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发昏的苏音只得硬着头皮跟甑妙至去了城中找医馆大夫。
可是走了几家医馆,那些人一见到他就像是见到鬼似的,慌慌张张将将大门关上,直接将人挡在门外。
七公子固然是这尚阳城中地位最高的,作为他的幕僚,这些先生在这尚阳城中也是极其受尊敬的。
可是谁也不是傻子,到了这个时候了,甑妙至明摆着要他们去城外给那些流民看病,这看病也倒是没什么,可是这事啊,一旦被牵扯了进去,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而且...那病很可能传染,甚至会要了自己的命的!
这傻子才会去!
一行人跑了几家连人都没见着,倒是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苏音见他出了几身汗,浑身都散着一股热气,身上沾染的那些气息也消散了不少。
这会儿几人在一家馄饨小摊上吃馄饨,苏音带着萃月,甑妙至带着他的长随长安,四人各自点了一碗馄饨,吃得满头大汗。
吃得倒是痛快了,付钱的时候苏音简直要咬牙切齿。
原因无二,因为这甑妙至啊,真他妈的比她还穷,这身上统共只摸出了两个铜板。
她还能怎么办?!
吃霸王餐会被打的!
“没钱你还说吃什么馄饨!喝西北风啊!”苏闲用她的白团扇使劲地扇着风,脑门上的青筋不停地跳动着。
穷鬼,不要脸的穷鬼!
居然吃个混沌还要她付钱!
她也很穷好不好!
甑妙至脸上都出了一些虚汗,他伸手抹了抹,实在是有些汗颜,这囊中羞涩实在是见不足以与外人道的事情,但是这会儿出门吃了个东西,竟然还让人家姑娘家付钱。
说起来有些羞耻,而且人家姑娘还不乐意给他付这个钱,这更是让他无地自容,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等过几日发了月钱,在下定然双倍还给苏先生......”
苏音轻哼了一声,表示不信。
倒是他的长随长安对苏音的态度很是不满,黑着脸说道:“苏先生又怎么知道我家先生的难处,这些日子日日往城外跑,那些人可怜得连一口饭都吃不上了。”
“我家先生见了难免心生怜惜,每次过去的时候都买了一些吃的过去,这连着几日下来,花费也是不少,如今我家先生确实拿不出钱来。”
苏音见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呵呵地笑了两声,很是不屑,“那是你家先生的事情,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长安咬牙,眼中透着一股恶狠,“你这女郎,怎么半点同情心都没有!”
“长安,住口!”甑妙至骂了他一声。
然而苏音却是笑了起来,她生得瘦小,皮肤更是有着一种长时间营养不良的蜡黄,称不上好看,最多也是五官端正,相貌平常。
不过她这轻轻一笑的时候,眼中似是湖水漫天的星辰,眉梢微微弯起,似笑非笑,似是带着一些讥诮,她漫不经心地抚了抚手上团扇的边沿。
“你倒是说说,我需要同情心做什么?!”
“是同情你家先生,还是同情那些流民?!”
长随嘴巴嗫了嗫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家先生做这些,说起来也是一件功德的好事,先不说在这佛前功德能记上一笔,便是在七公子和燕先生面前,可是一件极有颜面的事情。”说到这里,她的目光更深了一些。
“可这是他做的事情,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出钱帮他,又不会记在我的头上。”
“你当我傻啊!”
出了钱还没有半点好处,这种事情苏音又怎么会干呢。
甑妙至和长随长安满脸通红,嘴唇嗫了嗫,正想说什么,却有听到她轻飘飘地开口。
“你说我应该同情那些流民吧,毕竟我也是做过流民来的,可是我这人啊,实在是自私得很,我连自己都吃不好,还能有能力管别人的死活。”
“说起来莫不是笑话。”
她这些话啊,实在是自私自利得很。
甑妙至和长安,甚至是萃月脸色都变了,看着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一只小手轻轻地摇着白团扇,笑得像是风吹枝头的叶子,晃悠晃悠的。
甑妙至僵硬了好一会儿,最后缓了一口气,只得尴尬地说了一句,“苏先生倒是坦荡,倒是妙至的不是了。”
“今日这饭钱,就当是妙至欠了苏先生的,改日发了月钱,定然第一时间还给苏先生。”
长安有些不乐意,正想说什么,甑妙至便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开口。
“如此甚好。”苏音坦荡极了。
一旁的萃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拽着她的袖子往边上走了两步说话。
她脸上的表情又红又白,似乎是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姑娘,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么可以这样要钱不要脸?!
“我怎么不可以这样了?!”苏音倒是奇怪地反问她。
萃月噎了一下,脸色又红又白的,脸皮轻轻地抽动,也似乎是急得要哭出来了。
“就算是姑娘你心中是这样想啊,可、可也不能说出来啊....”她急得手脚不知道要往哪儿放得好。
这俗话说得好,这人要脸,树要皮,这样一来,这还有谁会看得起她,她以后还怎么在七公子手下做事?!
萃月为自己的未来感到特别的担忧。
苏音却不这么认为,她嗫了一下嘴唇,然后语重心长地说,“萃月啊,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心里怎么想的,自然是要说出来啊。”
“只有说出来了,这别人才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再则...”她的声音顿了顿,用扇子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肩膀,笑声清澈,“这脸皮这种东西,向来都是身外之物,只要自己活得痛快就好,要来何用。”
萃月小小地张大嘴巴,睁大眼睛,她感觉自己活了十四年的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好了。”苏音换了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嘴角微微扯出了一些笑容,“信我的,妥妥的!”
说完这些,她这才转身去与甑妙至说话,“我们现在去另一家医馆看看吧,若是实在是说不通这些人,我们再回去想想其他的办法。”
甑妙至在袖袋里拿出了一张纸,仔细地看了看,最后叹了一口气,“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家医馆了。”
苏音凑了头过去看了一眼,上面左边第一竖四个字:合德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