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比我预料的更痛苦
在车上，陈紫琳问到坐在身旁的林易峰，“林易峰，如果我把这四天一切的旅程都安排好了，你会不会怪我啊？”
“昨晚我一晚都没睡，我一直在想这四天我们要去干什么，所以就都想好了，你会不会怪我？”陈紫琳说完便望着窗外，看着她正一步一步地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看着窗外的人们偶尔也向这张忧伤的脸望来，以至于陈紫琳想，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忧伤，所以这张忧伤的脸才吸引了他们。
……
第一天。
他们去涂鸦，自从陈紫琳那次和爸爸在一起看到了那几个涂鸦的少年，她就再也没有忘记过，那样的张狂与自由，挥洒着青春本来的模样，他们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去的，那时候街上已经连狗叫都听不到了。陈紫琳走在林易峰的左边，她望了望林易峰，她是怕他不开心，她知道是自己太任性了，可是只要这一次就可以了，让她任性一次，做几天她想做的事，有爱着她以及她也爱着的人陪着她。
“紫琳……”林易峰才开口陈紫琳就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林易峰，以后叫我陈紫琳啊！”她望着他温柔地对他笑着。
“为什么？”林易峰才开始显示出了他一丝的不高兴。
陈紫琳还是像刚才那样笑着，“因为别人都叫我紫琳，所以你叫我陈紫琳好吗？”陈紫琳说道，原来她是想让林易峰显得与众不同些，却无法为自己解释那内心的寂寞与无助。
林易峰没有回答。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有的只是窄矮的城墙，包裹住自己的房子，在它里面还有个小院子，没有像大富人家一样种花草，只是用来晾衣服和在围墙里谈天说地，谁说这不是一种高尚，只要不伤大雅。
街道的路灯有几盏早不亮了，而且也已布满了蜘蛛网在那上面，就像那爬山虎一样稳固着房子的坚固，太晚了，陈紫琳头有些痛，她用那孱弱的手去敲了敲，“怎么了？”林易峰立刻关心地问道，他把她的手拿了下来，用他的手去呵护着她头痛的地方，陈紫琳把眼泪含在眼睛里，她咬了咬嘴，对于一个正常的女孩来说这一点点不至于感动成这样的，她知道，所以她什么都没跟他说，也什么也没让他看到。
路灯昏暗，四周寂静，她多希望能和他这样一直走下去，她明白此时的幸福多么不容易，原来一切真的都要靠争取。
“冷吗？”林易峰又问起。
“夏天都已经来了，怎么还会冷呢？”陈紫琳回答。
他们没有牵手，但默契在了心里，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路走下去，到那个可以让他们涂鸦的地方去，就画这一条一望无际的路，在画中他们也要让它没有尽头却又让人不会迷茫，很幸福。
月亮挂在空中，就像拼图中的月亮一样，小地方的月亮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这样，既低沉又暗黄。
“到了，陈紫琳。”他们总是轻轻地说着话，怕打扰了这深沉的夜。
前面是一整块洁白的墙壁，林易峰从袋子里拿出喷嘴来，递了一个给陈紫琳，那一刻陈紫琳的手颤抖了，并不因为她终于可以涂鸦了，而是她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画画了。
林易峰一脸的朝气，的确现在已经是早晨了，他的脸让陈紫琳看到了希望，她说我要画一条我生命中的路出来，说得那么认真，林易峰明白谁也阻止不了她了。
“拭目以待。”林易峰向着她说道，希望彼此能合作出一幅充满爱的作品出来。
才说完，陈紫琳便在墙上画起来，可是也刚一画，林易峰就笑了。
“林易峰，你笑什么！”陈紫琳问道，好好的笑什么。
“原来陈紫琳你并不会画画。”林易峰继续笑下去，明明不会画画，还弄得很严肃的样子。
陈紫琳也笑了笑，她有些不知所措，陈紫琳不会画画，原来是这样的，陈紫琳不会画画，这是怎么一回事，曾经她在梦中成为了一名很有名的画家，可是连林易峰也说自己不会画画！自己真的不会画画吗，那为什么在心中她一直深信自己很会画画呢，原来只是热爱而已！只是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画，所以看到一座山就以为自己能画出来，看见一双眼睛也以为自己能画，看见一条路认为自己可以把她生命中的路画出来，是太热爱了，还是彻底空虚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画画呀？”陈紫琳问道。
“看你画的线条呀，懂画画的人不会像你这样画路就画出两条平行线出来的，这是小学生的画法。”说完林易峰还在笑着。
“嗯，那你画吧！”陈紫琳噘起了嘴，“我在路旁画几朵小花，几朵小草总没错吧？”
“你能那样。”说完林易峰便开始画起来了，那表情多么认真，画她那个拼图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认真吗，那多好啊！
一边画着林易峰一边教着陈紫琳画画的技巧，陈紫琳的画家梦彻底跌碎了，碎成不成形了，她只能画小学生的画，就连教小学生都教不了，是吗？那么，去教什么呢，是去教钢琴吗？于是林易峰在画着专业的路，而陈紫琳在用少许的花草点缀着这条路，每一朵花都开得不开心，只是草够顽强而且。没有边横的路果然更像一条路，可是现实中的路都有边横，画中有却不像了，真是奇怪，还是说陈紫琳从未去领悟。
“在想什么呢，把花画成了苦瓜啦！”林易峰抱怨道。
陈紫琳得意地摇摆了几下身体，“第一次有人说我不会画画。”
“哦？是这样吗？”林易峰一边画着一边问道。
“也没人夸过我会画画，他们希望我不会画画。”陈紫琳继续自我陶醉地说着，表情有趣极了，也在自顾自地挥洒着自己的画迹。
“为什么他们希望你不会画画呀？”
“因为我不会画呀！”陈紫琳憋到笑不出了。
林易峰摇了摇头，好调皮的陈紫琳，他的眼睛离开了那条“路”望向了她，只是让陈紫琳看到他在望着她然后继续作画。
“林易峰，在墙上画画真的很有趣哦，而且我们现在画得这么认真，到明天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城管给削掉去啊，涂鸦明明是把它们涂在我们的心里嘛，对吧，林易峰？”
“涂鸦是把它们涂在我们的心里？”林易峰反问道。
“精辟。”林易峰点了点头表示很赞赏的意思。
“那我把它画在你身上不就得了陈紫琳？”接下来林易峰阴险地笑着，然后把喷嘴朝向了陈紫琳。
“不要啊林易峰，这洗不掉的！”陈紫琳惊惶失措起来，看到林易峰这架势不得不赶紧跑开。
……
第二天。
一个脸上挂着一些黄色号记的女孩和一个脸上干干净净，但手上却不见得好到哪里去的男孩出现在了一座威严的庙宇里，一走进这神圣的地方，他们便在耳边听到有人正在用脏话叫骂着，虽然这在大城市不会有，但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多数人总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才没将那话说出口的。
陈紫琳和林易峰没有去过问是什么事，这并不值得他们去掺和。
“陈紫琳，原来你信佛呀？”林易峰在耳边说道，她不是信佛，只是想来拜拜而已。
“我没有买香火怎么能说我信佛呢？”陈紫琳也在林易峰耳边说道，她怕被身旁来来往往的虔诚信徒听到了把他们赶出去，然后望了望庙宇里摆在木板上卖香火的商人，他们信不信佛，才是个未知数。
林易峰刚要往大堂的楼梯上去陈紫琳就又阻止了他，“这里那么多人，我们还是去侧堂吧。”陈紫琳说道。
“果然不是个诚心向佛的人呀！”林易峰喟然叹息。
“可是却一样虔诚呀，不然就不会来了对不对？”
“快走呀！”陈紫琳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惊扰了神灵。
炮竹响起来了，噼里啪啦地在他们前方响起，看到那溅出的小小火花，想起了晚上自己想和林易峰放烟花，其实倒不如这小小的炮竹，难道你在仔细看过自己之后，没发现炮竹比烟花更可贵吗，烟花只是轰炸了天空夺去了别人的眼球，而炮竹是点燃了自己轰炸了自己也醒目了别人。只能让别人看到自身美丽的人，难怪永远只能惨烈。
“怎么了，陈紫琳？”林易峰看到陈紫琳不走了就问到，于是陈紫琳便把自己想的那些告诉了林易峰，林易峰听到这些后总是再找不到任何语言来搭讪，因为那已经是最后。
两人继续往侧堂走去，焚烧的香火确实让这里更加神圣不可侵犯起来了，也许只是焚香人自己生命本身的不可侵犯性散发出来的沁心的香味，跨上楼梯后侧堂便呈现在了他们两眼前，林易峰前面要飞起来了一样的头发也凝重了几分，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就像前面说的那样，是他们自身的孤独还是佛祖很孤独。
两人相视而笑了，跨过红色门槛，他们便走进了佛祖的世界，与其顶礼膜拜，不如与它对峙着咀嚼自己，这应该才是偶像的定义吧，陈紫琳和林易峰因为年轻所以还记得。
“林易峰，听说佛在成为佛之前都很孤独？”陈紫琳走到香案前问道。
“是呀，没经历过孤独的人是没有好作品出来的。”
“为什么这样说？”
“孤独过才会明白。”林易峰望着佛祖说道：“就像释迦摩尼一样，曾经放下一切荣华富贵走进孤独，不但了解自己还了解整个世界。”
“了解了自己了解了整个世界有什么用吗？”
“有用啊！”林易峰模糊地说道，有些问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说起来太复杂了，所以可以一言以蔽之。
也许是很有用，不然自己不会这么幸福，感觉这两天过得那么的充实。
“那林易峰，孤独是什么呀？”陈紫琳望着佛祖问道，她的手放在胸前祈祷，希望通过祈祷能够确立自己想要的幸福到底是什么。
“孤独是什么？”林易峰反问到。
“你不知道啊？”陈紫琳干净透明的眼睛望着他，林易峰也纳闷了，孤独是什么呀？是一个人走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听音乐吗？这才不是孤独，这是安静，孤独要比这可怕得多吧。
于是林易峰的表情立刻飞扬了起来，“孤独很可怕。”
“你说的不对，林易峰，孤独可怕为什么佛祖还要去忍受孤独呢？”陈紫琳反驳道，这里是个谈经论道的好地方，所以幸庆它只是个侧堂。
在神龛前小小的两个人在聊着他们能理解的事，那就无所谓什么结果了。
林易峰是侧着脑袋想了又想，多么有趣的问题，可惜自己回答不上，“那就是孤独很有意义了？”
陈紫琳快要崩溃了，很有意义？？
可是，是这样的吗？
痛是一种意义吗？
还是说害怕死亡、接近绝望才更加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
“佛祖，你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启示呢？”陈紫琳祈祷道。
“佛祖说在佛经里。”林易峰装腔作势地回答说。
“原来还是有点信仰好啊，林易峰。”
“是呀，好像有点信仰真的会很幸福。”
“你说刚才讲脏话的人有没有信仰？”
“他的眼中应该只有迷信，有信仰的人是不会讲脏话的。”
“你说得好对。”陈紫琳开始认真地静静祈祷起来，林易峰陪在她的身边，当一个人在信仰的时候另一个人必定会为她守候。
……
第三天，他们去了徒步旅行，但是他们没有离开人群，因为陈紫琳说她不想安静。
太阳的照射下，陈紫琳第一次疲惫至极地流下了大滴大滴的汗珠，那是一种身体的疲惫而并非来于心灵，她第一次感觉身体快要散架了也彻底地自由了，然后依偎在星光的路边吃着盒饭，林易峰不能理解陈紫琳为什么此刻会那么幸福，他想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个觉了，可是陈紫琳却仍余兴未尽，他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的激情，像要把一生的热情都用光一样，涂鸦、朝拜、徒步旅行，明天她还想干什么？一生还有这么悠久，为什么感觉她却走得这么地急促，像世界的尽头一样。陈紫琳对生命的热情震撼了林易峰，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对生命很热情的人了，原来也只是用一套又一套的理论敷衍、拖延着自己而已。
“我们去烤番薯吧！”林易峰终于说道，“别吃盒饭了，我们去烤番薯！”
“大夏天烤番薯？”
“那不是很热闹吗？”林易峰说道。
陈紫琳揣摩地笑着，是很热闹啊，她说道。
……
第四天，陈紫琳和林易峰哪也没去，他们留在了房子里。
他们住的是二楼，有两个大房间，一个大客厅，打开客厅的窗户外面有一棵古老的大树，屋主说大树下好乘凉，这里没有空调，那是个不必要用的生活奢侈品，所以这里的人们和大树和风的关系很亲近。房子里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家具，够用就行了，套这里人的一句话，坐在粗糙的沙发上，拿着一个粗糙的茶杯喝一口粗糙的茶，平华而安定，这种感觉要比大城市里尔诈我虞的生活要高尚多了吧。陈紫琳想远古时代的人也许会更明白生命的意义，因为那时候没有钱，有的只是生活，也就没那些纷纷扰扰、是是非非，就像这，当他们坐在树下乘凉的时候，只有风吹过树阴后给他们留下的一阵夏日的凉爽，心中有树的绿和风的轻盈。
和别家一样，他们也是在院子里的，或谈谈笑笑，或说天笑地，生命长过茂盛的季节，如果明天就意味着死亡的话，那就让它安静而缓慢地流逝吧。
“林易峰，我们头底上这棵树是什么事呀？”两个坐在树下的长板凳上陈紫琳问道。
林易峰抬头看了看，他对着她摇了摇头。
“那我回家写日记我要怎么写它啊？”陈紫琳又问道，在这个院子的唯一一小片阴下。
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很利害，现在才发现自己也不过二十岁而已，竟有这么多问题回答不上来。
“就写院中有一棵很普通的也很古老的树。”林易峰望着眼前的阳光，然后又瞧瞧他们自己，坐在长板凳上，连个靠椅都没有，穷一点是挺有味道的。
“陈紫琳，我饿了，我们去买饭吧！”
“我们自己做饭吧，林易峰！”陈紫琳却说道。
“不行啊，陈紫琳，我们什么都没有，怎么做饭呀？”林易峰笑着说道，他的嘴又开始轻松了，这次是真的轻松了，不是像以前一样刻意把一切都轻松了。
“做饭需要什么呀？”
“最起码火吧，饭菜吧，还有油盐、碗筷也是少不了的吧，我们总不能用手抓吧，是哦陈紫琳？”林易峰又开始喜气洋洋起来了，他的喜气洋洋多来于他的得意洋洋。
陈紫琳望了他一眼，好精打细算的林易峰，什么都被他想到了，可是没有那些怎么能证明他们这几天是在生活呢，所以陈紫琳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买吧！”她笑得多么甜蜜而又奸诈，说完便起身拖起了林易峰，“你怎么回事呀，好好的吃个饭干嘛弄得那么复杂呀！”林易峰赖在长板凳上，抱怨着说道不愿起来。
“反正我们有时间呀，林易峰！”陈紫琳还是在拖拉着林易峰叫他起身，她这句话说得倒是很对，反正我们有时间，没时间才吃盒饭，把自己弄得那么懒散干嘛，那样只会使人们游离于生命队伍之外，在炎热的夏季仍然没有热情。
“哎！哎！哎！别扯了，我起来还不行吗？”林易峰极不情愿地说道，以为今天能过得平静，陈紫琳的热情一下子又冒了出来，真像个小孩子，想到怎样就要去做。
林易峰慢吞吞地站起来，懒洋洋地哈着身子，陈紫琳火大了：“快点啊！”
林易峰愣了一下，用手去抻了脑袋，怎么感觉那么无辜，“我知道啊我知道啊！”连说了两个我知道，为的是让陈紫琳感觉他动作加快了。
“噢，等下林易峰，我要上去拿钱！”一说完陈紫琳就跑开了，像一溜猫一样咯咯咯地跑上了木质楼梯，林易峰又瘫倒在了长板凳上，然后一下子又自觉地弹了起来，陈紫琳为什么那么活泼，而自己怎么可以没半点精神的样子，他舀了舀眉，才不会这样，然后把头抬得高高的双手交叉于胸前，一阵风吹来，他前面的头发就飞得更高了。
……
于是穿过屋檐下的过道，听到车马的声音后，零零散散的商店便出现了，这里的房子三层楼的多，第一层作店面，第二层三层是主人自己居住，房后有山，颓废却一年四季常青，如果房子左边能有一条河那就完美了，有山有水有房，有人烟，可惜这并没有什么河，不过完美正是在不完美中体现。走进店面没有被清理干净的商店，林易峰和陈紫琳买了厨具，然后便匆匆出来，因为和这个老板娘很难沟通，普通话不标准，而且他们并没有讲价老板娘却一直在拼命说着质量好一类不明就里的话，林易峰一直在套着RAP节奏点头，陈紫琳一直在给钱，老板娘一直在说着，你们就放心用吧，质量真的很好的，保证可以用十年，硬是不接过陈紫琳手上的钱，陈紫琳就那样一直伸着，最后还是林易峰敦促着：“收钱收钱了，老板娘！”她才接过钱，走出去后林易峰说，这老板娘是不是没见过外地人？
“这种地方都是这样的，因为大家都互相很熟悉，所以不会像我们那一样卖完东西就希望顾客有多快能走多快，让自己少供奉他一秒钟也舒服。而这里就不同，他们倒希望顾客能在自己店里呆久一点，最好还能和自己心平气和地坐下聊聊天。”陈紫琳说道。
“看来你很了解这种生活啊！”
“我曾遇到过一个来自小乡镇阿姨，是她跟我说的这些事情。”
“她说他们那里的人普遍都有些小自卑，正因为他们的那些小自卑让他们更纯朴，林易峰你知道纯朴拆开来怎么念吗？”
“纯结朴素。”陈紫琳帮他回答道。
“小自卑才愿意表现出来，而大自卑却总喜欢深深掩藏。”林易峰说道，就像这条不干净的街道一样，破破旧旧地敞在这，可是人们就是爱踏它，有一天听到要修路了，倒发现自己的心隐隐作痛起来，原来昔日他已与它结下了情谊。再看看城市里的街道，人们总是希望能再新一点，再新一点他们就觉得更得意一点。
“你也很喜欢在这种地方生活吗？”陈紫琳问。
街道没有人行道，他们就从中间横行了过去，车子慢了下来。
“随遇而安。”
“好有哲理哦。”陈紫琳笑了起来，他们已经到了杂货店门口了，这是个用木板钉起来的杂货店，如果要看到店里都有什么商品就必须踩上一小截木板，因为这个杂货店的店门开得很有意思，它的门并没有挨着地，而是离地大约50厘米的空中，林易峰放下了锅和铲子，踩了上去，陈紫琳也踩了上去，看到他们需要的用品便跟老板说，这样来来回回几下，在这个店要买的东西也就都买完了。就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刻，一个刚放学戴着红领巾大约八岁左右的小男孩跑向了杂货店，然后试着去爬上木板，连试了几次都不行，两只小手死死地抓住玻璃柜台，一副不买到零食决不罢休的姿势，天底下竟有这么贪吃的小孩，林易峰和陈紫琳都笑了，接着又跑去了一群，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小学生，男孩女孩都有，远处听到老板的声音，好啦好啦，不要爬上来了，零食柜台里都有摆，说要什么我拿就行了，可是那些执着于零食的小孩还是死死地抓住玻璃要爬上去，或总有一天会爬上去。
……
他们一人提一个袋子，然后再次穿过那人家屋檐下的过道，再次面向那棵很普通的树，在厨房里弄叨起来了。
也许你们第一次看到有人洗米是在炒菜锅里洗吧，这也说得过去，毕竟这口锅还没开始用过，也是个容器，林易峰觉得这有趣极了，好像比他那个“新式”挎包法还要“新式”，于是他在锅里搓起了米起来，陈紫琳叫他快点，她说现在已经一点钟了，肚子早就饿了。
接下来呢，煮饭了吧，他们往锅里的米里倒去了水，然后打开了煤气，谁规定的炒菜锅不能多用，在情况危急的时刻，“走，我们先去客厅看会电视！”林易峰笑嘻嘻地说道，似乎对他的这个方法很有把握，“还是看着好吧。”陈紫琳不放心地说道，“没关系，等到闻得到臭味了的时候饭就煮好了，所以我们现在先去看看电视。”
“好吧。”两人一起离开了厨房，坐在了粗糙的沙发上看着似旧非旧的电视机，林易峰告诉陈紫琳那是一台组装机，只听过组装电脑可没听过组装电视机。
“我们这样不会影起火灾吧？”陈紫琳坐在沙发上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不会，我们锅里没油。”林易峰随口回答说，搜索着电视节目。
“你总是吊儿郎当的。”陈紫琳抱怨。
“没事的，难道你没看电视吗，电视里那些吊儿郎当的人通常都很睿智。”
“呐，你看这个男人，就是这个男人，你说他聪不聪明，有没有因为自己的疏忽而犯过什么过错？”林易峰停在了一个频道用嘴“横”着那个电视里正在说话的男人问陈紫琳。
陈紫琳的眼睛也在看着电视，电视里那个男人是纪晓岚，林易峰就喜欢不知天高地厚地高攀，像个没出息的小虫想在别人的阴影下一举成名，这样说他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好像把他说得很可恶，其实看现在的样子很可爱。
“那我暂且相信你吧。”陈紫琳静静说着，“我发现和你在一起好危险！”她凑过去说道。
“所以你要镇定啊！”林易峰回道。
“对了林易峰，你们以后不工作怎么有钱生活呀，怎么有钱去毕业旅行呀？”陈紫琳问道，她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但又怕问，怕他们说她傻，连个这样的都想不通，可是这么久了她确实还是想不通。
“不工作不是真的不工作，只是做自己感兴趣的事而已，所以就不叫工作。”林易峰简洁地回答，然后他又觉得奇怪，“为什么现在才问这个问题呀？”
陈紫琳低下了头，她怕现在不问就永远也没机会问了。
她因为自己的自私将会让林易峰承受不应有的痛苦，是吗？为什么，说好了不伤害他们的，为什么还要去伤害。
“差不多了，我去厨房看一下。”林易峰起身说道。
陈紫琳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陈紫琳，快来，好香哦！”一会儿林易峰便在厨房里大喊起来，把陈紫琳最后挣扎的热情全都喊起来了，她又格格格地跑了过去。
“真的好香啊，林易峰，这样也能煮熟？！”
“唉，你刚才不是说闻到臭味就行了吗，怎么现在是香味呀？”陈紫琳不解地问道。
“失败了就是臭味，没有失败就是香味了！”
陈紫琳望着他，半天笑不出来，只是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就是那样，笑不出来却又想笑。
倒是林易峰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灿烂夺目的笑容。
接着林易峰又用锅铲把饭给铲了出来，放在两个碗里，“现在我们来炒菜。”他说道。
“这个让我来吧！”陈紫琳争道。
“你炒过吗？”
“没有。”
“那还是别炒了，我现在很饿了，我可不想吃烧焦了或没烧熟的东西，又不好去叫外卖。”林易峰一脸正经地说道，陈紫琳却嘟起了嘴，讨厌的林易峰，主意是她想出来的，干嘛不让她做。
“陈紫琳啊，厨房太小了，你去看电视好吗？”林易峰和蔼可亲地说道。
刚才是笑不出来又想笑，现在是哭不出来却又想哭，人的感觉怎么会那么怪。
“普通的青椒鸡蛋我不吃的啊，林易峰。”陈紫琳姿态扬长地说道，别以为他就会弄得很好，就算他真的弄得很好，她把要求一提高不就也不好了吗，哼！
趁林易峰在厨房里弄着菜的工夫，陈紫琳回想了一些这些天的情景，但愿真的能这样幸福下去，没有了爸爸妈妈，没有了周老师，陈紫琳是那么快乐的一个人，为什么这个世界偏偏就有这样三个人来折磨着自己？这么大的世界，那么凑巧地就让她遇上这样三个人，她从来不能理解他们，就像他们从来不能理解她一样。
很多人都说，夏天很冷，的确是这样的，陈紫琳自己抱住了自己，林易峰？她该拿他怎么办呢，他会原谅自己吗，会原谅自己这么卑鄙地占有他四天的时间做她想做的事吗，不，不是这样的，她一开始不是这样想的，她只是想逃避爸爸妈妈而已，她只是想享受一次快乐、享受一次爱情而已，这样说来还是自私，为了她的快乐她不惜让林易峰将来痛苦。
她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所以她也狠毒，林易峰不会原谅她的，她爱的人却无法让他原谅她，原来自己真的自私得过分了。
现在他还在厨房里为她做饭，为她炒菜，转向窗外的陈紫琳再一次滂沱地流下了眼泪，她的手握成拳头捂住自己的嘴唇，那么的痛和无奈。
不要因为自己痛苦，所以也要让别人痛苦，这不是她，陈紫琳再怎么可怜，再怎么充满大自卑，也不会这么卑鄙，她曾经愿意为这个地球做出牺牲的，只要他们快乐，可是现在好像差得很远了。
她后悔了，在日子结束时。
除了眼泪还有什么能替她洗去满身的罪恶，她曾望着头顶的太阳，她也想快乐呀！
“陈紫琳，快来端菜！”欢乐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就像李绮一样快乐的声音。
李绮？
她也伤害了她吧。陈紫琳为什么要这样，她明知道痛苦是什么感觉，却还是忍不住去伤害别人，李绮和林易峰是那样快乐的两个人，她无法想象出有一天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了脸上会有怎样痛苦的表情，然后燃烧掉他们以往的快乐，那些快乐便都成了灰烬。
“来了！”陈紫琳拭去了眼泪，紧接着又抽搐了几下默默地走进了厨房。
一进厨房林易峰就热火朝天了地说道：“哈哈，我利害吧，弄了这么多菜！”
陈紫琳真诚地笑着，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伤害他们，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她也不会再伤害他们一丝一毫。
“好香啊，林易峰。”陈紫琳端起菜闻着夸道。
“那当然，这都是我用心做出来的！”林易峰还是那样一夸就可以飞起来。
“嗯。”陈紫琳点着头。
……
回去的车上，陈紫琳问林易峰：“林易峰，你知道怎样能让一个人永远记住她吗？”
“你问这个干嘛？”
“因为我想你们男生应该比较懂呀。”
“胡说，我们男生才没有那么卑鄙。”林易峰表示抗议地说道。
陈紫琳望到一边眨了眨眼，那样确实太卑鄙了，幸好林易峰提醒了自己，不然又要去做一件卑鄙的事了。陈紫琳牵起了林易峰的手，林易峰要说话的样子，她拿另一只手去拍打了一下林易峰的手，她只是想对他说她想安静一下了，好好结束掉这段旅程。
因为是深夜，所以车上、街上都很安静，他们必须在明天早上之前回到家去，以准备明天的考试。陈紫琳和林易峰换了个位子，她坐在了靠窗的那个，望着安静祥和的夜色，她的眼睛闭了下去，也许是累了，可是脸仍然朝着窗外。
明天有什么陈紫琳不想去猜测，只是现在想从别人的手心里攒取一点温度，以免用作将来遭遇的慰藉。
……
第二天，为了赶时间陈紫琳直接去了考试，然后再忧心忡忡地回了家。
心跳总是不断地提醒着她，她已做好了一切惩罚的准备，但下一秒仍旧发现自己不够坚强。
“喂，妈妈吗，我回来了。”陈紫琳在路上还是不放心地打了个电话回去，她想先让爸爸妈妈消消气，自己再回去，也许这样情况能好点。
街道上有个小女孩朝自己走来，她妈妈心疼地跟在后面，看来她正在跟妈妈赌气，妈妈一牵她她就甩开妈妈的手，陈紫琳突然想起自己是怎样和林易峰放开手的呢，这次是真的了，不会再像上次一样了，就算林易峰再次牵起她的手，她也会缩回去。
陈紫琳迟疑了下来，家里的大门就走到她脚跟上了，如果推进去的话，不，她不能再让他们这样摆布、欺凌了，她想要幸福！
“咔——”门被打开了。
陈紫琳道先往那张高雅的沙发望了过去，沙发上没人，梅阿姨走了过来，“小姐，先生太太在你的房间等着你呢。”梅阿姨一脸麻木地走开了，她对她到底有没有感情，陈紫琳有时候会想。
为什么还要走到她的房间去，就坐在客厅里让她早一点面对现实不好吗，为什么还要让她心惊胆战？
踌躇着走上楼梯，刚才推门的勇气现在是不是又要重演一遍，可是一个人的心那么少，有多少事还可以有勇气重演一遍？还没听到骂声陈紫琳就已掉下了眼泪了，事情拖得越久只会越让人害怕而已，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因为冲动也往往是一腔热情。
“老公，你消消气，紫琳是不懂事，以后我们严格教育就行了，你别再打她了好吗？”还没进门陈紫琳就听见妈妈用商量的语气和爸爸说话。
“如果不是你太宠她了，她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我再不好好管管她那以后我还怎么出去对别人说，这就是我的女儿，一个任性胡闹的女儿！”爸爸的话里夹杂着不可一世，因为他认为陈紫琳就是他的一部分，那骂不会疼打也不会疼的一部分，所以他自然有理由对她要求高。
陈紫琳推开了门，没必要再在门外听下去了，当面也好，背面也好，这些话对她来说都是力不从心的。
爸爸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陈紫琳干净得一尘不染的房间盖满了烟草的味道，妈妈也站了起来，她脸上的皱纹还是那么的舒展，没有因为被岁月中繁琐事物洗刷而来的皱纹，陈紫琳才明白，什么是贤妻良母。
“你还有脸回来！”爸爸的凶悍早已是有目共睹的。
“老公，你别这样，我们安静下来说话好吗？”妈妈挽上爸爸的手说道，陈紫琳终于懂了妈妈，她也许只有在单独面对自己的时候才做了她自己。
“你放开！”爸爸怒气之下推开了妈妈，陈紫琳没有去扶她，是她自己活该。
爸爸也没去扶妈妈，他在生气的时候是不知道体贴的，妈妈倒是自己站稳了。
“爸爸，我回来了。”陈紫琳低头说道。
“怎么了，在外面玩够了，懂得回来了啊，还是钱都给用光了所以知道回家来拿了！”
“玩够了。”陈紫琳静默说道，这一切都不是她想忍受的，她说过，总有一天，她所承受的一切要让他们承受两遍。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陈紫琳！”
“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女儿，我真的已经越来越不能确定了，因为我的女儿不是这个样子的，你走了的那些天，我还在一直检讨自己，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所以才让你负气离家出走的，甚至还想过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不想让我们担心所以才选择走开的，我老是劝服自己说陈紫琳不会这样的，她是个好女儿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出来的，一定是自己的原因，可是刚接到你的电话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么的失望和沮丧吗，你能不能替你年老的爸爸妈妈想一想，他们还能为这个家奋斗多久，还能为你操多少心，不要再这么胡闹了行吗？”
“为了自己的快乐而让家人痛苦担忧，别这么自私好吗，陈紫琳？”爸爸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后威严逼仄地问到陈紫琳。
“好了好了。”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爸爸的身边帮他舒缓着胸膛。
陈紫琳望着妈妈，这个女人到底是可悲还是可恨呀，真是既可悲又可恨！正因为有这样的她，才会让这个家需要继承一个那样高贵得体的陈紫琳。
“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总是这个样子！”爸爸又喝道，陈紫琳想如果爸爸有心脏病的话一定早被她气死了。
“我只不过是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有什么错！”陈紫琳也朝爸爸大喊道，她的眼睛里是不可屈服的目光，像豹子的目光一样犀利。
“啪！”一个巴掌打在了陈紫琳的脸上，在妈妈猝不及防的时刻，实际上她也没有料想到陈紫琳会说出那样的话，那样公然地忤逆他们，陈紫琳早就忍无可忍了，以后的路还有那么长，她将也会有中年、中老年、老年，她还要忍到什么时候，还要乱费自己多少宝贵的青春年少。
陈紫琳没有哭，她倔气地把头扭向一边。
“紫琳……”妈妈的声音苍白无力苦口婆心，面对眼前这个已经不认识了的陈紫琳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是正确的。
“啪！”仍然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又一个巴掌打在了那张因倔气而充满了朝气的脸上。
陈紫琳落下了泪，脸在火热热地灼烧着自己，那一刻她幻想着真实的爸爸妈妈应该是怎样的，爸爸看到有人欺负自己的女儿就算自己身体不行也肯定会为自己出面，妈妈在屋里帮女儿擦着眼泪，笑着对她说，好啦好啦，妈妈疼你，把她小心翼翼地拥入怀里，陈紫琳不但没有真实的爸爸妈妈，她连个孤儿都不如。
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们的，不，不需要用原谅，用恨就行了。
陈紫琳咽了咽喉咙，她才不要哭，让他们看到她哭有什么好的，在仇人面前就应该坚强，哭是在他们背后偷偷做着的事，她没有那个疼她的妈妈帮她擦干眼泪就自己擦干了。
“好啦好啦，老公，你消消气好吗，别再打紫琳了，紫琳，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知道这让爸爸妈妈有多伤心吗，你难道还不认为你有错吗！”妈妈说着说着也掉下了眼泪，那么的悲恸楚楚可怜。
爸爸一看更是火大了，“你看，就是因为你的事害得妈妈都流泪了！”
妈妈哭得就更起劲了，她喜欢扮可怜的角色谁也阻止不了她。
陈紫琳想说，你刚才还推了她呢！可是她不想再吵下去了，两个不会谈到一块的人再吵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她还是望向一边不说话，她也不想再低着头了，没有错就不必示弱。
爸爸的眼睛突然转向了钢琴旁边的拼图上去，然后他走了过去，陈紫琳有些紧张了，她就像妈妈经常爱干的一个事一样，也尾随着爸爸走了过去。
那是一幅很重要的拼图，里面记录了一段故事，可是爸爸扬起了手他没有再向陈紫琳打去而是掀掉了挂在墙上的拼图，拼图就在原地落地，然后“磁磁”的玻璃摔碎的声音，一小块一小块的拼图掉了出来乱七八糟的，那个在现实中碎成不成形的陈紫琳就像拼图中碎掉的陈紫琳一样，被强硬的敌人把自己撂倒在地，爸爸永远不会知道，林易峰花了多少心血才画出来的，他们又是多么辛苦遭受那么多鄙夷的目光把它运回来的，还有阿先，他们的那个朋友，里面有他唯一的纪念。
“是那个男生送你的吧！”爸爸说道，他的眼里充满了不屑。
陈紫琳跪了下去，那一刻她又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拼图破碎了，她捡着那些碎片，哭了起来，这是林易峰送给她的拼图，她已经不会再与他交往了，他们还想怎样！
妈妈站在一边没有再说话，这里已经没她说话的份了，也许她想说的爸爸都会替她说，能比她说得更不堪入耳。
“我问你话你听没听见，我告诉你，没经过我们的同意你休想谈恋爱！”爸爸见陈紫琳好一会儿都没回答自己的话，又愤喝了起来，他站在陈紫琳的身后，穿着笔直的西装，这个男人是那么的威严不可侵犯的，陈紫琳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她又抿了抿嘴唇，很不服气的样子却只是安静地站了起来，她再次用那双干净透明的眼睛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妈妈，一种恨劲一推手，钢琴也被她推倒在了地，“轰隆”一声巨响吓到了正在下面客厅里的梅阿姨，她发出响亮的一声“啊”，那是她在这个家说过最大声的也最流利的一句话了。
钢琴摔地了，断了一只脚磕去了一些油漆，陈紫琳以为那刻她就可以解脱了，可是她却懵懂地流泪了，什么是她想要的结局？
……
这几天因为考试的事都没有和林易峰联系，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最后一场考过后，林易峰在陈紫琳的考场外等着她，当陈紫琳再一次看到林易峰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知道她无法骗自己，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更多的还是开心。
“陈紫琳，我有话和你说。”林易峰在人海中说道。
“嗯，好。”陈紫琳点点头，她跟着林易峰一起下楼去了。
“陈紫琳，我能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印象吗？”操场双杠边林易峰问道，陈紫琳看清了他的表情，没有轻松的嘴角，也不是认真，有些苦涩，她是个孤独的女孩，通过表情她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很好啊，怎么了，林易峰？”陈紫琳平静温柔地问道。
林易峰收紧了眉头，第一次看到林易峰这么为难的样子，陈紫琳安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从未有一刻心情像这样平静。
“我真的是一个很自私的人，紫琳。”林易峰说道，陈紫琳不用再去研究他的表情，她便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林易峰，你不会要说要和我分手吧？”陈紫琳开着玩笑地问道，一脸无瑕与不介意。
“紫琳，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相信我是爱你的，所以才追求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我总觉得我们之间老有些距离横越不过，我不是说你不好，只是……”林易峰哑言了，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把对陈紫琳的伤害降到最低点，她是那样好的一个女孩，纯真无忧得所有人都不忍心伤害她。
“少了默契是吗？”陈紫琳问道，她总是那么贴心，林易峰说不出分手那就由她来说，林易峰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她就去提纲挈领。
林易峰望着陈紫琳，为什么他想说的话陈紫琳都知道，“你也觉得吗？”
陈紫琳没有对林易峰打开自己的心，他们之间当然没有默契，最僵硬的关系是配合，他们不过就是这样而已，谁也不会喜欢一个空壳的。
陈紫琳没有回答，她什么也不想说，最后竟想不出他们的结局会是这样的，她倒真希望能惊心动魄一场，为林易峰而勇敢、为林易峰而改变，可是现在只能为自己了，一个人为自己做的事越多，就越是寂寞。
“我知道这样说你很难接受，你也会觉得我很卑鄙，不爱你就不应该来追你，可是紫琳，爱情真的是一件自私的事，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谦让。”
“林易峰，爱情都这样自私，其他事你会谦让吗？你这句话才让我觉得你卑鄙。”陈紫琳说道，既然已打算分手了，那何必为自己说好听的话呢，他是怎样的人还会关她的事吗？
“那我收回那句话好了，紫琳。”林易峰轻声说道，如果陈紫琳可以因为瞧不起自己而不爱自己了的话，那他就让她瞧不起好了。
“你不用这样的，林易峰，我不骄纵。”
“但是我真的想问你，你是因为什么而……爱上我的？”陈紫琳在“爱上我的”之前停顿了一下，因为她已经不可以保证林易峰是否真的爱过自己了。
“我不知道。”林易峰只是简单地回答。
“难道是因为可望而不可即吗，在得到之后才懂得放手吗？”陈紫琳又帮林易峰回答。
“紫琳，我知道你心里很埋怨……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我没有埋怨，陈紫琳没有那么小气，失去了你我还有一个世界，我只是想问清一些事而已，从来没爱过当然不会爱，但是现在已经爱过了，所以以后就不能犯错了。”陈紫琳说道，她换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林易峰也变换了一下，所以他们还是保持着和刚才一样的局面。
“林易峰，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就可忘记一个人吗，我不相信。”
“紫琳，我也真的很迷惑，我和你一样是第一次爱，我以前也一直以为一旦真心爱上一个人那就是恒久的事，我现在这一刻也还是想和你这样走下去，我知道我这样说话真的很不负责任，可是我一面想和你一起走下去，一面却没有勇气。”
陈紫琳颤抖了一下，她笑了笑，林易峰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想和你一起走下去，却又没有勇气。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我也在问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像我突然爱上你的那一刻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未注意过你却为什么会那么强烈地被你吸引，后来被你拒绝，每一次都很伤心，可是当李绮和我讲还有一生的路要走的时候，我那时确实是没有勇气了。”林易峰坦白地说道。
“没有勇气了为什么还要来追求我，为什么还要当着李绮的面牵起我的手？”
林易峰抬起头望着天空，他的脸上写满了沧桑，“我不知道，也许是为了证明我有勇气。”
“因为没有勇气所以要证明自己很有勇气，是这样的吗，原来我是个牺牲品呀。”陈紫琳苦笑着望着一边。
“紫琳，对不起，我现在的心情真的很乱，我想你的心情也很乱，我觉得我该说的都没有说，不该说的却说了一大堆，也许你说得很对，我是真的很卑鄙，可是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爱，对不起……”
“不要这样好吗，林易峰，要和我分手却要又和我讲这么一大堆会让我胡思乱想却不能让我实现的话。”陈紫琳想简单的分手为什么会弄出这么多纷纷扰扰、是是非非出来，这算什么，是林易峰太过分了，还是爱情本来就是这样的，这样会让她没办法面对下一次的恋爱的，这么痛苦会让她畏葸的。此时像是分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林易峰到底还爱不爱她。
“对不起……”林易峰只能继续说着，他也很懊恼，就像当初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爱上陈紫琳一样，他从来没爱过，所以才误会了什么是吗？他也想问自己现在到底还爱不爱陈紫琳，他似乎爱，但似乎那爱很远，谁能告诉这两个以前那么自以为是的孩子，他们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了林易峰，说得我好心痛，也许你就那样和我分手了我还会轻松于你的坦白，可是你这样说真的太让人不甘了你知道吗？”陈紫琳的眼泪含在眼睛，她不会在她爱的人面前掉泪的，她不会让他们为她担心难过。
“紫琳，你把我忘了吧。”最后林易峰只能无奈地说道，“我走了——”说完他便无力地转过了身，“林易峰，你不可以就这样走掉了，你要我怎么办？”陈紫琳拖住了林易峰的手，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模糊了两人的视线。
林易峰想再说对不起，可是他收在了心里。
他想说话，但又怕每一句都是对陈紫琳的一种伤害。
“你说话呀。”陈紫琳却哀求道，她拭去了已划过了脸颊的眼泪。
“说你爱我，或者不爱我？”她干净透明的眼睛望着他，眨着泪光更显得晶莹剔透，伸出去拖住林易峰那单薄的手正自觉地往回收缩起来。
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
风在吹着林易峰前面的头发，其实爱情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现实的一件事。
在林易峰刚张口还没发出声时，陈紫琳自己却抢过去说道：“好了，林易峰，我懂了。”她深信不疑地说道，仿佛她已在那一瞬间长大。
林易峰还是开了口，“你懂了什么，紫琳？”
“懂了啊，林易峰你还不懂吗？”陈紫琳反问道，她对他张开了笑容，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这一次是她笑得最认真的一次了吧。
“我走了，林易峰，祝福你。”陈紫琳转过身迈着步伐走开了，本来她想安安静静地分手，或者波涛汹涌地分手，但是为什么林易峰要弄成这样不尴不尬地，既然有了分手之心那就是不爱她了，为什么说什么想爱却没勇气，她实在理解不了这些话。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想法比她还要怪，林易峰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不对！她居然不知道林易峰是个怎样的人！那她因为什么爱他？原来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爱他。
那这样说来她到底爱不爱他，好像爱，又好像不爱。也许她不应该理怨林易峰，只是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而已，失去他会让她的心如此的痛，而又不愿对他打开自己的心，这样是爱吗？正如林易峰想爱又没勇气一样，这样是爱吗？原来他们碰到了同样的问题。
那么就这样离开了吗，两人已见完最后一面了吗，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吗，即使不可能在一起了，有机会见面也是好的呀。
他们从来没爱过，所以被爱所伤了，他们以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这两种感觉会截然不同，等到犯了错时才明白它们如此地混淆。陈紫琳现在飘荡在路上的心情就是，想伤心却找不出理由，为什么伤心，是因为失恋吗，可是如果没有爱过不就不是失恋了吗，也许自己只是因为寂寞才以为那是爱的，也许林易峰只是因为他平常很少和自己接近有一天突然想起来了才以为那是爱的，是可以这样解释这一切吗？
呵呵，真的好可笑，那么当初他们相信的又是什么呢？
不要再想了，林易峰是个怎样的人她都不知道，她又怎么会知道那个爱情的答案，她只是明白，他们分手了，不管爱与不爱，永远不可能见面了。
那回去的一路上，陈紫琳始终都没有掉泪，她的全部已被她的心魔所耗尽了，怎么还会有能力去掉泪，这样的事会让自己头好痛，陈紫琳扶住墙壁，手握拳头去敲打了自己的头，真的好痛，那种痛就像她的脑袋里被什么侵入了一样在里面肆无忌惮，那种痛分明是从头脑中心分散出来的，陈紫琳想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太集中精力地去想那些事了所以才导致头会那么痛的，是她本身太沉重了，她倚落在墙角，稀落的街上依然有人在看着她，陈紫琳渐渐停止了自己所有的思想，她想让头尽快好起来，那种什么痛都比不上头痛来得厉害，她想她是太伤心了，忍受得太多了所以身体才来和自己反抗了，好吧，答应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很感谢林易峰在最后的一次见面里亲密地叫了她“紫琳”，尽管两人的意义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