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思量着边跟着太监来到永和宫,给德妃行过礼后,惊讶地发现她精神恹恹的,没有丝毫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上皇帝的喜悦和自豪,更没有丝毫自己成为天底下最尊贵女人的骄傲,只见她容颜枯槁、憔悴不已,满面的愁苦和悲伤,心中更是莫名地惊诧。
德妃看见我,同样觉得很是惊讶,只是,当她听见我称她为“皇太后”时,突然怒气冲冲甚至可说是有些歇斯底里地高声叫道:“不要叫我皇太后!”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暴怒给吓了一跳,德妃似是也觉察出她的失态,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渐渐平静下来,问我:“你怎么会来?”
我便将雍正的话向她转述,她低头沉吟不语,静默了许久后道:“我知道了!你下去罢,哦,对了,紫英也在这儿,你素来跟她要好,干脆就跟她一道住吧!”
怎么,紫英现在也住在宫里头?心头忽然涌上一个念头,她该不会是和我一样,被暂且软禁在宫中吧?
我刚退了出来,就看见紫英正候在外头,她同样惊讶地看着我,低低地问:“宛如,真的是你!才刚我在外头瞧见你,还当是自个儿眼花了呢!你今儿怎么会上这儿来?”
“皇上说皇太后身子不适凤体违和,让我暂且在永和宫侍奉!”我略去雍正逼问自己册子一事,问她,“你怎么会在这儿?皇太后她……为什么至今还没迁入慈宁宫?”
“哦,既然皇太后让你跟我一道住,那你上我那儿瞧瞧罢!”紫英故意拔高嗓子说道,谨慎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拉着我回到她住的屋内,命丫头去门口把风,这才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么,我已经在宫里头待了快三个月了!打从皇上登基后,我就被他以给额娘做伴的名义召进宫中,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这儿呢!”她顿了顿,谨慎地压低声音道,“最近这些日子,宫里头可不太平着呢!额娘和皇上更是杠上了,三五不时地就发生争执,额娘她素常总是一个人悄悄地抹眼泪,只要皇上一来,母子俩说不上两句话就得吵起来,吵得可厉害着呢!”
“他们是为了什么事儿争执?”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皇上每回和额娘说话总是让我们退下,不让咱们听见!”
“十四弟现在怎么样了?”让我颇感欣慰的是,自从我劝过胤祯,哦,他现在叫允禵,这头固执的倔驴竟听进了我的话,后来就待紫英好了很多,甚至还将府中的大小事宜都交给她处理,她已俨然成为他府中真正的女主人,也算是苦尽甘来吧!只是,现在康熙已死,再没人能护着允禵,他将会被幽禁多年,不知道紫英接下来的日子……会怎么样呢?不过,她这么爱他,想必即便是受再大的苦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吧!
“爷现在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形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还没进京就被皇上给软禁起来了!”紫英忧心忡忡地道,“尤其是皇上还莫名地把爷的名字也给改了!别人为了避皇上的名讳,将名字中的‘胤’字头给改成‘允’字,这倒也就罢了,也算是该有的规矩和礼数!可偏咱爷是整个名儿都给改了,给改成允禵!真不知道皇上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将这个强大的敌手给压制住呗!即使康熙没有这个意思要将大位传给允禵,雍正也得小心提防着这个建有显赫军功的弟弟呀!或者我该说,他在小心提防着他所有的兄弟们!
“对了,你知道么,宜主子现在已经不住在延禧宫了!”
我呆了呆,道:“那她住那儿?”
“听闻说,皇上登基后就让宜主子立即迁出延禧宫,说是得把地儿赶紧腾出来给他的那些妃嫔们住,她现在跟惠主子两人一道住在寿安宫里头,前些日子额娘还让我代她亲自送些东西去给她们俩呢!”
“寿安宫?”我惊呼一声,这不分明是把宜妃打入冷宫吗?随即又疑惑地问,“惠主子为什么也会住在那儿?”如果说,雍正是出于对允禟不满而将宜妃赶到那里,这倒也说的过去,可惠妃跟他没什么利益冲突,为什么也会沦落到住冷宫的悲惨地步?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私下听人说,原本皇阿玛临终前曾交代过,说是准许宫里头那些已生养过的主子娘娘们出宫跟自个儿那些已成年分府的子女们一同住,可皇上许了旁人,偏就是不许宜主子和惠主子她们俩出宫,还让她们俩一道住在寿安宫里头!而且……”紫英将声音压得更低,道,“我在宫里头还听说,皇上的位子来得‘不正’,都说他是‘夺位’!”
“夺位?”我猛然一惊,怎么,雍正这个皇帝的宝座真不是康熙传的,真是他阴谋篡夺来的?
“这个我也是听说罢了,具体是不是这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只不过现在宫里头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她叹息着道,“都说皇阿玛原本是打算将大位传给咱爷的!还说……还说皇阿玛是被皇上给狠心下毒手给毒死的呢!“
“这些都是真的吗?”
莫非,野史上的那些记载并非凭空捏造,而是确有其事?
“具体是真是假我也不太清楚,只不过是听他们在这么传罢了!他们都说皇阿玛驾崩的事儿蹊跷得紧,原本那风寒的病情明明已有些好转了,可不知怎的就突然驾崩了!”
“说不定……皇阿玛那是回光返照呢?”
“我听他们说,皇阿玛不是回光返照,据说,当时就连太医都肯定地说皇阿玛的病情确实是有所好转了,可是,皇上平白无故地给皇阿玛进了碗老参汤以后,皇阿玛就突然驾崩了!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古怪得紧?谁不知道,皇阿玛他素来就对人参极为厌恶,向来就不喝参汤的,尤其是这野山老参,皇阿玛常说这个是骗人的东西,一点子都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