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刑部宣告结案,柳夫人狱中畏罪自杀的消息也在盛京传开。
皇上对柳夫人的结局并不在意,这样的局面对他而言,其实算是一举两得。
他在意的是幻栎。而把这件案子交给他办,就是要让他心里这个石头放下,也让他明白皇上对这件事情彻查到底的态度。
宁大人不过是领旨协理,结局已成事实,皇上要的就是幻栎心安而已。
皇后一早就在御花园赏花,她心情甚好。这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下,近来一切似乎都格外顺利。
宫女前来报信,皇上今日在皇后宫用晚膳。
这么多年,她如此了解帝心,很多事情,完全不需要说透,他们心照不宣。
而此刻在慈宁宫里,祈王夫妇两人确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皇上自把祈王从东域召令回京,等得就是这一天。故意把祈王扣在慈宁宫里陪太后,他却迟迟不去见他,而现在,他倒是觉得格外想见祈王。
祈王妃一早就哭哭啼啼,主要就是表示对柳夫人的事情毫不知情,也算是借此撇清关系,不想牵扯进祈王。
皇上当然顺着意,给她台阶下了。这件事情的真相他当然心知肚明,他要的不过是结果而已,现在祈王妃要的也不过是牺牲妹妹后,保全夫家而已。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既然柳氏已经认罪自尽,幻丞相家人也不再追究,朕也不想再去牵扯更多人进来。”皇上余光撇了一眼祈王。
祈王妃赶紧跪拜谢恩。
“只是,朕心系边域,这些年局势动荡,西域各邦联合起来,骚扰边境臣民,实在让朕寝食难安。”皇上引出疆域的话题。
祈王闻言,听出了他的意思,他这位王兄,对他丝毫没有放下忌惮。他拱手道:“臣久居东域,虽身远力微,但对陛下忠心耿耿,愿为陛下分忧。”
皇上知道以祈王的秉性,若不是这次被柳夫人这件事牵连,他哪里会这般顺从服帖。这也是他把祈王晾在太后宫里,却一直回避他,不去见他的原因。
而今日,他便要借此契机,让他离开封地,去西域效命,那自己掌控他便是易如反掌。
皇上看向祈王,四目相对,祈王隐去昔日少年时犀利的眼神,看不出深度的眼神对着彼此,两人都知道彼此心里的盘算,只是祈王更明白,眼下保命第一,其他的只能另作安排,他得尽快离开皇宫,离开盛京。
“祈王可有何办法替朕分忧?”皇上等祈王自己接招。
“臣愿替陛下平复心头之患。”祈王态度诚恳,他知道此刻若不顺了皇帝的心,领了这个烫手山芋,他很难再离开皇宫。
皇上笑着上前扶着他:“有王弟这番话,朕就放心了。”说着,他令随行太监去传话,“今日就在慈宁宫为祈王饯行,平复西域后,朕在盛京为王弟接风。”
祈王妃看了眼祈王,见他面色平静,领命谢恩。她只能暂时将慌乱的情绪咽下,等着先行离开盛京再做打算。她知道眼前的路充满了崎岖,眉头不自觉的轻颦。
皇上余光瞥见她的微小表情,心里却很满意,他要的就是祈王离开东域封地,去最复杂危险的西域。
柳夫人的尸体被草席裹去,扔去了乱葬岗。很快就有人调走了尸身,一路快马加鞭送去了浅溪谷方向。
花有若自从知道幻丞相的消息,她顾不上平息悲伤的情绪,就去找了道影来商量。她心疼幻栎,不忍把一切疑虑向他道来,只能默默地暗自调查这件事情。
幻栎本就对父亲离开盛京,贬谪甘州感到蹊跷,这突于其来更悲伤的变故,更加重了他的疑心。
那日,他亲自审问了柳夫人后,虽然现场有柳夫人在场的物证,又有柳夫人因丈夫早亡而记恨幻丞相这层动机,但他却始终感觉还有别的什么。倘若她不是杀害父母的凶手,那这背后复杂的线索,让他感到心寒,怯而止步。
他不敢往深处探究,接连几日他都心事重重,甚至都没有用晚膳。
花有若本就没回浅溪谷,自从他俩解除了误解,又忽然接到幻丞相出事的消息,花有若便一直留在府邸,陪在幻栎身边。
虽然幻栎不想多说什么,但面对花有若安静的陪伴,一向清冷的他,这几日总是要她在书房陪到很晚。
他总是主动拥抱她,长久的抱着她。
往日里,即便太后赐婚那时,尽管他对她对内心炙热,可谦谦君子如他,面上却保持着克制。只是偶尔几次情到浓时,他才揽她入怀。
而这几日,他虽时常想去拥着她,却克制不住内心深处极度的悲凉。
他已经失去了至亲,生死离别的感受太过可怕,他决不能再失去挚爱。
“往后我只有你了,有若。”他一遍遍低语。
花有若只能紧紧搂住他,她何尝不明白,发生这么多变故,她疼惜他。
“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花有若知道,丞相夫妇的死不是那么简单。他亲自审理案子,不可能没有疑虑。
“如果不是柳氏,那你觉得还会有谁?”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倒有个办法,只是还需要你答应才能办到。”花有若见他说出了顾虑,便不再隐藏自己的想法,她这边一直暗中调查的消息倒让她心生一计。
于是,柳夫人在服毒当夜,幻栎换了她盘中的餐食。那夜她吃下的东西并不会让她失去性命,只是暂时降低了她的体温,屏息了她的脉搏,制造了畏罪自杀的假象。
幕后的人需要柳夫人死,而眼下查不到真相,只能暂时让她畏罪自尽。而乱葬岗的尸身却已经被道影带去了浅溪谷,把她搁置在何伦道人曾经的住处,花有若也随即返回了浅溪谷。
柳夫人在道影的治疗下,逐渐恢复了气息和体温,只是暂时神志还没恢复。
花有若叹了口气:“道影,暂时只能让保持她这样了。”她抬头看着道影,“她现在醒来怕是会陷入更大的险境。”
道影点点头,他把着她的脉搏,平稳而缓慢的脉率,一切倒在他掌控之中。“你那边可有什么发现?”道影问花有若。
她摇摇头,神情惆怅。
“噢,这事万不可被其他人知道。”花有若嘱咐着,“也别告诉镜彧。”她忽然又强调了一句。
道影倒是愣了一下,她最近倒是不曾提起镜彧,幻丞相出事,一下子把她推向了幻栎,两人关系似乎更亲密了。
只是,她心里到底在意的是谁?道影这一刻,倒觉得看不懂她。
“彧殿下倒来过几次浅溪谷寻你,这几日你都在幻大人那里,他便没再多问。”说到这里,道影便提醒了她几句。
眼下事情复杂,花有若不愿意再跟镜彧纠缠。他本就是当朝太子,身份高贵,而幻丞相出事,她总觉得与宫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找不出到底是何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