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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小姐,别理他,快走!”

常春催我,生怕我改变了主意!

他知道的,我这个人顽皮归顽皮,却很心善——但凡做大事者都不能太心善,心太善,就会吃亏坏事,否则也就没有了那句妇人之仁难成大器之说了!

我木木的点头,提起重若泰山的步子才走了三步,石室里又回荡起南宫璨恶魔似的冰冷声线:

“我再提醒你一句,不得我的允许,你是别妄想出了长平城,别妄想!”

他在“别妄想”三个字上用了重声,然后才又继续说:

“我知道你现在还在下面没有走开,所以,奉劝你千万别再移了半步……”

“我数到十,你给我把机关打开主动出来。如果你还这么的不识趣,那么,我数十下就让人杀掉一个逆贼,如果数到三十,你毫无动静,我就把这里的人全部斩杀殆尽,包括这一位如花似玉的寂珏姑娘,也包括带你出来的苓姑姑……”

“你懂的,我最恨的就是被人背叛,苓姑姑明知故犯,不可饶恕……”

“而你,这一次,念你是初犯,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肯乖乖出来的话,如若不然,我就让这雪滟楼一百三十条性命通通一夜毙命……

“我说得出便做得到,所以,你千万千万听明白了,别做令自己后悔余生的事……这些鲜活的人命全在你一念之间……”

他每说一句话,我的心就往下沉了一下,痛了一下!

他这是在要胁我!

他明知我最最不想连累别人性命!

那一次,我在靳家堡,他与名哥哥来“救”我,死了那么多人,结果却受入了无韫的罗网。

我不想他们落在无韫手上,曾以死迫无韫放人,无韫终究因为在乎我而放了行!

如今,昔日我拼命救下的人儿,在用别人的性命要挟我就犯。

我惊恐的捂上了嘴。

头顶,寂珏凄厉的尖叫声再次响起来,那恶魔到底在干什么啊……

“小姐,别管我们,你快走快走!”

寂珏忍痛的惨叫在阴森森满是潮气的空气里盘旋,余音袅袅,如魔音般久久不散!

“闭嘴,还敢嘴硬!”

有人狠狠的似在寂珏身上施了重刑,寂珏再次发出了直上云霄的痛叫。

我的心,揪起来,疼起来,四分五裂起来!

抬头,瞪着上面那看不分明的暗室石板,厚厚的一板暗门,隔着两个世界,一个生,一个死……

若充耳不闻,就此离去,或许,我从此便得了自由,而那些护我的人却要因此而付出惨重的代价;若让南宫璨衬心如意,那么迎接我的将是更加惨淡的囚禁生涯……

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一……”

“二……”

“三……”

他在数数,拉着长长的尾音,用冷利如寒剑的声音威胁着我!

我甚至可以想像他站在那里,负着背,木然着那一张本该笑起来格外俊美的脸孔,用凶毒的目光恶狠狠瞪视着脚下那一块石板,凉薄的唇发出来的字眼,就像催命符,会无情的索去无辜人的性命!

他手掌大权,一声令下便会有无数人因此而送命,无数人因为我这么一个半死人而枉死,他们本该会有如花一般美好的人生,值得吗?

“小姐,别犹豫了,走吧!”

常春低低的拉着我,口气里有了哀求之意,很想一把拽我走。

“你要我不管他们吗?”

我脸色惨色,冷静的,苦笑的反问:“是我连累了他们啊!常春,你本就是南宫璨的手下,他狠起来的手段,你应该早就见识过的,是不是!”

“我见识过,他狠起来,不是人……小姐,是我考虑不周,行动太过仓促,才会出了如此状况,但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了,就没办法追悔,再说,此处已经暴露,这里的人早晚会出事……这不是因为小姐,他们会受了牵累,不是这样的……”

微弱的光线里,我瞧见常春脸上闪过几丝痛心疾首的神色,却还是在劝我!

“我不能放任他们不管!常春,如果我们现在能够顺顺利利逃出去,这整个长平城乱成一团的,我们能躲哪里去?止不住一个不慎,就会再次被他捉了去。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我逃不出去的,一定逃不出去……还有,就算我现在能不顾他们独自逃亡,逃脱了又能怎样?从此我还能开怀而笑吗?不,我一定不能再笑逐颜开,因为我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人命……”

要让一百几十人为我的自由付出代价,这代价也实在太大了,我不能这么做啊!

“可是,小姐……”

常春还想辩,这个时候,头顶上已经响起了南宫璨数到十之后的一句沉沉的命喝:“斩!”

我好像听到有头颅滚落的声音,一个鲜活的性命因为我的迟疑就这么殁了。

好冷啊,我整个人冷的直发颤,南宫璨说一不二,南宫璨是个恶魔。

“听着,现在我再数到十,十声之后,我要砍的是寂珏,你听明白了没……”

南宫璨在那里用不疾不缓的沉沉声音,淡淡而邪恶的提醒我:寂珏的命就掌握在我手上。

“一……”

我急了,这个男人是疯子,为了得到我,他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可是,我不明白啊,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自私的强占于我?

“二……”

他的数数声重重的打在我头顶,打得我头皮直抽。

“机关在哪里?在哪里?”

我急得吼了起来!

“小姐……”

常春还在试图说服我。

我不想理他了,冲着地墙跑去,心里则在想着以往骆烽哥哥教我的各种寻找和开启密室暗门的法子:“常春,你快走吧,以后再想法子救我!”

我这么回去,至少东宫里还有一个流容,还另有机会逃脱升天,而此刻我若弃他们于不顾的话,那么我就枉自为人——

“你快离开这里,去找烽哥哥,快走!”

心意已决,我反过来催他离开,手上则凭着烽哥哥设置机关的习惯找到了那个开启按钮。

颤抖的手扣在机关上,我回头看向焦急的想拉开我的常春,静静一笑,心情已然沉定,极认真的对他说:“我要开门了,你快走!常春,你若被人捉住,一定会被他打死的,我不想你出事,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有一步之距,常春捏着拳头,冲我瞅了好一会儿,虎目充血,满是不甘。

我固执的对峙着,此时此刻,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打消了我出去的念头,最终,只能恨恨的甩头往外而去。

他很快消失在幽深的通道里,在听得另一道暗门的开启声后,我才重重的按下了开门机关,缓缓开启的石板:明耀刺目的亮光一寸寸映进我的视线,南宫璨沉沉的数数声在上空盘旋,一圈又一圈,像紧箍咒一般往我头上收过来!

“别数了,我这就上来!”

我闭眼,闷闷恨恨的大叫一声,说不出有多么的懊丧。

话未落地,已有人从上头跳了下来,是荆朋。

着地后,他一脸沉沉的冲我走来,四顾不见常春,情知已经逃走,也没追,冲我行礼,深视一眼,才无奈的道:“夫人,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太大了,如今,殿下是真生了气,见得面,还请好自为之……”

他自然是好意!

“他生气又怎样,我只是想回家!”

我漠然的答一句。

“夫人,您已经嫁给殿下,东宫便是您的家!”

荆朋试图扭转我心里的看法。

“不是!”

我冷笑,挺起背脊骨,嘲弄道:“谁能将牢笼当作了家!”

口气绝然,令荆朋再也接不上话,他默默看我,摇摇头:“不管怎样,您都不该走!殿下此刻正在生气,您不能再任着性子胡闹,还是收敛一点,别自找苦吃……请吧,夫人!”

我没理会,拎起衣角擦了擦我满手脏兮兮的手,安静的走过去,顺着上面放下来的梯子往上爬。

空气里散开了血腥的气息。

南宫璨的近卫执了火把侍在那里,视线在接触到地面的时,就瞧见一张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脸孔,是寂珏,是前一刻还与我说,她要把南宫家灭了的侠女子,但,此刻她已被摧残了个半死。

我低呼的跑过去:“姐姐……”

寂珏自地上翘起发丝蓬乱的头,映入眼的全是血淋淋一片,眼里是血,鼻子里充血,唇瓣上流着血,脸蛋上淌着血……

这哪是之前那张美艳动人的脸!

权势啊,权势之人就能把人贱踏在脚下!

我忽然发现,有权有势真好,可以视人命如草芥——也许,我真该回了桑宫,做了那万万人之上,任何人都求之不得的帝王,如此,才能护了自己,才能护了自己想护的人,不受别人遭贱!

“你不该回来的,真不该啊……”

寂珏看清楚了我,哇的大哭,血泪迷糊,惨叫的拍着我。

我黯然,心头,一片凄凄,举头,就见不远处的地面上,血流如注,无头的尸骸,血犹在直淌,一个死不瞑目的男子头颅滚在角落里,沾满了泥尘,此情此景,看得我直干呕,整个人摇摇欲坠,嘴里语不成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

话都没说完,就被一道强劲的力量给拎起来,是南宫璨恶狠狠的将我揪了过去!

我茫然的回头,只看到一双深不见底的恼怒眸子。

他粗鲁的在我脸上摸索着,“嘶”的一下扯掉我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绝美的、令人惊艳的苍白脸孔,在瞧见我本来面容之后,他的眼神微微缓和了一下,手掌则加大了力道,牢牢的箍住我柔软的腰肢。

“来人,把雪滟楼一干重犯全部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南宫璨沉沉下令,毫不怜香惜玉的将我拽着往外而去。

“殿下,苓姑姑怎么办?也一并送入天牢吗?”

荆朋在后头低低的问。

南宫璨顿住步子,往门口狠狠瞪去一眼,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只见苓姑姑让人捆着扔在门口,脸上不知何时也添了淤青红肿,正以哀婉的眼神瞅我。

“别伤害姑姑,别……”

我无力的叫着。

他面无表情的瞅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对于叛逃者,本殿下从不姑息……来人,将苓姑姑带回去,投到浣衣局作奴,没有本太子的手谕,谁也不得去瞅了一眼!”

姑姑的脸上顿时骇白一片,却没有求饶半句,好像这个结局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儿!

浣衣局?

传说罗刹国的浣衣局,那是人间地狱,去那里,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的!

“南宫璨,她是你的苓姑姑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怎么可以……”

我又恨又急的大叫。

“在决定私自带你出来的时候,她已是不是我的苓姑姑!”

他用一种咬牙切齿的口气吐出一句让我直冒寒气的话,手上的劲儿大的可以把我整个骨头捏碎——刚才我被常春抱着跳下地下密室的时候,脚被磕痛了,此刻,被他一拉一拽,疼得我哼哼直叫,可他根本就不管我,一个劲儿的拖着我往外而去!

身后,苓姑姑在那里急急的叫:“殿下,夫人葳着脚了,您走慢点吧!”

我听着鼻子直酸,到这个地部了,姑姑还在那里替我着急!

但,盛怒中的南宫璨哪还会听得进姑姑的劝话,我再疼也只能忍住!

我不会求他的,绝不会!

*****

我不知道为了抓我回去,南宫璨到底动用了多少兵马,只知道,在被他拎上马背后,抬眸望去,绵绵不绝的火把,照亮了一大片闪着寒光的铁甲,人数之众,让人难以想像,朦朦的夜色中浮动着士兵与士兵之间甲片磨擦的声响!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调动的这一支军队是隶属东宫的骠骑营,其营中军卒足有四万之众。

曾经的骠骑营直属南宫搏,那时营中统帅姓蒋,名定,其膝下有一个骄子蒋岳,乃是将门虎子,俊杰之才。据说去年游经淮凉湖时遇得一个踏春少女,两人一见倾心,相许白首。

正当蒋岳折回京都请父亲大人下订结亲之时,那位姑娘却被南宫搏看中招进东宫。蒋岳得闻此事,曾去要人,南宫搏不给,蒋岳急恨之下,曾大闹过一回,蒋氏父子因为这事被罢了骠骑营的军职。

南宫璨知了此事,便想法子将那个姑娘偷换出来,给她一个全新的身份,嫁进蒋府成就了他们的夫妻之好。

之后,南宫璨推翻南宫搏的储君之位,蒋家父子凭着在营中多年的势力,在其中起了关键的作用。

如今,蒋岳已成了南宫璨的左膀右臂,全全统领着整个骠骑营,成为了储君身侧与荆朋一样有份量的人物。

此刻,街道两旁整整齐齐罗列的威武不屈的军士,绝对就是骠骑营的人马!

想不到啊,为了抓我回去,他会如此大动干戈!

沿途而去,但见,每家每户都有兵卒在搜罗,店铺商号里全都是搜查的人,繁华的长平城被成千上万的军士所包围。

现在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扰民了!

嗯,不对,他不光想抓了我回去,更想把藏身在城里的奸细搜出来。

我几次想请别再这么惊扰城民,可是回头瞧见那张冷的可怕的脸孔,就只能把那句话,硬生生咽回肚里。

南宫璨翻身坐上马背后,就带我飞奔北归,身后,荆朋带着大队人马紧随其后,才走过一条街道,前面忽有两员大将飞驰而来,一老一少,老将沉着,少将英姿飒飒。

我定睛看时,见其中一人正是少将蒋岳,曾经,我在正和宫的帘幕下瞧见过的!

看到南宫璨,来将翻身下马,互相看了一眼,眼里分明有事,却没有立即禀告。

南宫璨勒住缰绳,喝住马步,将我环扣在怀,转头睨视,沉沉的问:“急匆匆的,什么事?人呢?难不成又把人给追没了?”

出语怒气凛凛,满脸尽是逼人眼的威慑之气。

蒋岳瞄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方单膝跪地而禀:“不是追没了,而是叫人给救了去!”

“救?”

南宫璨提高了嗓门,冷冷的叫道:“区区一个废太子,之前被我们迎头一记重怆,早已溃不成军,哪个还敢护了他去?难不成北桑国能在我们眼皮底下带进军马护了他的周全不成?要真是这样,我们北路重重关隘岂不成了笑话!”

“殿下,不是北桑潜进了大队人马,而是平安王南宫磾!”

蒋岳不敢直视南宫璨恼愠之目,垂目而禀道:“傍晚时分,南宫搏的残部冲破我们布下的罗网,狂窜往北而去,殿下怕他们行声东击西之计,只命属下带人急追,我等追至玉环山一带,忽蹿出一路人马,强行将人救去!据属下观察,那些人应是平安王南宫磾的手下。平安王与殿下素来交好,此番忽然出来插手这事,只怕另有隐情,属下不敢擅作主张与平安王的人马火拼,只在暗处让人监视,亲身前来问禀殿下该如何行事?”

也的确,胆敢明目张胆的来救人,一个封地的蕃王谅其没那个胆,或者是晔帝在背后在撑腰吧!

南宫璨没有再吱声,定也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思忖罢才道:“这事,本太子自会去寻平安王问个究竟,还有何事……方青,你呢,不是让你在观音庙剿了凤卿珞带来的人马吗?可把人逮住?”

我听得他在叫人剿烽哥哥,整个人不由一颤,转头怒眼相向,南宫璨冲我冷笑,瞟过一眼后,就直视跪于地上的武将方青。

方青双手抱拳,声音若鼓,朗朗而禀:“禀殿下,属下抓了两个北地武士,其余皆已四散逃脱,经我们严刑逼问,一人已服毒自杀,另一人交代,他们的凤甯王已潜回长平城内……”

“躲在长平城?”

他冷笑,狠利的目光横扫脸色唰得腊白的我,说:“极好,既然知道他在长平城内,那就给本太子关了城门打狗!蒋岳,方青,尔等听命,传令下去,挖地三尺的找,谁能抓到觊觎本太子爱妃的凤卿珞,赏银万两!”

他在“觊觎”两字上用了嘲弄之意,分明是有意借机诋毁了凤卿珞在外的名声,我听得耳里,气得直发抖!

“是!”

两个铠甲将军齐声应命,起身后,跨马而去!

南宫璨收回目光直视于我,轻轻冷笑不止:“凤卿珞果真是色胆包天,为了一个裘墨衣,年前,与靳家堡兵戈相向,如今,为了本太子的洛妃,竟敢联合南宫搏,深入我都城重地来乱我朝纲,本太子若不把此人抓到手,怎能解去心头之恨……爱妃,你且看到了,本太子定会把那厮活捉了回来,给你解气……”

说话的时候,手,极为轻薄的扣住了我的下巴。

“放开!”

我早经气不成语,恼怒的想拍掉他的手。

南宫璨哪肯放手,再次沉下脸,低下头,冷不伶仃趁我不备,在我唇上狠狠咬下一口,低低道:“不放!洛妃,你给我好好记明白了,你是我的,没人能抢了你去!没人!”

夜色里,旁人看不到我反挣恼恨的神情,南宫璨缠绵而火辣的举止,只会令天下人信以为真:东宫的洛妃是被北桑国的奸细挟持,太子殿下全城戒备的严查细搜,只为了护都城的安宁,没人会知道其实是洛妃里应外合私下潜逃,东宫的名誉绝不会损了半毫!

多年朝堂历练,南宫璨果然奸诈老辣了很多!

******

一路飞奔回太子府,身后有荆朋带着大队骠骑紧紧相随!

铁蹄到处,尘土飞扬,马嘶震天!

尚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的夜游百姓皆伫足在道路两旁,一个个惊异的侧目观望。

*****

这已是今天第二次路过紫湘斋了。

马背之上,我被南宫璨束缚在怀里,他一手死死扣着我双手,用强而愤怒的臂膀夹着我的腰肢,一手抓着缰绳,粗壮的手臂掩去了我半张脸孔。

我动弹不得,木木的看着沿途远去的一切,散落的丝发迎风凌舞,缭乱我的心肠。

黑漆漆中,唯见火把将沿路两侧亮照,唯听得兵卒在嚣叫喝斥。

紫湘斋气势不凡的楼檐外,军卒在搜查,被盘问完的食客游人圈禁于廊台上,他们一个个远远的在张望,不知所以然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的目光缓缓的掠过人流,那些行人客旅,或布衣简装,或锦袍罗裳……夜游之人如此众多,可见长平城是何等的繁华兴盛。就不知道今夕这么一闹,明日街头巷尾会有怎样的传奇流散开……

明灯如昼,高台处,三三两两矗立着几个挺拔高大的男子!

眸光所到,我又瞧见了那一具极眼熟的墨色玄影,身姿傲立的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他身边相随的人一眼看去也非常的气宇不凡,奇怪的是,即便藏迹于簇拥的人群之中,那人还是透出了一股子不同常人的气息……

错身而过,不过十步之遥,他立伫于高台,我被锁于马背,刹那对眸,我看清了那张脸,明灯耀照之下,那张冷硬而陌生的脸孔,清晰的映进眼来——

我不认得他!

虽然,他的身形看起来,是那么那么的像无韫,负手临风的姿态,几乎如出一辙,但他不是无韫……

一眸之间,我亦惊亦喜亦失望,失望之余,是委屈撇嘴,是黯然神伤,

流容说了,无韫就在长平城内,我却来不及问他如今在何处落脚。

要是下午时分,一早问明白了,我想我绝不会让常春领去了滟雪楼,我一定会在离开东宫的第一时间去找无韫!

要是能寻到无韫,也许现在我就不会再次落到南宫璨的手上!

但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我在心头沉沉叹息!

今夜,无韫会在哪个角落念着我,想救我于困境!

他知不知道,我与他,今朝竟是如此遗憾的失之交臂!

或者,他此刻就藏身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打探消息,奇疑长平城内如此惊天动地的大手笔为的是哪桩!

又或者,他就在与我的交身而过之时,惨淡的看着我如此狼狈的被南宫璨再次掳回东宫!

飞马驰骋的速度快如闪电,我与那张陌生的脸只打了一个照面,就一闪而逝,眼角的余光却在瞬息之间,收到他猛得冲我露出的惊异之色,并且还打横冲出了几步?

他在惊什么?

他身边的几个人又为什么突然将他拉住?

那一刻,那人,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

那一眸只是瞬间的事儿,跨下的马便如同射出的箭,将我带回了那个牢笼。

……

我几乎是被南宫璨半拎半拖的拉回正和宫的,一进寝宫门,他把我往床上一扔,就发起了雷霆之怒:“来人,把正和宫一干宫婢全给我重打五十大板,然后打入军中充当军妓……”

此令一出,所有侍候在寝殿中的宫婢全跪倒于地,一个个吓的魂飞魄散,哭哭啼啼的直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娇弱之身能挺过五十大板的,只怕没几人,他还想把侥幸活下来的人儿送去军中做妓?

东宫侍婢,全是清白人家选上来的妙龄女子,干干净净的身子,怎能如此让人糟蹋了去!

被摔的头晕目眩的我,听得他这么蛮不讲理的乱罚底下人,气是不打一处来,撑起被折腾的够呛的身子,跑过去,喝叫道:“南宫璨,你心里气恼,就冲我来,拿无辜人撒什么气……”

“闭嘴!”

南宫璨豁然回头,眯起妖孽似的眸,冷冷的瞪视我,那眼底正燃烧着一簇簇熊熊怒火:“你给我听明白了,这全是拜你所赐!”

我听得心头一窒:“南宫璨,你这是认定我心善好欺,又想要胁了我是不是?”

“对!”

他将凉薄的唇线抿得紧紧的,道:“本太子这是在警告你,这宫里谁敢把你弄丢了,本太子便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所以,才发了狠心的用“充军妓”这样的重惩来罚了她们的看护不力?

这个人,他疯了!

殿堂内,侍女们吓得直磕头,直求饶。

“南宫璨,堂堂昂扬七尺,竟做一些是非不分的小人行径,你不觉得自己很好可笑吗?”

我不怒反笑,举手将落下的几缕秀发绾到耳后,又用左手抚了抚右手上摔破的伤,压下心头的气恨,四下看了看跪在地上、面无人色的宫婢们,昂胸,点着头,一字一顿的道:

“这一次,我不会再受你的威胁……南宫璨,我告诉你,这宫里的奴婢全是你们罗刹国的人,是你南宫璨的臣民,你想打尽管打,你想杀尽管杀,我不劝成么……我不劝我看拿什么来威胁我……嗯,不对,就算你威胁我也没有用,南宫璨,你的这个正和宫不可能关我一辈子!决不可能……”

我把最后四个字咬得非常非常的响亮!

“你……”

他的眼神如豺狼虎豹,恨不得一口吞噬掉我!

满室的明烛在摇曳,我毫不示弱的瞪回去,在他的眼底瞅见了一个很是狼狈却犟性十足的小小人儿。

我应该软下性子,好好哄哄他才是!

不!

我不乐意!

他把拳头捏得咯咯直响,似乎恨不得扁我一顿,下一刻,他真的重重的打出一拳,把我身边的那只梨木花桌打了一个粉碎,桌案上的茶具哐啷落地,摔成齑粉,从中,犹见他使了多少力道。

之前,他用滟雪楼的人来威胁我,我还有点心惊肉跳,现在,所有的情绪,奇怪的沉定了!

我不为所动,他生再大的怒气也动不了我的情绪!

是因为对他已经彻底失望了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生平最恨被人操纵!

也许,我的性子也够凉薄,纵然你再怎么待我好,一朝对我用强用计,我便厌了你全部!

我对他投去鄙夷的一目,

“来人,侍月,荆朋……”

他看到了我眼里的不屑,在那里发疯似的吼。

殿门外跑进了那个叫讨厌的宫婢,她不是已经失踪很久很久了吗?怎么又回到正和宫了!

“在呢,殿下有何吩咐?”

侍月急奔进来,跪倒于地,紧接着,荆朋也闪进殿内,应声而问:“殿下想如何处置了她们……”

“把这些奴婢全给我轰出去……马上……”

他狂叫着,髭发直张,满面狰狞,却没说要如何处置。

我不想再理他,也不想管那些宫婢的死活了,横竖我是不可以让他称心如意的,何苦去委曲求全,替他身边的人求亲,如此暴行,坏的可是他的名声,我管这个作甚!

自径往内殿而去,只觉南宫璨正在身后狠狠的瞪着我。

我在心头冷冷直笑,你再瞪眼也没用,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

“云千月,我到底哪里待你不好,你就这么急巴巴的离开我……”

他不甘心的在身后叫嚣着,泄恨的砸着东西,就像一个吃不到糖、任性至极的孩童!

我不回头,徐徐往里而去,从鼻子哼出一记,淡淡的答道:“你待我再好,也好不过我家烽哥哥,我连烽哥哥都不要,何况是你……南宫璨,我至始至终喜欢的是靳无韫,你就算关我在此一万年,我也不会变了心思……绝不会……”

下一刻,我被他擒拿在手,面对那一双赤怒通红的眼睛时,我才微微有了一些害怕,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一再的拿别的男人来刺激他!

“你想干嘛?放开我!”

我冷冷喝斥!

他聪耳不闻,铁臂似的胳臂牢牢的箍住我的纤腰,粗大的手掌不知轻重的钳住我的下巴,低低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那里比不上他了?如此掏心掏肺的待你,将你视作珍宝,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对我和颜悦色?之前,你明明答应了我,只要我不迫你,你就给我机会……”

下巴好疼,疼得我要掉泪!

我忍着疼,嘲弄的笑,依旧在逞口舌之快:“我骗你的成么?我耍你的可以么?南宫璨,我有夫君,我的夫君叫靳无韫……”

当着所有婢女的面,我不给他一丁点的颜面——在他用无辜人的性命作为威胁我的利器之后,我对于这个人仅有的一点点好感全部磨光了。

他愤怒又怎么样,有本事就一掌劈了我!

我这么固执的想着,尽管心里已经惊颤起来!

“你……”

他吼了一个字,抓着我下巴的手掌青筋直横,盯视我的眼神缩成了尖尖的钉锥!

我看到他的喉节在急剧起伏,身上每一块肌肉皆蕴藏着撕裂我的怒气。

“看来,我真是太宠着你……”

他咬牙切齿的冷叫着!

“宠?这叫宠吗?你是不是太抬举你自己了?”

我仍然在不知死活的讥讽于他,我知道我该忍下的,可是只要一想起那惨死的人儿,我就心疼,我就忍无可忍……”

南宫璨冷笑,一把揪住我的头发,不顾我呼痛的挣扎,将我扔到了床上。

下一刻,我便被满身怒气的男人沉沉的压住,在我还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嘶”的一下,恶狠狠的撕碎我的衣裳,韧性十足的平民衣裳最是耐穿,却在他的手掌之下一下子成为了碎片。

回过神来的我意识他想干什么了,心头顿时卷起一阵阵冷气,脸色倾刻间骇白如雪,又惊又怒的叫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南宫璨,你……放开我……不准碰我……”

“不许?哼,你凭什么不许?我告诉你,你是我的女人,我的……是我太惯着你了,太由着你了,才让你根本看不清谁是你的男人!今日,我就让你完完全全做了我的女人……我倒要看看那些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对别人沾过的东西,还会不会那么的誓在必得……”

他的手劲儿好大,三两下便把我的外裳撕没了,雪白娇嫩的肌肤就这么赤裸裸的映进他的眼里。

“啊……你……你这疯子,放开我……”

我听到惊骇的尖叫声从自己的唇齿间,寒淋淋的直冒出来。

他毫不理会,低下头惩罚似的想吻住我。

我拒抗着,拼命的避闪,急乱的尖叫:“南宫璨……你冷静一下……算我错了成么……你……你饶了我吧……不要碰我,不要……”

我急喘着,声线颤抖着,甚至于带进了哭音!

自小到大,我最不喜欢哭了,可是,这一刻,我真的急得想哭,悔的想哭……

也终于知道大错特错了,我不该跟他对着干,不该——

他不是烽哥哥,也不是无韫,他根本就没有一点点君子风度,当我逼得他不得不对我用强的时候,他跟豺狼无异!

不错,他就是豺狼虎豹,面对我的求饶,他毫无妥协,用一只手掌就制住了我两个抗挣的手锁在头顶,另一只手无情的扯下我身上最后蔽体的抹兜儿……

我哭出来了,这一刻的羞辱一刹那间在脑海定格!

十六年来,我一直是烽哥哥手掌上的宝贝,从不曾受过任何人欺凌,可是,我怎会料到到有朝一日,会被一个我不喜欢的男人压在身子体下强自行.欢……

“不……”

我恨恨的大叫出来,他的手掌覆盖上了我的胸.前,粗糙的手指毫不怜惜的揉捏着浑圆!

此时此刻,他完全就是一头恶狼,如此强悍的欲一逞兽性,想将他觊觎已久的猎物,以一种正当的理由占为已有!

“云千月,如果非得用强才能得到你,那我现在就把你变成我的女人,从此以后,我让你记住,谁才是你的夫君……”

他的手掌一路往我的私.密处而去,当我整个上半身屈辱的赤.裸在他面前之后,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想撕碎我身上那条胯裤……

“南宫璨,你清醒一下好么,别做叫我恨你一辈子的事,你要是敢强.占我,我就死给你看……”

我尖叫着,用脚拼命的踢着!

他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那只带给我无限耻辱的手掌再次钳制住我的下巴,扑上来,对着我的唇凶神恶煞般的吻下来……

“唔唔唔……”

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我的视线模糊,只觉压在我身边肆意欺负我的人好可怕。

他的唇,滚烫滚烫,在不断的吮着我的唇,我躲无可躲,只能发出苍白无力的呜呜呜,只能咬紧了牙关不许他侵入,他来势汹汹的,却不能占了我的唇齿,就改作咬我!

好痛好痛!

我忍着,躲着……

几番进攻无功而返,他忽放下我的手,改而朝我的身下攻占过去,一把撕掉我的.胯.裤,灼热如铁烙的手去扯我的亵.裤……

“不……”

我惊恐的叫出来。

他趁这个时候,低头整个占据了我的唇,男人混浊的口气直贯我的咽喉,强悍的湿舌在我嘴里攻城掠地,眼泪直流的混乱中,身子感敏的感觉到他的手占领了我最.私.密的地方……

而他,在应付我反抗的同时,已拨掉自己身上的累赘,并且在肆意的欣赏我洁白无暇的身子,目光曾在点着宫砂的手臂上流连了好一会儿……

我的身子是那么那么的玲珑娇小,力气又是这么这么的微不足道,而他,长年练武,身强体壮,力道强悍,我挣不过他,我知道,在他执意想霸占我清清白白的女儿身,我能以怎样的力量去反抗?

我不想成了他身.下的玩具,我只想留着干干净净的女儿身给自己心爱的人儿,如果留不到那一刻,那么,我宁愿毁掉自己!

在他赤.裸着身子再次贴上我的时候,我不再反抗,而是用尽全力的去捡自头上掉落的发簪!

抓在手的刹那,我疯狂的一笑,用尽全力的冲他刺过去。

他瞧见了,被欲.望激红的脸倏的大变,伸手来挡。

我去势很猛,他的手被我刺伤,血,瞬间滴落到我光.裸的胸.脯上,如岩浆般滚烫……

“你……想杀……我……”

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哈哈大笑,见刺不中他,立即收回手抵向自己的脖子,满含绝望咬住贝齿,直叫:

“对,你说的极对,我是很想杀了你……你知道不知道,我长这么大,从没受过如此的侮辱,南宫璨,你顶着喜欢我的由头,如此欺我,我恨不得饮你之血,抽你之经……

“现在,既然我杀不了你,那么,我就自我了断……

“你想得到我是吗,好,如果你喜欢,可以在我死后奸.尸,但是,你休想我在活着的时候,逼我承.欢在你身子底下……我云千月宁死不做这等以色侍人的苟且之事,你想逼死我就尽管用强,我会如你所愿,活生生死在你面前,而我一死,你一定会得到报应……

“南宫璨,我告诉你,今天你逼死我,烽哥哥不会放过你,无韫更不会饶恕你,日后,你们罗刹国就等着亡国亡朝,不出十年,你们南宫一族必成丧家之狗……”

没有任何迟疑,闪着寒光的簪柄就直刺进脖颈的大脉,簪尖刺入,深深的扎进去,然后,有力的拔出来,一时血流如注,疼痛之感翻天覆地的卷来……

眼前白茫茫一片,我依旧尖尖的讥笑着:“你救我一命是么,现在我把命把给你……南宫璨,我生只做无韫的妻,死就只做无韫的魂……你无论如何也得不到我……得不到我……”

“不……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在怒孔,我的力气越来越小,脖颈间的滚滚而来的液体暖暖的包笼住我,很暖和的感觉,虽然好疼好疼……

南宫璨似在用什么捂住我的伤口,慌张的直喝:“御医,快传御医……”

我的身子好像被什么给裹住了,他紧紧的抱着,无措的喊,带着浓浓的惊慌痛惜:“千月,千月,别吓我,别吓我,我不想欺负你的,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一心想要离开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令你这么避恐惟之不及?为什么你宁可死,也不要做我的女人……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亏待了你……”

为什么?

因为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而,你不是我甘之如饴的那一瓢。

南宫璨,你什么都好,就是喜欢错了女人!

我不会是你的洛妃!

因为我是云千月,我是宫云凰,我有我的骄傲,我有我喜欢的男子!

待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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