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心怀体恤紫来怜惜妈妈认赌服输方始激王爷
日子过得很慢，仿佛每一秒都要停顿好久，才进入下一秒。转眼明天就是与方始约定的十日之期了，也是醉春楼张榜给花魁赎身竞价的日子，紫来没有什么睡意，很早就起了床，正梳头，忽然听见门外一响，袁妈妈进来了。
紫来看着镜子里的袁妈妈，是一脸肃色，正纳闷着，忽然“扑通”一声，袁妈妈直挺挺地跪在了身后，长唤一声：“紫来……”瞬间，泪流满面。
“怎么了？”紫来一惊，连忙去拉妈妈，妈妈却垂了头，死活不肯起来。
“你答应我吧，紫来……”袁妈妈戚声道：“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你……”
紫来缓缓地缩回手，坐下。
“我对不起你，紫来……”袁妈妈哭泣道：“但是我求求你，阻止他……”
紫来默然地，看着袁妈妈。
袁妈妈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来。紫来打开一看，内容正是说方始会在未时进宫跟皇上对棋时坦诚一切，请求赐婚。这该是楚家的信，说的也是今天的事，消息，来自宫里。
“方始，是你儿子吧？”紫来沉吟着，幽声问。
袁妈妈低头垂泪，不答。
“你早就知道，所以，一直不要我跟他来往……”紫来轻轻地叹了一声。
袁妈妈的头，掉得更低。
“赎银二十万两，是你建议太守的？”紫来的眼光，锐利地逼过来。
袁妈妈瑟缩了一下，低声回答：“是……”
一瞬间，紫来难以抑制的心酸，她厉声道：“你当年经历过的痛苦，怎么可以又由你，来施加给我？！”
“对不起——”袁妈妈失声痛哭。
“你也是官妓，你也曾爱过，你比任何人都知道，官妓想要的是什么！你怎么可以，也如此来对我？！”紫来大声地质问，她的愤慨不是因为世人对官妓的鄙视，而是因为，官妓彼此之间的自轻自损。这一刻心底的苍凉，就象千年的寒冰，侵蚀过来，瞬间冻僵了她的全身。
“我不想伤害你，你相信我，紫来……”袁妈妈动情地说：“我只是不想你跟方始……我想，那能用二十万两赎了你去的，定然也能让你过好日子……”
一阵锥心的疼痛袭来，紫来默然合眼。她那么相信的袁妈妈，竟然就是一直在中间使阴险计谋对付自己的人！
“我以为，我可以阻止的，所以，不想你知道……”袁妈妈凄声道：“可是，我没想到，我和楚家这么严防死守，还是没能阻止……皇上曾经和他下过棋，对他的棋艺很是赞赏，他瞒过了所有人，甚至也没告诉怡妃，自己买通了总管公公，就跟皇上约下了这次对弈……”
“现在，谁也不能阻止了……他要说的，要做的，都不会停止……”
“紫来……只有你能阻止他……”袁妈妈长唤一声，磕头下去：“妈妈我求求你了，答应了我吧，妈妈我给你当牛做马……”
紫来定定地望着她，低声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袁妈妈羞愧地低下头去，用细得不能再细的声音说：“他有体面的出身，可是，我们只是官妓……”
“正因为我们是官妓，所以，才要跟他们出身高贵的在一起，改变我们的命运……”紫来淡然道：“难道不可以？”
“换别人吧……不要是方始……”袁妈妈一个接一个地磕头。
紫来长叹一声，说：“妈妈你知道，这样好的男人，这样好的机会，这辈子还会有么？”她恨声道：“他不是你当年的那个楚公子！”
袁妈妈不答，只是流着泪磕头不止。
“你叫我放弃，就象你当年，忍痛舍弃他一样，是么？”紫来摇头，不甘心地说：“你是娘，你自然肯为他做一切事，可我……为什么要放弃？”
“如果你一定要，我只能听天由命，可是，紫来，我相信，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他，就会为他着想……他要是真的娶了一个官妓，一定成为天下的笑柄，他的名声、前途，就统统葬送了，紫来，你忍心吗？”袁妈妈抬起头来，痛心地说：“你也知道，他不是我当年的那个楚公子，他那么好，紫来，求求你，别毁了他……”
“你为什么认定我会毁了他？！”紫来愤然道：“难道你不能祝福我们快乐？！”
“我知道你也是想为他好的，可是惹上了官妓，就难保清誉……你嫁给他，你是好了，可是他，拿什么立足朝廷？人言可畏，他会痛苦，也许，还会后悔……他这一生的理想和抱负，都达不到了，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么？”袁妈妈爬过来，抱住了紫来的腿，哀求道：“紫来，放手吧……求求你了……”
“我凭什么答应你？！”紫来恨声道。你这么自私，我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
“我知道我不能这样要求你，我是没有资格……”袁妈妈又羞又急，涕泪横流：“为了他的前途，我都可以当没有这个儿子……这二十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知道吗？紫来，别毁了他……只要你放手，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你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紫来黯然道。
袁妈妈轻轻地摇头，似是不堪回答。
紫来长久地沉默着。
“孩子，认命吧，谁叫我们都是官妓呢……”袁妈妈怅然道：“我当年走错的路，已经回不了头，可是你还这么年轻，听妈妈的吧，我们心再高，也跟别人争不来什么……官妓就是官妓，不管你多么不甘心，永远也改变不了……一日为妓，终身是妓，在别人眼里，永远也翻不了身……”
一行清泪缓缓地滑落，紫来终于抽动着哭了起来。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方始，但为什么，阻止我的，要是你……
袁妈妈看见紫来哭得伤心，不禁更加难过，只一把起来，抱住了紫来，难以自持地恸哭道：“算了，算了……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就让方始带了你走罢——”
然而，紫来却轻轻地抽离了身体，缓缓地几步，默默地朝向窗外站着，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袁妈妈擦擦眼泪，羞愧自责地，长叹一声，预备离去。
“妈妈，”忽然，紫来开腔了，她吸了吸鼻子，说：“你去楚家捎个信，告诉方始，巳时昭山半山亭见。”
袁妈妈一怔，紫来这是答应了？！心头一喜，随即，又泛起满腹的心酸。也真是，太难为这孩子了……
紫来起身，默默地从梳妆台的盒子里，拿出一个信笺，递过来：“麻烦妈妈，顺道路过茂隆商行的时候，把这个交还给张老爷……”
袁妈妈抬头看了紫来一眼，只见紫来面色索然，只冷冷地说了句：“告诉他，不用了。”
如此决绝？！袁妈妈吃了一惊，不好多说什么，拿了信下楼，忽然发现信并没有封口，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打开了——
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
袁妈妈握着信封，走出了醉春楼，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五味杂陈，既自责又感动，既庆幸又难过，既愧疚又心痛，走在秋日的阳光下，不觉间潸然泪下。
“紫来！”远远地看见紫来过来，方始就兴奋地喊起来。
紫来微笑着，走近了：“你总是，比我到得早……”
“我喜欢等你的感觉。”方始轻轻一笑。
紫来深深地望他一眼，说：“以后，你不要再等我了，我……”她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以后，都不会再见你了。”
笑容顷刻间僵硬，方始愕然道：“为什么？”
“我觉得，”紫来停顿了许久，才说出来：“我们还是各自过各自的生活比较好。”
“托辞……”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不愿意跟我交往的原因，还是直说吧。”
目之所眺，是秀美的山景，但是此刻，紫来哪里有心情观山色？她是为何而来？为袁妈妈，还是方始？她心里满是伤感，却依旧平淡地，吐出一句冷酷的话语：“你没有钱，我不喜欢穷人。”
方始静静地看了她一眼，问：“你担心我明天拿不出赎银？”
“你拿得出，我也不会跟你走。”紫来绝然道：“你父亲只是个御史，官太小……而且，你也没什么功名……我不喜欢没有权势的人。”
“虽然我只是个官妓，可也喜欢呼风唤雨的感觉……我在醉春楼里，过惯了骄淫奢侈的生活，我要人哄着宠着，要有大把的钱用，不想跟你去过那什么清淡的诗书生活……”紫来皱皱眉头，仿佛很是鄙弃因为方始而必须面临的一切。
方始苦笑了一下。他怎么会相信，这样一个紫来？
“实话跟你说吧，”紫来冷冷地说：“我不过就是想利用你，把我送进宫去，我的目的，也不是什么太后，而是皇上……我是想做皇妃的，那才是真正的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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