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绳索套在手腕上,却摩勒不了心里的担忧。
明知反抗没有丝毫效果,姬妃没做任何挣扎。
只是作为棋子的屈辱,心底终是不甘,一念至此,眼中酸涩,她微微侧了脸。
翻卷的伤口,猩红的血污,真正的死亡与伤痛似乎又来到了眼前。
这样的杀伐,还要持续多久?
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这一刻,姬妃强烈的思念上官西烙,渴盼他立即出现在自己眼前,终结这残忍的一切!
西烙的阵列鲜明,如黑铁色的潮水,在晨光下隐隐有刀兵冷光闪动,经过一夜激战,仍分毫不显乱像。此刻双方都趁着短暂的晨间休整蓄势,准备再战。
不知这片刻的宁静能够维持多久。
两名兵士在天帝的授意下,将姬妃带上了城头。
“给我住手!”天帝阵前用尽全力喝出这一声。
周遭之物似有一霎的停顿,上官西烙颤抖的双手几乎要抓不住冰冷的马缰。可她的手抖得还不如自己的心剧烈。
那雪地上跪着的女子长发纷纭,遮住低垂的脸。
但他知道那是姬妃!
他的姬妃!
忽然间他竟已泪眼迷茫。
他再没听见天帝说了些什么。
他只是望着她,望着几十丈外与他情仇纠缠。
为他出生入死的女子。
诸般前尘一一惊回掠过眼前茫茫铁甲人海,这一刻,她是他一生惟一最后所有,是这冰冷世界仅剩的那一丝温暖,是他活下去的最后勇气和理由。
他愿只为她生存下去,甘心为她放弃一切。无论多么疲倦艰辛,他要永远陪在她的身边。即使向天帝俯首,他只要她活着,好好的活在他的面前,异或对他巧笑嫣然,撒娇嗔怒。
“放了她!”上官西烙的眼神开始迷糊起来,话语却是掷地有声。
“放了她!”他重复地说。
阳光照在他银盔上,看不清面容神情,却有隐隐杀气迫人。
姬妃狠狠咬唇,忍住眼眶中几欲滚落的泪水。
说好永不做他的负累,只是终是食言,终要让他为自己担忧。
天帝还不及答话,已看到姬妃猛地抬起脸来。
两柄钢刀因为她这猛烈的动作而突然架在她的颈上。
刀光映亮了她的容颜,她苍白的脸上有淡淡血痕。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上官西烙
她那样望着他,仿佛她的眼中除了那个男人,已一无所有。
她似乎已把生命里所有的热烈和激情聚在她的眼中,任它们迎着狂风猎猎燃烧,不惜毁灭地千里燎原。她双颊奇迹般地酡红起来,惊心动魄的艳丽。
她笑得那么快乐,光华绝艳,如一朵怦然开放的花朵瞬间映亮了整个肃杀战场。
她乌黑的长发在风中旋舞,一如初见她时,幽幽幻欲林中,十丈红尘,惊鸿一瞥间逆转的一生。
“就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想连累上官西烙吗?”声音入耳,只是万分熟悉。
姬妃愕然。
“你到底想怎么样?想让上官西烙为你向他们俯身,想让他一无所有,还是想让他就此死在天帝的手中。你——好歹毒的心肠,难道这就是你的爱?”女子的声音又气又气,如同犀利的钢针刺到了姬妃心里最深处。
两列弓弩手搭箭瞄准阵前,将天帝与姬妃笼罩在弓弩射杀范围之中。
姬妃侧过脸,眼眶渐渐发热。
“你凭什么让他这般为你?你真的自私到要他为你玉石俱焚吗?”
这一句凄厉质问,如箭一般洞穿了姬的心胸。
姬妃冷冷一笑,真是凌厉的女子,懂得如何找到一个人的破绽,也知道什么话伤人至深。
姬妃的胸口一寸寸冷下去。
若是从前听到这一句话,或许她真的会被击倒,可惜,她已经不是昔日人间那个易碎的不拘世事的小女子。
因为他是上官西烙,她能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到他的手上。
若爱她,就要付出。
她的爱就是这么自私。
姬妃用同样的灵力将话送到不远处的女子耳中,不用看,也可以想象得出她的惊讶愕然。
“论情分恩义,我们是夫妻,是爱侣。”姬妃一字一句道,“也正因他是上官西烙,我才敢放手将一切交到他的手里。若我不信他,就此放弃自己,那我就不是那个识他、知他、信他的姬妃,而我相信西烙也不会和这样的凡夫俗子并肩而立。”
不错,姬妃要的夫君,本就应是天下至强至尊之人。
他将征服天下,征服她,亦被她所征服。
若是他还自己的女人都救不了,他也就不再是上官西烙。
走到今日,万仞险峰都过来了,若放不下心中负累,又岂能迈得过最后的险关。
历经风刀霜剑,沉浮乱世,他们一路踏着血泪枯骨走来,早已是不可拆分的一体。
是心心相应也罢,惺惺相惜也好——他有她,她有他,如此足矣。
现在她已经等来了他。
现在也一样,她要看着他,统领三界!
成为天下至尊!
雕龙饰凤的阶上血污蜿蜒,几乎染上姬妃的裙袂。
“好,好,好!”上官西烙纵声长笑,只身一人,渐近天帝身边,“放开她,你想怎么样?”
天帝缓缓点头。眼神分明在说,我终是没有看错你。
“我要你带领没有魔界兵士投降天宫。”天帝沉声道。
姬妃嗤笑,历经一切,天帝终于要达成了心愿,虽然手段并不光明正大!
“好,我答应。”上官西烙几乎咬齿而言。
三军哗然!
天帝果然放过了姬妃。
她仰头站着自己所在的玉阶,这样长,这样高,仿佛一辈子也看不到头——
一切真的要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