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番是彻底懵了,丝毫摸不出头绪,叶景宸不会是傻了吧!为什么要与我成亲!
阿爹难道也犯糊涂了嘛,叶景宸是他师弟,我师叔,这差了一个辈分的事怎的胡来,这……这是乱伦啊!
天理难容!天理难容啊!
阿爹阿娘生怕叶景宸反悔,火急火燎的办了嫁妆,摆了宴席,不及三日,我便被塞进了花轿,连眼睛都还来不及眨一下。
直到冰儿唤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来,却已是在花轿里头了,一把掀了那挡眼的红盖头,这才探出头去,深吸了一口人类该有的空气。
“使不得!使不得!”
还没吸两口,脑袋就被冰儿强行塞了进去,她劝导着说:“小姐,这盖头得新郎官掀,不然不吉利的!”
呵呵……新郎官。
其实这一路上我也想了许多,刚刚突然灵光乍现,终于让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叶景宸是极为尊重我爹爹的,不仅是因师兄弟的缘故,更因着我爹于他收留教诲,如父如兄的情义,所以说,我阿爹出面请求的事,他多半都会同意。
那便只有一个原因了,定是我阿爹逼弟子不成,便去逼自家师弟去了!
叶景宸念着儿时情义,便只好答应了这场婚事,阿爹啊阿爹!如此强人所难的事,我楚离欢怎能使得啊!
阿爹疼我,怕我嫁不出去,才费尽心思琢磨了徒弟又祸害师弟,他那样要面子的人,竟为了我去求叶景宸……
可女儿我纵是再不济,也断然不屑做出此等强人所难的事来啊!
这边阿爹虽得偿所愿,可那边叶景宸还指不定怎样编排我呢,说不定他还以为我是为了报复他,才故意让阿爹去求亲,他那样不可一世的人,屈尊娶我,必定是憋了一肚子气,闲云庄岂能容得下我?
得想个法子!
想法子……想法子……
冰儿那丫头恐是知晓我这人一动脑子就犯饿,居然悄悄塞了几块芙蓉糕进来,在一旁挤眉弄眼道:“小姐,你定是饿了,这是我偷偷藏的,快吃吧!”
我送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心道,这丫头几时竟这样机灵了,不错不错。
连忙往嘴里塞了几块,外头便忽然响起骚乱地声响,我一时无措,将剩下的几块也一并塞进了嘴里,撑得腮帮子周转不开。
那媒婆甩着帕子大呼道:“哎哟喂!这雨下的太大了!这怎么行啊!”
说着她便是过来掀我的轿子,我一急,可不能让她看见我这番不雅的吃相,手忙脚乱的将红盖头放了下来,嘴里的芙蓉糕依旧嚼不动,卡在嘴里不上不下。
“贵人,这雨下的太大了些,我们想找个地方躲躲,可您的陪嫁丫头硬是说会误了吉时,这时辰还早着呢……您瞧……”
呵!居然下雨了,你瞧瞧,果真是天理不容!
我摆摆手,示意她可行,媒婆满心欢喜的离去,嘱咐着那些轿夫小心着点儿,就这样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全都挤到了破庙里。
冰儿上前来,小脸整个皱在一起,脆生生的唤我:“小姐,那媒婆明显着偷懒,那有花轿送到一半停了的道理,待去闲云庄,奴婢必要去庄主跟前告他们一桩,定要叫他们不得好死!”
说着说着那澄清的眼眸忽的一片阴暗。
我心道,这丫头学什么不好,偏生学我娘那方做派,就因如此,我爹才一生不敢另,即便纳妾,以我娘的手段,也没一个能在楚家馆立得住脚跟的,这冰儿虽是我的贴身侍俾,打小却是在我娘处学习教诲,半点没我的侠义英气。
我好不容易将嘴里的芙蓉糕嚼碎吞了下去,终是回了句:“你也别气,这天理难容的事自当要经历一番磨难的。”
她撇撇嘴,小脸又是皱了皱,像是没明白我的话,我再想解释,她便耷拉着脑袋自己找了柱子靠着,我寻思着,她许是累了,也是,这几日,楚家上下忙着我的亲事,没一个人睡好觉的。
想着想着我也困了起来,在这四方小的花轿里头连懒腰都伸不起来,着实郁闷。
刚眯了会儿,外头又响起一阵骚乱,似是又进来了一行迎亲队伍,两个媒婆不知因什么吵了起来,我头疼,轻轻咳了声,吵架声骤停。
我心想,这招还挺好用,怪不得我阿爹每次一清嗓子,那些师兄弟们立刻就正襟危坐。
媒婆凑上来问,语气唯诺,丝毫不如刚才那般盛气凌人的语气。
“贵人,来了个纳妾的迎亲队伍,我瞧着不吉利,正想着将他们赶出去呢!”
“雨那么大,这庙又不是你家造的,让他们躲着吧。”
那媒婆顿了顿,一脸僵硬的走了过去吩咐。
“我们贵人说了,让你们躲雨,你们都小心着点儿,可别触了我们贵人霉头,不然,你们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那些人一听这架势,也心有余悸,便各自安分下来。
我正念着终于可以安静的待会儿了,旁边却传来一阵凄凄切切的抽泣声。
我掀开轿帘,见隔壁果然多了一顶花轿,只是那花轿是蓝绸的,样式也极为朴素,比不上我的鎏金嵌玉红绸帷幔流苏为顶的大红花轿。
唉!闲云庄可真有钱呐!
我又忍不住感叹了一番,隔壁许是听着了我的动静,轿帘被一只玉葱般的手轻轻掀开,露出一张粉白粉白的小脸,却哭的梨花带雨,眼波流转之间带着些媚态,被眼泪那么一浸,一副勾人魂魄的楚楚可怜之态一览无余。
真真儿叫人怜惜啊!
“小娘子,哭什么呢?”
话一出,我竟觉着我的语气带着些猥琐,像极了……像极了……
唔……二师兄曾带我去过一个花团锦簇的地方,那儿的男子都这么与怀里的女子说话。
她哭的认真,也没在意我的语气,只哽咽的答道:“我爹非要将我嫁与扬州知府大人做小妾,可他年过半百,早已……早已……”
小美人后面的话难以启齿,转为哭声。
我望着眼前的美人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不禁摇头叹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呀!
“我爹娘也是,非得将我嫁给我师叔。”
“啊?你师叔?”美人诧异着都停止了哭泣。
果然这事儿谁都接受不了。
“嗯……那他也年过半百了?”
我见她像是瞧见个比自己更惨的,心里平衡了不少,眼梢都带了些笑意。
“唔……”我扳着手指仔细算了算,叶景宸与我大四岁,我今年十六,他应是双十了。
“我估摸着该有二十了吧。”
那小美人一听,眼角的笑意淡了不少,可转念一想,自己毕竟还是嫁个不识的,也比嫁给长辈如此尊卑不分事好的多。
她一边想着一边又疑惑起这么年轻的师叔该是哪位?
“不知姑娘师承何处,师叔是谁?”
我看她脸色转了又转,自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瞧着她脸上泪痕未干,眼圈微红,甚是可怜,也就忍下心中不耐,尽量安慰着她。
“我师父就是我阿爹,我阿爹师承仙懿山无觉大师,我师叔是闲云庄的庄主。”
前半句她还听着正常,后半句则是瞪着一双大眼不可思议的盯着我,惊愕不已的半张着一张樱桃小嘴。
半晌,那小嘴合上,使劲咽了咽口水,扯着嘴角问:“你说的莫不是……少阎王?”
我思量了半天才想起来,叶景宸确实有个外号叫“少阎王”,自从两年前老庄主离世之后,他继任庄主之位,做事手段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残忍无度,外表却又温柔和煦,清逸卓绝,便被武林中人视为夺命阎王。
又因为众人唤他少庄主习惯了,也就直接取了“少阎王”这个外号,当初我知晓后,一度认为这个外号还不足以体现出他的残暴,反而衬着他的厉害。
我见小美人瞧着就是个循规蹈矩的姑娘,竟也关心武林中事,便一时兴奋起来。
“我觉得这个外号与我师叔不相称,我可跟你说,我师叔当年就九岁,真不骗你,九岁!赤手空拳的,我十几个师兄弟轮番着打都打不过他!而且他出招的手段极其狠毒,丝毫不留余地,处处都是夺人性命的招式,要不是我求饶求的快,我大师兄非得被他打死了不可……”
我见对面小美人嘴巴扁扁,眼眸子里蓄满了眼泪,又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该不会是吓着她了吧!
“你别哭,你别哭啊!他虽善武,但外表却是和善温柔的,我还从未见过如他那般清雅脱俗的男子呢!”
她擤了擤鼻涕,死死咬着唇,目光阴沉的睨着我,然后便是嚎啕大哭,如同洪涛奔流而下。
“妄我貌若天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嫁个老头,而你相貌平平,无才无德却要嫁给叶景宸!哇!”
嗯……相貌平平也就算了,她怎么知道我无才无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