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这里的菩萨最、最灵验的。”吴素磕磕巴巴道。
“恩,我也相信菩萨最灵验的,一定会保佑我大哥平安无事,签就不必求了。”
潭小灯的话语在吴府传为笑谈。
菩萨再灵验,也要托付灵签传达自己意愿,不通过灵签,如何确定菩萨心思?
别人怎么说,潭小灯根本不在意。或者说,她已经没那么在意别人怎么说了。她托翠竹把吴素替自己出了的五两香油钱送还,又从之前赛灯表演时获得的赏赐中挑了一对精巧细致的莲花银簪,一并送过去。
她去了仙泉寺一趟,心思成熟了几分,小小的脸上,原本一喜一怒看得清清楚楚,如今却像罩了一个面具,整日淡淡的,就连微笑,也不过是牵牵嘴角,敷衍一笑。
翠竹心知,从此那个一口一个翠竹姐姐的单纯小丫头真的不见了,也不知是喜是忧。
真正欢喜的,是吴素与程淑勤两人。
一想起上上签及老和尚所言的一品诰命,吴素简直要笑出声来。
她所议定的未婚夫,乃是一个秀才,家庭平常,只得一个寡母,之所以答应,完全是看在自己一过去便是正室夫人份上,自己有一千两银子陪嫁,也能对付上几年。如今看来,那人竟是文曲星下凡有锦绣前程的,亲事还是得催紧一点的好,万一有个好歹,给别的狐媚子抓了去,将来岂不后悔莫及?
然而,她身为女子,怎么好意思催对方尽早定亲下聘礼?这样上赶着,对方定会疑心自己闺房不端呢。
她想找大嫂商量商量,可大嫂自鸡公山回来,因吹了冷风,头痛呕吐不止,病得歪歪扭扭的,据说连粥都喝不下去。
程淑勤欢喜,则是因为娘亲病情真的有了起色,偶尔也能下床走动了。
因为感激,她征得娘亲同意,亲自买了糕点去探病。
蓝朱琳勉强跟她说了两句话,便气喘不定,重新卧倒。
程淑勤看了,心中格外难过。
临过年,府中诸事繁杂,蓝朱琳终于爬起来主持家务了,身子单薄得跟纸似的,所有衣服都不合身了。金菊要找裁缝重新定制衣服,她拒绝了,道转眼就是新春,挨一挨便换春衣了。
金菊看不过眼,暗地里找府中婆子改衣服,吴素知道了,主动提出帮忙修改,把一应衣服都拿了过来,拉了潭小灯一道出手。
没缝两日,吴德广慌慌张张跑来,要潭小灯放下手头所有事情,重新彩排美人灯。
“美人灯?大哥,你不是做了许多新款灯笼吗?”吴素愕然。
潭小灯也十分诧异。姐夫没日没夜连同匠人一起试制新灯笼,准备在元宵赛灯会一鸣惊人,为何又要重新启用美人灯?
其实,这怪不得吴德广,他心里也郁闷得很。
不知为何,最近坊间传出流言,道有人梦见鸡公山仙泉寺菩萨,宣言美人灯乃是吉祥之物,凡是拜了美人灯的,所祷告之事无有不成,又有流言道灯美人乃是菩萨身边的龙女转世而来,也有的道某某地某某人多年修桥铺路,求子未成,去年见到美人灯时暗中祷告,居然诞下一对龙凤胎……
种种流言,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但焦点只有一个,便是美人灯、灯美人,若是元宵节没有绛灯的出现,只怕群情汹涌要把吴德广撕了。
听到他所说的流言,吴素望向潭小灯眼神不免多了几分怪异,若不是她知道潭小灯的为人,定以为是她故意遣人散播的流言。
“姐夫,你也相信这些流言?若是美人灯灵验,为何太太和大姑奶奶还会病了这么久?”潭小灯望向姐夫。
“我们自己人知道有什么用?别人不相信啊,赛灯会开会,我才说要出新灯笼,他们便举拳相向,说只要美人灯,不要别的!”吴德广道,想起当时那群人凶狠的嘴脸,心有余悸。
他们也不想想,如果美人灯真的这么灵验,无所不能,自己早中举了——不过,似乎自己之前并未当着绛灯的面祈祷过。
他越想越觉得混乱,难不成自己也要跟着一群愚民瞎胡闹?
蓝朱琳的反应则大不相同,立刻令林管家遣人去查究竟是谁散播的流言,背后有何目的。
流言蔓延,府中不少丫鬟仆妇偷偷来到潭小灯院外,希望能遇上潭小灯,趁机许个愿,又有不少人后悔,当初对她不敬,也不知道龙女是否会怪罪。
这时候,她们想起之前潭小灯入了鸡公山仙泉寺也不求签一事,才知道自己的愚蠢与浅薄,人家乃是龙女转世,自然知道过去未来三百年,哪里还用得着去求签。
潭小灯发现,最近的饭菜分量特别多,菜式特别丰富,就连糕点水果也一样接一样不停地送过来。
“姐夫吩咐的?”
翠竹摇了摇头:“下人们孝敬你的。”
“孝敬?也太多了些。”潭小灯哭笑不得。
去年因为排练美人灯,她遵照姐夫的吩咐,每餐只吃半饱,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面前美味佳肴虽多,她却只略略动了动其中两三样,其余的要么分给翠竹与红姨老初他们,要么退回厨房。
厨房那头还特意遣人来,问是不是灯小姐对她们有什么不满意的,说了,她们一定改。
“要说不满意的,也有,每日送来的多了。”潭小灯道。
厨房那头还是不放心,特意找了翠竹,送上厚礼,细细问了一番潭小灯的喜好,往后只送贵的及她喜欢的。
吴德广呆呆躺在房间里,望着屋顶的一对明瓦窗子。
他已经保持同一个姿势,望了大半天了。
明明应该召集人手,重启美人灯的,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定大船,编竹桥,编花篮,买烟花,请花魁……
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动,也不想动。
他有更好更新奇的花灯,街坊们却宁可看旧花灯。
可恨的是,芳水城洪大少爷也跟着他们起哄,也说要再看美人灯灯美人。
“我再出美人灯,难道洪兄要再出国泰民安吗?”
“呵呵,吴兄说笑了,洪某不打算再参加赛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