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
夜色之中，笙箫楼依旧灯火辉煌，喧闹不休。对于纸迷金醉的贵族、富商而言，夜，才刚刚开始。
楼外角落，一道身影悄然浮现，月光映照出他模糊的轮廓，在夜幕笼罩中，难以辨别，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四更天了。”（凌晨一点）
辰宇低叹，揉了揉鼻梁，迎着凉凉夜风吹吹提神，回首看了看喧闹嘈杂的笙箫楼。
“那父子三人，总算是谈完啰。哦，不对，还有一个是女的。”
“欸，以后谁再说西方异民族的人头脑简单，恐怕才是真正的头脑简单啊。”
吹了吹冷风，果然感觉清醒了不少。
“熬夜伤身，总算能去休息啰。”
夜色之中，一抹黑影随风而逝，无声无息，仿若流逝不歇的时光，从未出现，又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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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迦城外。
秋阳如虎，努力地释放着冬日来临前最后的炽热，为本已经苍老无力的荒草，更添一抹枯黄。
进城搜查甚为严格，出城倒容易许多，乔装打扮一番，便轻松混出。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赤瞳，一路走好。”
拉伯克一脸严肃，难得正经了一回。
玛茵有些不舍，相处不过两三日，夜袭之中最熟悉的人，便要与自己分开，此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
“嗯，大家保重。”
赤瞳点点头，目送大家干脆地转身离去，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别离便少了份伤感，多了份洒脱。
轻轻摘下斗笠抛开，露出真容，握了握手中的村雨，转身走回萨迦城。
不想再等，有些事，也该有个了断。
“赤瞳。”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嗯?”
女孩步伐一顿，回身而观，一道身影静立原地。
辰宇?他还没走吗?
“赤瞳，你此次回去，并非如你所言那般简单吧。”
辰宇注视着女孩的双眼，不给她回避的机会。
“据我所知，暗部检验任务完成与否，可不是凭杀手的一面之词，更不是由总部派人检验，而是在击杀之地，由分部派人验收，为的便是高效，和分部与总部的互相牵制和监督。”
“探子的消息能直达总部，对分部有监督作用。因为分部有常驻暗杀部队，需防范其有异心。”
“分部则有处理常规问题的权利，同时对总部派出的顶尖杀手，进行任务验收。”
“你所说，假称完成任务，返回总部，根本不现实，因为你绕不开分部。”
“娜杰塔虽然不清楚暗部的运作，可也察觉了，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但她还是同意了，因为她相信你，你一贯冷静聪慧，不会莽撞，故而没有揭穿。”
“但我不相信。即便你有百分百的任务完成率，可没有人能永远冷静，只要他还是人，都会有冲动的时候。”
“既然你已经加入夜袭，我便不会看着你去送死，该问清楚的，就要问清楚。”
“你，究竟想回去做什么？”
赤瞳看着死死盯着自己的少年，心中无奈。
他太顽固，也太聪明，知道的隐秘也太多。有时候自己甚至怀疑，除了多变诡秘的人心，或许没什么能逃过他的掌控。
如果不是上天偶然地公平了一次，没有给他强大的武力，恐怕他早已将帝国搅了个天翻地覆。
不过......
现在也不差，自己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夜袭将成为革命军刺入帝国的一把利刃，正中心脏的利刃。
可数年生死搏杀磨炼出的直觉，却告诉自己，眼前的少年，谋划的或许不止这一点。
“不错，无论我是完成了任务回去，还是没有完成任务会去，结果没有什么区别。”
“当初接任务之时，我便已经决定，借此机会先与革命军接触，如果革命军实力足够，且愿意接纳，便带他们一起投奔。”
“无论嘴上说的多好听，这个世界终归是看实力和势力，很现实。即便我已经看清了帝国的黑暗，即便我也想改变这个荒唐的时代，迫于实际，我也必须谨慎冷静。”
“背叛帝国，背叛暗部，将再无容身之所。且我亦知道，如果他们知道我的想法，必定会阻拦我冒险。”
“我不能连累黑瞳和纳塔拉陪我一起冒险，毕竟我不知道革命军是否会接纳相信一个暗部的金牌杀手。”
说到此，赤瞳苦涩一笑。
连自己都觉得，双手沾满血腥的杀手没有什么好同情的，哪天死了，也只是报应罢了，又怎么能指望本为敌人的革命军会轻易相信自己。
辰宇默然无言，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质问赤瞳。
正因为最不可控是人心，对于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控的人来说，信任别人更难。
虽然是他提出的招揽，可因为谨慎，他一直以来也并未完全信任赤瞳，因为并不清楚，在亲人伙伴、利益地位与正义之间，她会如何抉择。
对于夜袭的其他人，自己同样是一个一个地筛查。在娜杰塔和拉伯克正式踏上杀手之路，方给予印。在布兰德杀掉暗部杀手后，方给予印。在玛茵认清自己，认可夜袭的伙伴，对夜袭产生归属感后，方给予印。
而对赤瞳......
自己到现在也不确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实在是因为对夜袭寄予厚望，才会如此苛刻。现在谨慎，以后便会省事的多。
只有自己知道，帝国，可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千多年的水，太深了。
“辰宇，我此次独自回去，并非送死，拒绝与你们同行，亦非矫情。”
“强化组管理者比尔，不会放过我，我亦无时无刻不想杀掉他。夜袭现在还无法与暗部硬碰硬，因此，唯有我独自回去，才有机会见到他。”
“我会向分部汇报，尸体已经坠崖，什么时候能找到，便不关我的事，我可借机回总部。”
“辰宇，我希望你不要阻拦，错过这次机会，我便再难了结。”
说到此，赤瞳定定地看着辰宇。
无论如何，此行都不可更改，杀比尔之心，绝不可灭。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自己报仇，一刻都嫌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