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细细地端详着旁边悬挂着的那幅丹青绣，见绣得极为传神，将胤禟原迹中那股洒脱不羁的神韵临摹得分毫不差，心中不觉有些感慨，她……一定深深地爱慕着他吧？一定和当年对胤祥风怀恋慕的自己一样，将她对那位心仪男子的绵绵情意，融入在每一针每一线之中，用心地一针针、一线线密密地绣出自己真挚的心意，一想及此，一个模糊的俊朗身影逐渐在自己的眼前晃动，暗自嗟叹一声，唉，可是他……却辜负了自己的这片心啊！
“福晋，请用茶！”顾盼儿此时已将茶泡好，她轻抬皓腕，替我倒了杯香气四溢的茶，我甩去脑海中那双已久久未曾浮现过的墨玉眸子，闻着那再熟悉不过的香味，又是一阵惊讶，竟是自己最喜欢的茉莉香片！
“真是不巧，贱/妾这儿就只有这个，也不知道您是否爱喝！”她对我温婉一笑，略带歉意地说。
“真是巧了，我还就是最爱喝这个呢！”我也回她一个浅浅的微笑，捧起小巧的紫砂茶碗，轻啜了一口，赞道，“真香呢！”
“真的么？”她的美目中再次闪耀着一道惊喜的光芒，显得非常欢喜，笑着道，“怎么这么巧？”
“这幅字……”我捧着茶碗，抬头望着胤禟题的那幅字，以极为肯定的语气问道，“是他写的吧？”
“是！”她并没有丝毫掩饰，落落大方地坦然承认，“因贱/妾求不得九爷的手绘丹青，就改求他亲笔书写一幅墨宝，贱/妾愿以‘蝶恋花’相换，这回，他总算是肯应允了，就当场挥毫写了这幅字！”
“他怎么给你写这个？”
“您误会了，这是贱/妾央求九爷写的！”她眼眸深深地望着那幅字，感慨地道，“此乃南宋名妓严蕊的名作，贱/妾不仅仰慕她那出众的才情，更敬佩其虽身为下/贱却有着高洁的品格，不愿因顾及一己之私而去诬陷他人的崇高气节！”
我赞同地连连颔首，沉吟着道：“自古巾帼便不让须眉，尤其是风尘之中多侠女！青/楼温柔乡中更是不乏众多满怀侠骨柔情的侠义女子，想那红拂夜奔①、红玉抗金②还有蔡谔和小凤仙，不都被人们传为千古佳话，久久称颂不已吗？”
“福晋，您的见解果真是与众不同呢！只是，这红拂夜奔和红玉抗金的故事贱/妾是耳熟知晓的，可这蔡谔和小凤仙……却是何典故，可否告知？”
我一愣，这才想起蔡谔和小凤仙这段《知音》的传说是在清末民初，怪不得她不知道呢！就简单地把他们俩的传说对她讲述了一遍，她赞叹不已地道：“小凤仙虽沦落风尘，却也是侠肝义胆，令人钦佩呢！只可惜，她与那蔡谔将军虽有缘相知却无缘相守，甚至连蔡将军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真是令人抱憾不已呢！”
“据传，蔡将军病逝异乡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他在京中众多的追随者们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公祭，那小凤仙一身素衣，亲自前来吊唁，还送了一首挽联，‘九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怜他忧串余生，萍水相逢成一梦；十八载北地胭脂，自悲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
“那小凤仙可真是个才华横溢却又坚贞不渝的性情女子呢！”顾盼儿由衷地赞道。
“你也是一样啊！虽身为下/贱，却心比天高，为了替家人报仇而忍辱负重，同样令人心生敬佩！”我望着她，不由感叹地缓缓吟道，“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③。”
“福晋过奖了，贱/妾愧不敢当！”顾盼儿面露愧色，神情黯淡地道，“贱/妾被迫沦落风尘，时常因此自惭形秽，自愧对不住悉心教诲的父母双亲，若是日后在九泉之下见着他们俩，唉，真不知污秽龌龊不堪的自己该拿何面目去见他们！”
“你可千万别如此妄自菲薄，我相信，您的双亲定会谅解您这份替他们俩报仇的孝心！”我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真切地道，“你一点也不肮脏污秽，相反，我觉得你就像那天山上的雪莲花一般圣洁无暇！我不是曾经说过么，这世上再无比你更干净、纯洁的女子了！”这才感悟她央求胤禟手书此词，正是暗含着她自叹自怜之意呀！
“福晋！”顾盼儿反手握住我的手，含泪道，“贱/妾能认识您这样的奇女子，真是三生有幸！”
“对了，光顾着说话，倒把正事给忘了！今天我是特意来送样东西给你的！”我将一只小小的包裹递给她。
她好奇地打开外面包裹着的绸布，倏然瞪大眼眸，吃惊得都有些结巴了：“这……这是咱们顾家的‘蝶恋花’！”
“是啊！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必定是珍若性命之物，所以，就想办法给你弄来了！再者说，这原本就是属于你们顾家的东西，现在也算是‘完璧归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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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红拂夜奔——这个典故是出自唐代杜光庭写的传奇小说《虬髯客传》。红拂女本姓张，在南北朝的战乱中，流落长安，被卖入司空杨素府中为歌妓，因手执红色拂尘，故称红拂女。一日，杨素府中的门客李靖和杨素谈论天下大事之时，红拂刚好侍立在旁边，见李靖气宇非常，乃英雄狭义之士，心中暗暗倾慕，就深夜前往其住处，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愿投奔李靖，伴随其闯荡天下，李靖自是欣然应允，两人就一道私逃。后来，他和红拂助李渊父子起兵，建立了大唐，被封为卫国公，红拂就成了一品夫人。
②红玉抗金——梁红玉是宋代出名的营/妓，后嫁给著名的抗金名将韩世忠，协助其一道抗击金兵。
③此句出自《红楼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