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少伊抬头看了眼苏廷玮,问:“你爸妈没有在企业中做过基层工作吧?”
苏廷玮说:“没有啊,我爸妈就是一介普普通通的水乡农民,对当年的我爸妈来说,在企业里做基层工作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啊!”
韩少伊笑了笑说:“我爸妈在一家企业的基层干了大半辈子,在如何心安理得踏踏实实扎根基层混日子这件事上,他们拥有好几十年的经验,汪禄相比起我爸妈,还是差点火候。”
苏廷玮来了兴致,放下筷子就问:“差什么火候?”
韩少伊说:“汪禄还是不能做到佛到底,所以他跳槽了,而我爸妈佛到了退休。”
苏廷玮说:“但我听你之前说,你家老韩也并不是那种没能力的人,怎么一点不琢磨升职的事情?”
韩少伊说:“老韩当年进工厂的时候,无关系无背景,虽然工作一直兢兢业业,但听说厂办公室主任人品极差,心胸狭窄,老是背后搞小动作搞领导,还总想拉人站队。老韩年轻的时候文青一个,看不起这些事情,不想站队,于是主任就总是背后给他穿小鞋。”
苏廷玮问:“后来呢?”
韩少伊说:“老韩就忍着啊!等倒办公室主任得罪副厂长的时候,老韩贡献了一摞办公室主任公报私费的证据,然后办公室主任就被撸了。”
苏廷玮说:“嗯,这个时间节点把握的极好。”
韩少伊说:“当一个人不露出牙齿来的时候,他跟竞争方是完全可以假装没事和平共处的,而一旦有一方露出牙齿,就绝对是鱼死网破的节奏,对很多人来说,牙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露。”
苏廷玮说:“所以汪禄当时没跟康思敏竞争销售部总监的抬头,因为他即便赢了,也显得一个大老爷们儿跟一个小姑娘争位置没风度,输了更没法在公司立足,所以索性就看着佛点儿大方点儿,一副不分你争的派头,反而显得好退路。”
韩少伊说:“我觉得汪禄当然明白康思敏的胜算更大些,他是公司老人,有能力也掌握着不少大客户,当销售组长还好,不至于让公司忌惮,但销售部总监可就不一样了,公司足有理由怕他哪天卷了公司的大客户跑了。”
苏廷玮点点头说:“但康思敏就不一样了,她虽然能力不俗,但此时也还是需要依赖公司拓展业务,在客户中的影响力也不至于大到能跟公司抗衡,对公司来说,让康思敏升职显然更安全,而且康思敏这人还因为脾气暴躁在下属面前不得人心,这样的人对公司来说当然也更好掌控。”
韩少伊此时专注的吃着外卖,一口生煎包子咽下去后跟苏廷玮说:“苏总,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到时候挨了康总的骂,把我这不值钱的光杆主管供出来,我可吃罪不起。”
苏廷玮说:“其实在碰到你之前,我一直都觉得很多人不惹事上身是因为运气好,碰到你之后我发现,这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偶然,不惹事上身跟运气没有关系,而是一种能力。”
韩少伊笑了笑,没说话。
她从来不觉的自己有多冷静聪明,只是从自己父母的身上看到,体面和仕途,其实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重点,所以她总规劝自己秉持一颗平常心,把自己看作大海里的一条鱼,森林里的一片叶,地球几十亿民众中最普通的一份子。
正想着,韩少伊听见了办公室的开打开的声音,抬头一看,是人力资源总监老崔进来了。
苏廷玮问:“哎呦,什么风把崔总监吹来了?”
老崔说:“你少阴阳怪气的。运营部的程幌又折腾出事情来了,小曲当副总监却没涨工资,工作又忙权责又不清楚,这么做了两个月小曲不干了,我来善个后。”
韩少伊说:“这运营部的管理是有多混乱?要一个人承担更多责任就要给相应的报酬,这不是国际通用准则么?”
苏廷玮说:“前段时间常家营离职,暂时还没定程幌做总监,就让曲明涛代理了运营部的总监。他在职的时间算长,人也勤奋肯干,我还以为运营部的总监应该是他了,没想到后来却升了程幌。”
老崔说:“现在那个运营部真可谓是乱的一团糟糕,程幌给人升职的时候根本不考虑公司的规章制度跟团队的具体情况,就给我发个邮件,让我升谁的职我就得赶紧,升晚了还跟我磨叨。上次升的那个主管入职还没到一年,我跟他说这人来的时间也不长,你把他升了未必能服众,除非这人确实做出了非常亮眼的成绩。你猜程幌怎么说的?他说我作为私企HR不能搞论资排辈那套,好家伙给我气的一宿没睡着。”
韩少伊笑了声说:“程总监估计是把SY当自己家开的了。”
老崔说:“对啊,我也是跟他这么说的,我说SY不是你家开的,董事长给人升个职都得考虑实际情况,你想升谁就升谁么?”
苏廷玮问:“那你没让他滚蛋啊?老崔。”
老崔说:“我跟程总监可是同级,有权利让程总监滚蛋么?”
韩少伊说:“他是怕曲明涛再威胁到他的总监职位,迫不及待的想恶心走曲明涛在提拔几个所谓自己人吧?”
老崔说:“这话可是韩主管你说的,出了问题我可不管善后。”
韩少说:“崔总监,要不您效仿一下微软?”
老崔说:“是像微软给David Cutler独立高等title是吧?咱公司要是能学微软,我一定给程总监一个最牛事儿精的称号。”
韩少伊终于忍不住,扔了筷子笑起来。
苏廷玮看着笑的天花乱坠的韩少伊不可思议的说:“果然是嘴黑的人惺惺相惜,崔总监抢白程总监两句,看你那副小人得志开心样儿。”
韩少伊终于停住笑说:“谁小人得志你心里没数么?好好的说着话,你又挤兑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