛的瑟缩了下，可是，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她故作委屈的看向众人，眸中流光万千，“各位爷真的忍心让奴家困在这春满楼，赔上青春，成一支枯花了？”
听她这么说，再见她那副不甘愿的表情，底下有些人就急了，这不是典型的欺压和逼良为娼嘛。可是自己又确实没钱加不了价，只好跟着起哄的乱嚷，“不成不成……”
“对！不能这样，水娘不愿意谁也不能逼她……”
“啊……救救水娘啊……”
“可惜，我带的金条不够……”
“有钱的爷再加点价吧……”
石之彦冷眼看着这帮人，怎么？他们以为他是特地“买”她回去折磨的吗？他还不至于那么无聊吧？！再说了，她跟着他这么些年了，在这楼里何曾受过半点委屈。现在，一个个倒扮演起救世的来了。
“十万！”一个很威严的声音喝住了乱成一锅粥的众人，众人见了那人先是一愣，然后就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山呼“王爷千岁”。
听闻出价的是王爷，安若水的心中一时兵荒马乱的，勉强撑出一丝微笑，上前作揖，“王爷千岁！”
宁钧天赞赏的看她一眼，扶她起身，对着众人朗声道：“本王出十万两，可有人再加价？”
安若水看了石之彦一眼，见他正要上前，忙开口表态道：“水娘愿意追随王爷。”
石之彦站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再开口，只是静静的盯着安若水。而安若水则低着头，刻意避开他的眼神。
宁钧天先是上下打量着石之彦，然后又来来回回的看着他和安若水，最后转向安若水说道：“那你收拾下，明天一早就随本王回府！”
“是！”安若水柔声应道，然后转身示意歌舞妓上场。
歌舞过后，剩下一些熟客在花厅饮酒，安若水端着酒杯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石之彦那熟悉的身影。强扭开眼眸，嗓音轻柔，“各位爷，今夜可否尽兴？”
众人看见安若水纷纷站了起来，那位古爷很郁闷的过去拉安若水坐在自己身边，“水娘你终于来了，咱们都以为今天铁定见不着你了呢！”
“谢古爷惦记了！”安若水巧笑着落了座，抬手给自己的杯中添满了酒，才道：“奴家明天就走了，以后说不定再也见不上面了，总要和大家说声珍重的！”
“哈哈，水娘就是水娘，做事就是周全！”身边的男人丝毫不掩饰对安若水的赞赏，随后他又叹起气来，“要不是宁王爷忽然出现，可能明天来接你的人是我喽！唉……”
安若水低低的笑着，目光却转向石之彦，见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喝着酒并不看她，不觉的心里有些失落，他……真的连一丝的不舍都没有吗？低头抿了一口酒，安若水环视众人道：“这真要走了，还真有些难过呢！”
“幸福才对啊，有人疼了。”石之彦头也不抬，不冷不热的来了这么一句。
这样的口气算什么？！冷嘲热讽吗？忽略掉自己心底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安若水笑的花枝乱颤，“是啊，奴家等了这么久，这才遇个痴心的郎。能不倍感幸福嘛！”
“这么说真要恭喜水娘了，嫁进王府一辈子就不用愁了。”众人见她笑的一脸幸福，纷纷对安若水表示庆贺。
“呵呵。”安若水笑的弯了腰，然后用手绢遮了脸，做娇羞状，“奴家借各位爷吉言了。”
“也不怕闷了，王爷的那些女人会经常陪你解闷的。”石之彦看着安若水带笑的脸，捏着手中的杯子恨恨的说道。
“呵呵，石爷这么说奴家会以为……”安若水巧笑着走到石之彦的身旁，用足以使男人亢奋的媚惑眼神盯着他瞧，却又在他的手触及衣袖的瞬间满意的抽身离开。
“以为什么？”安若水背后的众人接口道。
“以为……”安若水朱唇轻启，然后是一个华丽的转身，抛了个媚眼给众人，才娇笑道：“以为石爷舍不得奴家呢！”
“哈哈……我们也舍不得水娘呢……哈哈。”除了那个用发红的双眼瞪着她的石之彦所有的人都大笑出声。而安若水则毫不退缩的迎上石之彦闪着怒气的眸子。
看见没？大家都觉得好笑呢！嫖客和老鸨之间会有爱情吗？会吗？会吗？那是自欺欺人而已！自欺欺人而已！你已经不骗自己了，我又何必骗自己呢？何必呢？！安若水有些心痛的想着。在她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石之彦紧握着酒杯颤抖的手，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呵呵，就算各位爷舍不得，奴家也依旧要走的。”安若水轻声说着，笑的云淡风清。
众人听她这么说都是一脸了然的笑，换做是谁也不会放着王府不去而赖在窑子里的。可还是有人不识趣味的问了句为什么。安若水看着那人笑的风情万种，“还能为什么？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呗！”
众人听她这么说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然后就有人推说喝多了头痛要回去，有人想起家里八十岁的老母还饿着，有人想起家中还有半岁婴孩嗷嗷待哺，有人想起家里锅上还炖着米汤，一时间，满堂的人竟散了大半。
安若水看着剩下的人，愣了好久才道：“对不住，各位……水娘失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