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青爬起身来,瞧见来人的瞬间便是一怔。片刻后他晃过神来,惊疑不定道:“大公子?!”
沿着他的视线看去,那人年纪轻轻,不过弱冠之龄,但一身气机却是如刀似剑,隔着数尺远也能感受到针扎似的刺痛。
赵长青之所以敢叫“大公子”,根本原因还是这青年的相貌——虽说他粗布麻衣,满头长发也是披散开来,看上去活像个浪荡游侠。但其五官却与李墨石有六七分相像,任谁见过两人后都会生出他们是至亲的猜测。
青年,亦或者说归来探亲的李砚心瞳孔一凝,冷然道:“你叫我什么?”
赵长青在李家地位不低,但来的时间并不长,大概两年前才入府成为供奉。李砚心走了将近三年,自然是不认得这位赵师傅的。
赵长青打了个哆嗦,连忙道:“在下赵长青,愧居为云盘县李家供奉。阁下与我家二公子形容肖似,是以在下孟浪,情急便叫了出口。”
说完后那股针扎的刺痛感缓和下来,李砚心虽未完全释疑,但想必也信了四五分。他伸手一吸,一股引力凭空生出,将赵长青怀里的布包扯了出来。
李砚心打开布包,看见里面的黑色异石后眉心微蹙,淡淡道:“那这样东西又是如何到你手上的?”
赵长青看向不远处满脸戒备的木头陀,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赵某也不太清楚内里原由。不过我可以肯定李家一定是出事了,否则家主不会将此物托付给我,让我从北城门出来后一路往北赶。”
李砚心眼中寒光大作,他扫向木头陀,道:“既然你说不清楚,那就找个能说清楚的说说。”
被李砚心盯上后,木头陀惧意顿生。方才他被打得昏头晕脑,并未听清两人的交谈,是以壮着胆气喝道:“这位小哥,某家看你也是游荡天下的豪客,岂能好坏不分便出手救人?这厮乃是叛贼余孽,经县衙发布公文要缉拿下狱的。你若识得好歹便请莫插手,否则惹上官司又是何苦来由?”
他这番话软硬兼施,换作平常人还真得仔细斟酌。但李砚心闻言目光更厉,身形一闪便冲到木头陀面前。
木头陀大骇,挥动月牙铲迎击过去。但李砚心只是探出一只手掌,直接按向月牙铲的刃口。
“滋——”
令木头陀与赵长青双眼圆睁的场景立时浮现——李砚心的手掌好似钢浇铁铸的一般,按着那锋利无比的月牙铲不断推进,指掌间隐约有银光闪动。
将月牙铲的末端顶到木头陀的胸口后,木头陀一口气被堵在那里,满是横肉的脸被憋得通红。李砚心像高居九霄的仙魔般俯视着他,手上一用力,那月牙铲自刃口处“喀嚓”脆响,竟一寸一寸被捏成粉碎!
当这只晶莹纤长,仿佛玉石打磨的手按上他的脖子时,木头陀无比深切地感受到了死亡危机。他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但李砚心不为所动,凭单手之力将他提了起来,就像提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猫咪。
过得十几个呼吸后,李砚心手一松,木头陀摔了下来,抚着脖子连喘粗气,眼泪、鼻涕一齐涌了出来。
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李砚心冷冷道:“我叫李砚心,正是你所说的叛孽之家的大公子。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否则你的下场不必我多说。”
木头陀好容易调匀一口气,他正想说些什么,一道暴喝从远处传来:“木大师,你可还安好?”
是城卫军一行人赶到了!
李砚心余光扫去,心中涌起一股杀机,瞪眼道:“聒噪!”
他话刚出口,一股无形真气凝聚成型,化为一道银白匹练卷向城卫军一干人等。城卫军长官连声怒啸,道:“妖人邪术,快给本官挡下来!”
城卫军们操起长戈戳去,但凡与匹练相遇者无不化作碎铁、血沫,一时间惨叫声震动天地,几个呼吸的工夫城卫军一行人尽被屠戮,连全尸也没留下一具。
斩杀了这些人后,李砚心因李家消息而生出的躁怒舒缓了不少。他重新看向战战兢兢的木头陀,道:“现在能跟我好生讲一讲了吧?”
*********
盘江边上,某无名山洞之中。
李墨石面色苍白地斜躺在地上,背后靠着一块一人高的巨石。
他面前有一个早已烧成灰烬的火堆,附近散布有乱七八糟的鸟骨、鱼骨,显然是之前吃剩下的残骸。
李墨石砸巴了一下嘴,企图用唾沫湿润干涸许久的口腔。他已经有很久水米未进了,要不是洞口被乌神子封住,他早就爬到外面去找些瓜果禽兽来充饥解渴了。
好饿,好累。
他挪了挪身子,试图靠得舒服一点。可一不小心碰到手腕处的伤口,一阵剧痛令他情不自禁痛叫出声。乌神子那混蛋,在控制住他后开始布置一个神神秘秘的阵法,核心便是李墨石的精血。要不是李墨石身强力壮,精力充沛,恐怕早就在接二连三的放血中呜呼哀哉了。
可即便他挺了过来,一个元气大伤还是免不了的。幸亏乌神子因接到一个消息暂时外出,那神秘阵法也暂时搁置了下来。否则再接着放几次血,估计李墨石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恍恍惚惚地睡了不知多久后,洞口轰然一响,将李墨石惊醒过来。乌神子脸色灰败,步伐隐隐有些虚浮地走了进来。
李墨石暗道:“这牛鼻子气色大不如前,难道在哪里吃了大亏?”
他恨极了乌神子,见他也有吃瘪的时候,心中顿时大是畅快。
乌神子瞥了他一眼,微微笑道:“贫道出去这段时间,李公子休息得可好?”
李墨石嗤笑一声,似讥非讥道:“托道长的福,差些才会饿死。”
乌神子“呀”了一声,没有半点诚意地道:“如此说来倒是贫道疏忽了,恕罪恕罪。”
他取出一枚弹丸,随手递到李墨石嘴边。李墨石也不怀疑,张口便吞了下去。弹丸入腹后,一股热流自胃里散向四肢百骸,先前积累起的饥饿、困顿霎时消了大半。
李墨石暗暗称奇,一抬眼发现乌神子正拿着一只黄皮葫芦吸啜,仿佛是在品酌着绝世佳酿。
李墨石舔了舔嘴唇,毫不客气地道:“道长在喝什么好东西,可否给李某尝尝?”
乌神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东西是好东西,但李公子恐怕消受不起。”
李墨石咧嘴笑道:“道长瞧不起我?”
乌神子摇头道:“非是我瞧不起你,就算我给你喝,李公子便喝得下人血么?”
“人血?!”李墨石心神剧震,瞧向乌神子的眼神陡然一变。
乌神子不以为意,悠然道:“说是人血也不恰当,这一葫芦‘生人血精’乃是集聚上百武人精血而成,要是人头算,恐怕数千凡人才榨得出这一葫芦宝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