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八福晋那张端庄俏丽的脸庞阴沉沉的,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她不耐地打断那些阿谀奉承的话,撇了撇漂亮的朱唇,冷冷地嗤笑着道:“行啦,你们就甭跟我道喜了,有什么喜可贺的呀?你们呀,甭瞅着爷现在被皇上给封了个亲王,告诉你们,没用!咱们哪,可是早就被某人给看成是眼中钉、肉中刺,不管是横看竖看就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呢!哼,道喜?指不定哪天就得掉脑袋呢!”
“好了,凤妹子,你就少说几句罢!”五福晋见八福晋的那几位娘家亲戚都面露尴尬之色,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微皱起眉轻声劝道,“小心祸从口出,被那些耳朵尖的给听了去,又指不定得惹出些什么麻烦事儿来!”
“哼,传就传,我才不怕呢!”八福晋不甘示弱地道。
五福晋又低低地劝了她几句,她这才不言语了,气呼呼地别过脸去,一眼看见我来了,道:“哟,宛妹妹来了,怎么来了也不吱一声儿,就一个人悄悄地坐在那儿呢?”
我眨了眨眼,说,“吱——”见八福晋和五福晋都一脸莫名地看着我,便笑着解释道,“凤姐姐不是让我‘吱’一声吗,我就听她的话,‘吱’了一声啊!”
她们俩不觉被逗得“扑哧”一笑,八福晋脸上的阴霾这才略散开一些,笑嗔了我一眼,道:“唉,你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哟,既然宛妹妹来了,可巧,咱们姐妹几个就一道玩牌罢!”五福晋说着就将跟她素来交好的三福晋和十福晋拉了过来。虽然,众位福晋们依旧打牌说笑,可大家都一副各怀心事的样子,所有的人……都在强颜欢笑。
转眼就过完年,接下来便是雍正元年了,这场我早已预料的暴风雨便在雍正将允禟急急地派遣去西宁的事中,缓缓拉开了序幕!
“去西宁?”过完年后没多久,这天,允禟神色凝重地回到府中,告诉我这个无异于晴天霹雳的噩耗,我当时便惊呆了,叫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你去西宁?”
允禟眸色深沉地望着我,缓缓地说:“今日,皇上对我说,既然十四弟已回京,西宁无人驻扎,且那头向来就极不安定,故而,他就将我派遣去西宁。”
哼,说的好听,什么“派遣”呀,这不分明是发配流放吗?康熙死了还不满百天,尸骨还未寒呢,怎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开始动手对付他这帮子骨肉兄弟了吗?
我愤愤然地道:“他为什么不派别的人去,偏要让你去西宁?”
允禟默默地望了我好半晌,才轻轻地道:“他想先把我支开,架空八哥,然后就能对付他了!”
是啊,雍正真正想要对付的并不是他而是允禩!他向来就和允禩兄弟情深,一直都站在允禩这边支持他,是他的铁哥们,雍正想要对付“八爷党”,头一个就得拿他开刀!
一想到他即将离开自己去那么遥远的地方,且环境又是那么恶劣,不觉担忧地皱紧眉头,西宁,是那么远,那么远哪!而且,他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有去……无回啊!我胸口猛地一窒,剧烈地绞痛起来,颤声问:“什么时候动身?”希望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替他悉心打点行装。
允禟再次默默地望了我好半晌,才轻轻地道:“明日一早。”
“什么?”我顿时惊跳起来,“明天?”
怎么,雍正就这么急着赶他走?
我不觉又惊又怒,只是,现在时间紧迫,自己已没有这个闲工夫愤怒或发呆,得抓紧时间办正事要紧!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站起身道:“我现在就去给你整理行装!”
“宛儿,你甭忙了,这事儿交给老何去办就成了!”他一把拉住我,道,“我的时间不多,现在有些要紧的话对你说!”
“你说!”
“其实,老四他现在急着赶我走原本也是我意料中的事儿!他现在刚刚即位,朝中的局势并不稳,既然他这把椅子还没完全坐稳,暂且是不会动我和八哥的,等过个一两年或两三年后,他的位子坐稳当了,才会对咱们下手整治!我和八哥素来就跟他不对,所以,他是决不会放过咱们俩的,此次西宁之行,我……”他说到这里一顿,眸子深沉地望着我,缓缓地道,“只怕多半是有去无回,皇上他是决不会让我活着回来的!”
这正是自己心中最担忧的事啊!
我的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别胡说!”
“能瞧见你为我担忧落泪,知道你心里头确实有我,我也就无憾了!”他叹了口气,拇指轻柔地擦去我脸上的珠泪,道,“至于你和婠婠,我想你们母女俩应该是不会有事儿的!他要对付的人是我,你们母女俩不过是弱质女流,对他并没有什么威胁,我估摸着他应不会对你们俩怎样的,即使他真的想动你,允祥他……也定会挺身而出拼着性命来护你的!他现在被皇上封了和硕亲王且颇得皇上的宠幸和信赖,重权在握,声威显赫,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宛儿,你……”他轻轻闭了闭眼,沉重地道,“以后……就跟了他吧!”
“你又在胡说什么?”我又是气恼又是伤心,“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贪慕虚荣的女人吗?”
“不不,宛儿,你误会我了,你是这世上最美最善最好的女人!能娶到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和你在一起的这么些年,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幸福最快活的日子!原本,我以为能和你一起白首偕老,一起看着咱们的宝贝女儿嫁人,一起当上外祖父和外祖母,享受着子孙满堂的快乐……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我怎么也没想到老四会当上皇帝!唉,咱们的这段姻缘怕是到此就得终了,以后,我再也没有这个能力守护你、照料你了!其实,你的心里头直到现在,还是有他的……”
“或者,我该说你的心被咱们这对兄弟俩给分成了两半,一半装的是我,一半装的是他!”说着,他将手轻轻贴在我的胸前,道,“如果,我对自己更自信一些,咱们俩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你对我渐渐有了一些夫妻之情,能把你心里头的那杆秤稍微向我这边偏那么一点儿,把我装的比他更多那么一些,那么,我也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他见我欲要开口,对我摆摆手,“宛儿,你别说话,先让我把想要说的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