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从来没听人描述过的地方。眼前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唯一能看得到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以及每走一步,都又如冰消雪融般散去的浓浓黑雾。空气中弥漫着冰冷潮湿的发霉气味,好像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从不有人踏足这里,没有一点人世俗尘的味道。四周很安静,能听到自己每一步的脚步声,却又时不时夹杂着微弱的叹息声、水滴声、心跳声……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走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也不知道要到哪去,他从不思考这些,也无需思考,仿佛着一切都顺理成章,他的使命就是在这里走着,一直走下去。
突然,他停住了。
前方不知从何处照下一道光芒,光芒下静静的摆放着一张普通的木制小桌。他走过去,桌子上只有立放的一面古朴方镜和一把残破不堪的剑。
他望向镜子,想要看看镜中的自己,自己是谁?
“你看到了什么?”镜子问他。
他没有感到惊愕,好像那就应该是一面会说话的镜子。
“什么也没有。”他平静的回答道。
“那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不知道。”
“你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他愣住了,他想起从炙热的胸膛拔出带血的利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单薄身影发出绝望的尖叫,烈火在尸体与房屋之间蔓延。“我不知道。”他依旧这样回答。
“你有记得的人吗?”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影子,但他看不清也不记得那是谁。“我不记得了。”
“你有过幸福与仇恨吗?”镜子继续发问。
他低头思考,轻声细语:“幸福?仇恨?我有过吗?”
他忽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火红的光芒,坚决的说:“我有,我都有。”
新纪元1328年
青阳镇,坐落在勇者大陆边境的山沟里。说是一个镇子,也就比普通的村子大些,周围都是连绵的大山,再没有其他的村子,就连到最近的雷特城,也需要翻过五座大山赶上五天才能到。
正值下午,太阳将大地烤的炙热,青阳镇街道的石板上看起来都能煎鸡蛋了。林涯挎着个篮子,要到西街的面包店去买上几个面包,现在应该正是面包烤好的时候,晚些去了可就都卖完了。
爷爷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这几天都不能下床走路了,所有的事,现在都落在了林涯身上。这两年,林涯一有空就会去山上砍柴,或者去帮别人家做些事挣一些钱,到时就能带爷爷到雷特城去好好看看病。可是只要每次提到这件事,平时和蔼的爷爷就要把林涯臭骂一顿,还说什么老了老了,半个身子都埋在土里了浪费钱,还不如到雷特城学个铁匠手艺,永远不要再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之类的话。“可是,我只有你一个亲人啊。”林涯喃喃自语,眼中也似乎泛起波澜。
“咦?今天这怎么有这么多人。”本来因为天热人就少的出奇的街道中竟然围了一大群人,正好在那家面包店门前,林涯挤着头往里钻,想要一探究竟。
‘咚’一声,刚挤到前边,一个身影带着与地面碰撞的沉闷声滚落到自己脚边。是他,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一团瘦小的身影,林涯一眼便认了出来。
“奶奶的,偷东西偷到我这里了。”熊三扯着嗓子叫着,“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废物老爸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说着,又往地上的身影踹了一脚。只听一声闷哼,那弱小的身影也不喊叫,胸前还紧紧抱着两条面包。
“哼!就是喂狗,也不便宜你和你爹两个废物东西。”说完,熊三弯下腰,两只胖乎乎的手就往那两条被手臂紧紧护着的面包掏去,可那少年仍是不肯撒手。熊三见状,恼羞成怒之下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朝少年脸上扇去。顿时,一缕鲜血从嘴角流下。可少年仍是不松手,像是拼命护着心爱的宝贝一般。
周围的人似乎对此情形已是司空见惯,竟然没有一人出来维护少年。
看着如同倔驴般的少年,熊三更加恼火:“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小兔崽子!”说完便撸起袖子就要抓起地上的少年。
“熊叔。”林涯见状赶紧上前抓住熊三胳膊,“他把面包钱忘在家里了,他爸爸让我赶紧把钱送来。”说完便掏出两枚铜币塞到熊三手里。熊三狐疑的看了看林涯,又丢了丢手中的铜板:“今天就放过你这个兔崽子,下次再让我逮到,看我不弄死你。呸!”熊三往地上啐了一口,“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说完便扭头走向店里。
此时那他却突然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甩下面包,直接从地上蹿爬到熊三脚边,双手抓住熊三裸露的脚裸,张嘴死死地咬住。熊三顿时尖叫着嘶吼一声。少年额头上脖子上青筋暴起,一股鲜血瞬间从少年嘴角,顺着熊三脚裸流下。熊三吃痛的要紧,慌忙用力把少年头往外拔,谁知一拔更加吃痛,只得乱拳挥向少年。可此时的少年双目通红,如同跗骨之蛆般紧紧抱着熊三的腿。少年脑中闪过母亲的身影。
娘,谁也不能伤害你。
“啊——”只听一声惨叫,少年嘴中咬着一小块肉,被踹飞了出去。熊三抱着腿在地上痛的直打滚。“执法队来啦!”不知谁嚷嚷了几声,人群顿时变得嘈杂起来。“赶紧跑啊!”林涯抓起少年的手赶忙往人群外跑去。
林涯抓着少年就这样不停的朝镇子后边的山上跑去,跑了好大一会儿,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呼呼累的不行才停下来。这时两人一看已经跑到山顶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一棵大树喘粗气。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都大笑了起来。“你认识我吗”少年问。“认识。”林涯回答道,“你叫萧阳,半年前和你爹从外边搬到这个村子的,你家那个房子前边就是我家。正巧我和我爷爷是三年前搬到这里的,咱们是镇子里唯一的两家外来户,都住在镇子尾巴这。”
萧阳一听林涯提到父亲,脸便沉了下来,愤愤的说道:“他不是我爹!”林涯顿时一愣,“那你怎么跟他一块?”林涯问道。“不是我亲爹,是我继父,我也从来没喊过他爹。”萧阳低着头,嘴里衔着一根茅草,“他也没把我当做儿子,只是当做能听懂人话的畜生罢了。”
“那你娘她?”“死了。”没等林涯说完萧阳便打断了他,“我从没见过我亲爹的模样,我亲爹死后我娘改嫁的他,从我记事起,我和我娘稍不顺他心便会挨打,我娘就是受不了才生病去世的,她临死前让我跟着他,说好歹算个依靠。可我没有一天不想离开他,他除了喝酒、打人什么都不会。”萧阳用力折断一小节树枝,又仍在地上。林涯见他眼中泛起泪花也不在多问。
“对了,那两个铜板我会还你的,他可不会给钱让我去‘买’面包。”萧阳坐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林涯起身正好面对着夕阳,灿烂的晚霞拥簇着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你叫什么名字?”萧阳问道。“我叫林涯。”林涯回答说。萧阳指着晚霞说:“林涯,你说人的未来会像那晚霞一样灿烂吗?”“会,一定会的!”林涯坚定的大声回答。
哈哈哈哈……
“对了你多大了?”
“我12岁了,你呢?”
“真巧,我也是,你喜欢吃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