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并没有立即开始工作，而是先熟悉员工和环境。那些曾和她一起合作的过《江湖1》的伙伴看到她的时候都忍不住凑上来问东问西的，而她未曾见过面的同事对她也是相当友好。
下午她和程经理请了假，去医院看看秦柯，讨论一下关于新地图的事情。顾云意提前打听过了，今天下午他刚好有时间。
站在公司门口，抱着一文件夹，顾云意伸手拦下一辆的士。
她刚想打开车门上车，一个女孩子却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鹅蛋脸，琼鼻柳眉，黑色长直发，唇边的笑容温柔，看起来颇具古韵，是个娴雅端庄的女子。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薰衣草的香味，顾云意的脑海里闪过那个在医院里擦肩而过的身影。没想到她也是森远的员工呢……自己当初还在想有没有机会认识。
“您好，您就是顾云意顾小姐吗？我是丁柔嫣，负责网页设计的。”她盈盈一笑，如水温柔，伸出一只手来。
丁柔嫣？！
握在车门把上的手松了松，她的表情无太大起伏，但眼睛中的些许惊讶却掩不掉。浮生水月？
礼节性地握了一下手，她敛目，心中却已将所有关系都理了一遍。她现在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是淡烟流水吧……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依旧是疏离的微笑，她和浮生水月的交情原本就不深，最初加入也只是因为许璃而已，只看见过家族里她对每个人的温柔相待，以及……浮生末影并不明显的包容和宠溺。
“那个……你是要去看秦柯对吧。”她大大方方地开口，脸上没有丝毫地窘迫。
“是的。”她没有问丁柔嫣是不是要一起去，毕竟她主要还是去谈公事的。
“可以顺便带带我吗？我煲了鸡汤给他。”丁柔嫣举了举手中的保温桶。
“可以，上车吧。”顾云意微微一笑，随即坐进车里。
“谢谢拉。”
“我只是把秦柯当作我弟弟。”丁柔嫣像是怕顾云意误会，解释道。
“他帮过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我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菜鸟。”她又加了一句。
顾云意思索了一会，为了防止丁柔嫣再说什么她和秦柯之间的事情，她终于开口了：“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些。我不是会闲言碎语的人。”
她的口气是很认真的。
丁柔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了。
不过被她这么一说，顾云意的思绪有些混乱了。浮生末影应该是喜欢丁柔嫣的吧……可是现实里的丁柔嫣对秦柯很好，好得愿意向公司请假给他煲鸡汤，却坚持自己只是把秦柯当弟弟，那是不是她有男朋友呢？
将这些想法甩了出去，这些八卦可不是她该想的的东西。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丁柔嫣下得有些匆忙，走在顾云意的前头，轻车熟路地走到了秦柯的病房，透过窗户看见，他正在看书，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翻着书页，他的脸色看起来比上次好多了，眼神清澈，却依旧含着一丝忧伤，却没有过去那样浓重。
看来他还有别的烦心事。
丁柔嫣推开了门，对秦柯绽出大大的微笑：“秦柯，我来了！”
跟在她的后面的顾云意也从移了出来，微微一笑，却在看见他的眼睛的时候，愣住了。
那种无法言语的忧伤，就生生地印在他的黑瞳里，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却弥漫着浓重的雾。
只是，他看得是丁柔嫣。
他喜欢她。
秦柯喜欢丁柔嫣。
温润如玉的男子，唇角只牵出一抹即清淡的笑容，转瞬即逝。他看向顾云意的眼中却藏着从没有过的感情。他夹上书签，关上书本，放好，此时，丁柔嫣已经坐到了床边，打开保温杯，拿出碗勺，递了一碗给秦柯。
“呐，顾小姐，不介意让秦柯先补充下体力吧。”丁柔嫣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问她
“当然不介意。”这种问题根本不能说“介意”，顾云意只是淡笑，耐心等待。
丁柔嫣看着秦柯慢慢喝着汤，然后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最近公司发生的有趣的事情，一些八卦，再是注意身体，鼓励之类的话。
午后的阳光格外地温暖，透过树叶的缝隙被切割成一片片细小的晶亮的碎片，他的睫上是暖黄的阳光，眼中却是灰蒙的雾。
即使是现在这样，有着丁柔嫣的陪伴，他也并不幸福吧……
“《江湖2》我也很久没上了呢……没有你……好像也没什么乐趣了，不过最近发生了件有趣的事呢！我们浮生和暗夜合作了，月舞清风知道吗？那场颁奖典礼，千山暮雪也出现了呢！”
顾云意捕捉到“我们浮生”这几个字，眼睛无意扫了秦柯一眼，这样说，他也是浮生家族里的一员？！
不过她现在应当保持缄默，若是他们将话题往她身上引，曝光身份，实在有些尴尬。
幸好后来只是丁柔嫣一直在说月舞清风的那场颁奖典礼，完了之后又扯到其他事上去了。
秦柯喝完一碗后，就让丁柔嫣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寂静地有些诡异。
“云意也在玩《江湖2》吗？”笑容依旧是清淡的，却偏偏有了那么几分惑人的味道。
“嗯。”她点点头，去没有直接说出名字。不过那声“云意”，倒是叫的她一身鸡皮疙瘩。秦柯，似乎没有表面上那样温和吧……
“是浮生家族的吧……”他似乎了然她的身份，以一种肯定的语气陈述。
她继续点头，却不说话了。
“淡烟流水。”
她的不知怎的，就对上了他的目光，那眼中涌动着一丝温柔，太过微小，这样的温柔究竟能维持多久，或者，是否能盖过那层阴霾。谁也不知道。
“宁知韶告诉我的。”他解答了她的疑惑。
顾云意突然明白为什么江南和岳笙当初说了一样话，他们早就知道浮生末影就是秦柯，而秦柯，喜欢丁柔嫣，也就是浮生水月。
不过现在也不用去问他们了，秦柯甚至比她更早一步知道她的身份。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你决定和森远合作的时候，知韶打电话给我的。”然后他苦笑了一下，继续开口，“呐……你能当我的垃圾桶吗？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实在难受。”
“为什么？”他们除了夫妻一场，似乎没有什么牵扯。
“先听我说完吧……”他的目光变得幽远，像是回忆着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我曾经喜欢过你，当你还是《江湖1》的首席原画师，还只是墨荷萋萋的时候。”秦柯的唇角的笑容慢慢地溢出温柔。
“我曾经跑到森远公司偷偷见过你，或许你已经忘记了。”想起那时的事情，他表情似乎很愉悦。
顾云意回忆了一下，记忆中好像有这样一个人：“你是那个跑错办公室，差点被当成小偷抓起来的男生！”
秦柯的脸红了红：“当时我太莽撞了……不过还是你救的我，我还记得你当时对我笑了呢……我一直记得那个笑容。”
“不过现在的你很不一样了呢……”儒雅的气质不变，只是那时的少年青涩而阳光，笑容都是明媚而热烈的，现在，却越发沉静了。
“是啊……后来我终于进入森远的时候，你却已经离开了。当时真的觉得心里生生空了一大块，甚至对什么都有些无所谓的感觉。”
“但后来就安定下来了，知道遇见丁柔嫣，那时候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菜鸟，却很有才华，我把她挖了过来……她在某些方面很像你……她的笑容……”
“但那终究不是我。”丁柔嫣的笑容温柔甜美，而她确是藏着疏离的，秦柯不会感觉不到，或许，那个秋日午后，她是真的对着那个青涩的少年微笑了。
顾云意是想不起来的，那个秋天，慵懒阳光下，对那个扯着她胳膊叽叽喳喳的少年，她剥去了疏离，笑容在红色枫叶的映衬下，沾染上温暖，美好地让人深陷。
“我知道……我只是一直透过她来怀念你。直到你的出现，我开始正视自己对她的感情。”
然后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丁柔嫣了。
“我只是喜欢她而已，喜欢她的眼神，喜欢她的笑容，这里面的喜欢还包括了因为她有你的影子。”秦柯的笑容苍白。
却，爱上你了。
直到现在才明白，我爱你。
会不会太晚，我是否能够补救，从现在开始，用我剩余的人生够不够补救。
他始终没有说出口，自己的病情还没有稳定，他还没有资格说出那个字。她误会也罢，他是自私的，即使无法说“爱”，却要用另一种方式表达自己并不爱丁柔嫣。
顾云意叹了口气，她明白了：“你的情绪不太稳定，看来今天不太适合谈公司。而且……丁柔嫣说，她只是把你当弟弟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