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倪之前长居外地，少与楚家来往，上一次到楚家老宅已是四五年前的事了，现在“旧地”重游，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刚进楚家院门，她就指指大门旁的管家楼问同车的谭琳：“这楼是不是翻修过？跟我印象中的不同呢。”
谭琳哪曾留意过这等事？不过楚家大宅年代虽老，却不旧，必定是有定期维护翻新的，管家楼重装过也很正常，所以她点点头。
两辆车抵达主楼，谭家一行人才知道楚冉的堂妹羽纱来了。与楚老爷子伉俪寒暄完，于客厅落座，自然就问起了不在场的冉女士和楚冉，楚老夫人说母子俩在楼上书房谈事情。
茶几上放着今晚慈善拍卖的展品目录，大人们便就晚宴的事聊了起来。晚宴是远航商会筹办的，楚老爷子夫妻一般不会参与这类公开活动，但他们仍捐了两样私人藏品以示支持。
谭琳与几个年轻人坐在另一端，她问羽纱既然来了，昨晚怎么没去跨年晚会，羽纱说她昨天半夜才到，时差还没倒过来。
羽纱目前跟父母常住日本，此前也在老宅住过好些年，谭琳与她不算陌生，谭琮跟她更是熟稔，天倪和她则仅仅算是认识而已，但她们年纪相仿，聊得一阵后就熟络了，羽纱邀她们上楼去看她带来的作品。
羽纱的母亲是珠宝设计师，已创立了自己的品牌，羽纱受其影响很深，立志继承母亲的事业。她带来了一本设计稿，以及几件成品。
女性天生对闪闪发亮又精美的珠宝着迷，而一同上楼的谭琮已找借口骚扰琳娜去了。羽纱解说着自己的设计灵感来源，天倪问她该怎么搭配衣服，谭琳则说捐一件给商会拿去拍卖，估计能为商会带来几万的慈善资金。
正聊着，谭琳收到个视频电话，看清来电显示后，她走出羽纱房间。楼梯口对面是个起居室，她就在那接听。电话是公司的合作客户打来的，他说今天到了纽约，想请谭琳陪他去个酒会，谭琳以不在纽约为由拒绝了他。
“也是噢，过年应该回家的。”对方似乎才想起来。“是回自己家还是回男朋友家呢？”
谭琳认为这个问题已经越界，但对方是公司大客户，她不好开罪，只能说：“带男朋友回家。”
她希望这个答案能满足对方的试探，更期望以此摁灭他隐隐约约的目的。
电话里的男人笑了笑，“你这么漂亮，你男朋友一定很出色吧？”
难道我只有脸能看吗？于职场上，谭琳并不喜欢别人过于在意她的外貌。不过她前男友的确追了她蛮久的，于是她说：“还好啦，重要的还是我喜欢他。”
说得这么露骨，他该知难而退了吧？
“他在吗？我想和他拜个年。”
谭琳这下顾不得腹诽他得寸进尺，急忙思索着要不要拉谭琮过来冒充男朋友，但这层楼至少有八间房，她记不清琳娜的房间是哪个门了。“您太客气了，只是他刚好走开了。”她只能这么说，接着不出意料地看到对方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似在笑她这个谎撒得十分愚蠢。
她就是蠢透了才会理他，躲在这里跟他扯谈。
现在该怎么收场？
急切间，老天送了个人来拯救她。
“啊！回来了，稍等。亲爱的，到这来一下。”她故意这么喊给电话里的那个人听，也是在叫住楚冉。
刚走出房门的楚冉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他还没弄清状况，谭琳连忙点头，她已经忘了昨晚的不快，只希望他快来救她。他用手里的文件指指斜对面的书房，意思是他要去那里，谭琳不得不双手合十拜托他。
他掉转方向，向她走来。
谭琳松了口气，堆出笑容重新面对摄像头，楚冉过来就勾住她，托起她下巴啄了下，问：“怎么了？”
这家伙入戏真快。
想必这都被摄像头传到了电话的另一端。谭琳满意极了，这一个吻顶她撒十个慌。她说：“这是张总，我们公司的大客户，既然碰上了，拜个年嘛。”
楚冉便看向镜头，说：“新年好。”
“呵呵，新年好啊。”
张总透着尴尬的笑容让谭琳十分舒爽。
“我们正在准备午餐，先失陪了。”楚冉语毕，离开前再次亲了亲谭琳，不忘加一句聊完过来。
太完美了。
谭琳在心里赞了一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既展示了与她的亲密关系，又待人以礼，还保持了适度距离，隐晦地告知对方打扰到了一个家庭的聚会。张总但凡有点眼色，也能收到他的暗示，知道该说再见挂电话了。
“你男朋友看着好年轻啊。”张总说。
谭琳的笑容差点裂掉。
刚走开几步的楚冉也听到了，他转过身耸下肩。
她明白，这不怪他。
她抬头看了下天，说：“他那是娃娃脸，不过确实小我两岁。”
楚冉无声地说了句“What？”
一下子让他老了八岁，谭琳也过意不去，对手机补充道：“可能是我这手机镜头的像素太低，没拍清楚。”
他摇摇头，进了书房。
“那等你回了纽约，我请你们吃个饭，正好见见真人。”张总说。
“怎么好意思呢。”她的心在尖叫：有完没完呐？！
“你知道，我在这边没什么朋友，这不连过年都是一个人孤伶伶地没人陪吗？”他在表明他现正单身，也解释了为什么要拉她一起去酒会，不过谭琳可不会天真地相信他真的找不到人陪，便干笑着看他继续扯谈。“你们要吃午饭了吧？咳，我真是，每次跟你聊起来就忘了时间……”
谭琳继续干笑不接话，等着他自己感到无趣。张总接着自责两句，总算以一句年后见结束了谈话。
她收起电话，走往羽纱的房间，经过书房时，没有关严的房门泄露出一句话：“把这项目交给技术专家，你还是开始上班吧，别再这么吊儿郎当了。”
评价只用四年就念完本科和硕士的楚冉吊儿郎当，这人只能是楚冉的母亲冉惠瑾女士了。
接着是楚冉的声音：“您认为我不能成为专家？”
“不是不能，是没必要。你已经在这上面花了几年时间，没必要再花几年去读个博士。若一定要继续念书，经济类的专业会更实用。”
谭琳看看左右无人，决定听墙根。
只听冉女士再道：“楚家就是一艘船，你就算把最先进的引擎给她装上，也无法控制她的方向，这是船长的事。以你的能力若去做一名技术船员，是种浪费。”
“资源浪费？”楚冉语带讥讽，满是反感。
房内陷入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