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做女人。一个叫人大跌跟斗的女人。”沐风儿朝着九姥山叫嚣。仿佛自己正在对所有生灵宣言:一只鬼狐不是天生被注定的。
是交给她还是不交给她?
一个抉择摆在赵君侯面前。沐风儿替他找来的梅树不知能不能让玉琢开颜一笑?他把握不准。沐风儿是一片好心,他则是一片真心,现在他却犹豫该不该送给最终想要的那个人……
这样想着还是敲了敲大门。
不一会门开了,一个穿着青布衫的家丁瞥他一眼,“你是谁,找谁?”
赵君侯连忙拱手道:“小哥好。我是雄途书院的赵君侯,想求见赵小姐。”
家丁当然知道赵君侯,不就是一个穷书生,管家已交代,姓赵的不许他进府。他一个家丁怎敢违背。“走啦走啦,我们家小姐没空见你。”就要关门。
“哎,小哥,你帮帮忙。”赵君侯来之前就想走后门,可还是选择正门。走后门次数多了,对赵小姐的名声不好,自己倒没什么。
“别关门。”从大街上走来一个提着菜篮的丫鬟。见了张择端,笑着朝他点头。
“凝儿……”赵君侯只有求助于赵小姐的贴身丫鬟了。
凝儿原是出府替赵小姐置办几样素菜,赵小姐想亲自下厨,反正闲着无聊,当是学习厨艺。没想到凝儿正欲进府门,却碰上赵公子了。
“这位赵君侯赵公子是小姐的朋友,你难道不知道?”凝儿因为是赵小姐的贴身丫鬟,不受制于任何人管,有时连管家也要让着她,所以在府中地位甚高,她这一说,家丁就客气了,让开了道。
但是让一个男子进府,有违府中规矩,凝儿也怕被管家或小姐的后娘看见,进门后,她便直接带着赵君侯走偏僻的过道,尽量避开。绕了一圈,才来到赵小姐闺房外的小院坝。
小姐闺房在前,赵君侯自觉的止步不前,等待小姐传唤。
凝儿走进闺房,不一会出来对赵君侯说:“赵公子,你等一会,小姐就出来。”凝儿说后提着那篮蔬菜走出了小院坝。
“凝儿?”赵君侯疑惑了。
凝儿也不多言,自去了。虽然小姐说要亲自下厨,可是这些菜还要她择出理顺才行。另外,她不愿在一旁打扰小姐和赵公子谈话。
正在赵君侯疑惑之时,那扇花雕格子的小门被轻轻拉开,赵玉琢款款走出,一看到赵君侯,就笑盈盈的。
赵君侯仿佛看到初升的太阳,不自觉的迎上去,深望赵玉琢。赵玉琢将自己打扮了一番,梳着精致的发髻发辫,几颗翡翠璧簪犹如碧蓝天空中仅有的几颗闪闪的星斗,眉额光洁如玉,嘴唇映出淡淡的红晕,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那么自然亲切。
“君侯,你手里拿着什么?”赵玉琢避了避赵君侯望着她的眼神,白净的脸颊略微泛起一丝彤色。
赵君侯这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失礼,躬了躬身,将手上包裹着的梅树捧到胸前,道:“小姐,这是一棵梅树……”
“是吗,给我看看,我们这儿坐着。”赵玉琢说着走到小院坝一棵柿子树下的小石桌旁,坐了下来。
赵君侯跟到小石桌边,刚坐下,凝儿就端着一个大瓷盘走进小院坝。瓷盘里放着一碟糕点和两只茶杯,还有一壶温热的茶水。
“有劳凝儿了。”赵君侯客气的说道。
“公子,你一来小姐就高兴。我也高兴。”凝儿放下瓷盘,摆设下糕点茶杯后,就先倒出茶水。“小姐,赵公子,你们慢慢谈。”然后拿着空空的瓷盘退走了。
待凝儿走后,赵玉琢问道:“最近书院在忙些什么?”
赵君侯便将书院的布置情况述说给赵玉琢听,末了,他望向赵玉琢说:“玉琢,马上就到读书会了,到时一定热闹,才子名士云集,你要来逛逛。”
赵玉琢点点头。又盯到赵君侯的手上,“你的那个……”
“哦,忘了。”赵君侯便将手上拿着的梅树摆在小石桌上,解开裹在上面的一层白纸。
“这个是?”赵玉琢带了一丝惊疑。
赵君侯不自在的笑笑,照着沐风儿的原话说:“这是竹叶梅,听说比较少有。”但愿小姐别怪罪这梅树的平凡。
“竹叶梅?”赵玉琢吃惊的霍地站起,转过身来,目光直直的盯着桌上的梅树。
这棵梅树似竹似树,并不奇形怪状,大小刚够放置在一只中等型号的花盆里。观梅树,先观其总的气势,此梅给她的感觉是不俗,隐透着一股仙气。再观其身。果然,枝丫轮廓清奇而铁骨,就好像是雕刻的一般。而它上面盛开的竹叶梅花也似凝固状。奇怪的是闻不到一点花香。脱离了泥土,却并不见梅树干枯,相反梅树很精神,不时滑过一丝温润的光泽。
“这个竹叶梅……”赵君侯有些尴尬,好像是办事不力的无奈。
赵玉琢急忙跑进房里,不一会拿来一只白瓷花瓶。里面装着她在后花园采集的清露。凡是给那些柔嫩珍贵的花草浇水滋润,她用的都是清露。
赵玉琢小心的将白瓷花瓶里的清露倒出,清露便滴落到竹叶梅上,奇迹瞬间发生。
竹叶梅好似枯木逢春,抖了抖身。竟然自己竖立起来。
“呀,树妖!……”赵君侯骇的脸青,退出好几步,他身后就是石凳,没留意,险些后仰摔倒。
赵玉琢却是惊喜的抓狂,见得梅树竖立站起,忙又倒些清露在树上,那些竹叶梅花便像刚出生的婴儿,甩甩脑袋,伸展开来,顿时一股幽淡的梅香漫漫而散,整座小院就变成梅香的世界。这样的梅香直浸入人的内脏,洗涤凡尘的肠胃……
“玉琢,这……?”赵君侯好奇而惊讶。难道玉琢习了法术?
赵玉琢逐渐控制住自己的兴奋情绪,眼眉嘴角流露灿烂的笑:“竹叶梅是梅中梅仙。”
梅仙?赵君侯以为是梅妖,像这样可以自己动的树,他活了二十年,还是初次遇到。
赵玉琢看过一本民间奇士著的书,叫《梅经》,这本书上就记载了梅仙。所描绘的跟眼前的这株丝毫不差。当然像《梅经》那样不得进入圣殿的书,她一般只看着玩,只因喜梅。没想到书上记载的全是真实的。《梅经》上说,梅仙只有带有灵性的有缘人可以寻觅到。
轻轻抚摸着竹叶梅的枝干,赵玉琢望向赵君侯,不由问他:“你是怎么找到的这梅中梅仙?”
赵君侯哪能说实话,扯谎道:“这是我专门去九姥山找寻的。我当时也不知道这树是什么树,只是觉着奇怪。你不是说了,要是有一样罕见的花草参加读书会就好了。我想既然这棵树有点奇怪,所以就这么……”心里另是一番说词:风儿小姐,不是我抢你的功劳,你能给我一棵梅仙,我感激不尽,但是现在容我充当找到梅仙的主人吧。
赵玉琢脸上腾出几丝红霞,垂了头,“我说说罢了,有没有罕见花草,我都要参加读书会的嘛,你都来请我好几次,我再拒绝就不通人情了。”能有这株梅仙,她在读书会上就能夺得第一,更加可贵是她无意中说的一句话,赵君侯竟然当真,还亲自跑去九姥山寻找。九姥山是什么地方,荒山僻岭,时有虎豹豺狼,多危险。能为她去到危险的地方完成她的愿望,这是多么难得的一片真诚。
一时,赵玉琢内心的感情升华,想这书生,虽然文才不是宋国最杰出,好歹也是东州优秀后生,更对她上心……想到此,赵玉琢心跳的急速,脸上竟然滚烫。
“玉琢……”赵君侯见着赵玉琢微显的发红的面颊,在竹叶梅竹叶梅花的映衬下,润润姿彩,像渐熟的桃红般可爱。不由呆了呆。
赵玉琢羞的调过头去,并不坐下,也不走开,站在小石桌旁,二根手指拨弄着垂在胸间的一束头发。当她感觉到身后的人走进,好像要伸出手来,心头更加蹦跳,自己都能感觉脸上烫烫的,着了火一般。
“玉琢……”赵君侯的手在半中停了停,迟疑一刻,五指做做抓取什么的动作,而后斜落下去,试着碰了碰赵玉琢的腰间。
赵玉琢“啊”地吟声,头垂的更低,但是却把身体转了过来,正对着赵君侯。手仍在不自觉的拨弄着头发。
赵君侯就抓过赵玉琢的玉手,感觉到绵绵的温软,好像握着一蓬绒毛,他把她的手捧在双掌里,笨手笨脚的圈住,口齿不清的说:“玉琢……为了你……找一株梅树……值得……”
赵玉琢没有抽回手,当然一位千金小姐被一个年轻人这么握着手,本身不恰当,可这儿是她的地盘,就他俩,她又愿意,所以并不违反俗世道德。在东州地界,有文才而又对她上心,并且她又喜欢的也只有眼前的赵君侯了。被一个这么喜欢的人握着,一股幽幽的情愫不知从哪里沁出来,流进她心里,慢慢滋润……
两个人握着彼此,温度在一点点上升,好像有看不见的使者在放置柴火,要将他们烧热。两个人的眼里也只有对方,要把对方的样子嵌进灵魂深处去。
小石桌上竖立着的竹叶梅兀自开着竹叶梅花,这梅仙好似也很通情达理,不愿搅扰一对璧人,静静的竖立。幽淡的梅香弥漫着,将二人置于特别的境界。
当赵君侯的手握在赵玉琢柔嫩的香肩上,赵玉琢微微讶异,可是却挡不住那份美好的来袭,此时此境,竟好像爱丽丝梦游仙境。赵君侯便是牵着她进入仙境的人,他的手隔着她轻薄的衣衫在缓缓的移动……
“哎!”赵玉琢突然像被人从脑后敲了一棍,清醒过来。
这时候小石桌上竖立的那棵梅仙呼地倒下了,盛开着的竹叶梅花渐渐收了花瓣,凝成一朵朵冰雕,幽淡的梅香闻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