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县百姓聚在一县,人数众多,城内犄角旮旯屎气熏天。
开始几天,盖勋还怕叛军有人混在百姓中间,给阿阳城来个里应外合,带队明查暗访几天,被熏的眼泪鼻涕齐飞,觉得现在城内百姓近十万人,叛军估计也没有胆量进城和城外湟中义从举火为号,于是带着自己的鼻子回太守府了。
阿阳城要断粮了,一众百姓如丧考妣。
眼瞅着大葱都快吃不上了,百姓慌了,守军也慌了,辛曾慌了,盖勋也慌了。
城中有几个颇有虚名的道士,自称是五斗米教掌教张鲁的弟子,吹嘘自己能沟通天地有通天彻地之才,一众百姓信以为真,将这几个牛鼻子奉为大师,架拢几人开坛做法求上天賜点麦饼大葱之类的东西,不做便打死他们让他们举霞飞升。
几个道士被困在城中,也不敢承认自己两个月前还是职业农民,于是选个午时三刻的时辰,装模作样一番,云某时某刻某地天降伙食,百姓大喜而去争相传告。
盖勋在太守府正和辛曾等人猛吸新鲜空气,听得下人奏报此事,不由得嗤之以鼻,心想等上天没有馈赠大葱,便送他们上天再去张了。
夜光如水水如黑锅底,万籁俱寂,除了叮咣的放屁声在城里玩接力赛以外,日子平凡的不能在平凡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城内发出震耳欲聋声,吓的盖勋险些把大葱插进鼻子里。
正自恼怒,军司马盖顺协同从事辛曾大步流星闯进府门,二人叫道“大喜,大喜””神了,神了”。
盖勋不动声色的吃了口大葱,沉声问道“何事神了,什么大喜,且慢慢道来”
二人对视一番,辛曾先开口道“府君,大喜呀,城东李狗子昨夜吃葱坏了肚子,去王寡妇家侧门拉屎,不小心跌了一跤,却发现了一个脸盆大的洞,里面藏着足够我们吃十天的粮食呀”顿了一下补充一句“省着点吃”
盖勋大喜,不动声色的把案上半颗大葱扫到一旁。
盖顺一脸兴奋的说道“父亲,太神了,昨日百姓求着城里几位仙师做法,几位仙师说今日必有惊喜,果然今日便意外得了粮食,这不是神了又是什么”。
啥?还有这操作?子不语怪力乱神,等到李文侯退兵了在研究这些事,盖勋心里算计道。
“辛从事,好好安排几位仙师,不可怠慢了”
“府君,此事困难重重,在下恕难从命”辛曾拱手行了一礼,脸色发白,拒绝道。
“这是为何?”
“府君有所不知,城内百姓见几位仙师法力高深,一时热烈,不小心将几未仙师践踏而死”辛曾苦笑道。
盖勋被震的七晕八素,让人厚葬了几位德高望重的道士。
几个道士虽然不幸遇难,但五斗米教的名号却越来越响,后来这三县百姓里出了不少张鲁的狂信徒,这是后话。
魏杰自光荣退休了两颗门牙以后,本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宗旨,天天在城头和北宫伯玉骂战。
这天,吃了一顿没有大葱的早饭,魏杰心满意足的在城头摆开阵势,大骂道“以文投,我闻偷央实了,就尿耗屎以呀”。
魏杰其实说的是李文侯,我们有粮食了,就要耗死你了。
没了门牙,口齿漏风,魏杰她妈估计都听不出来他说的啥,李文侯自然也听不明白,就问北宫伯玉。
北宫伯玉眼珠子一转,说道“魏杰说的是,好难受,我们要饿死了,都吃羊屎了”
李文侯听了大喜,看了看周围吃大葱的湟中义从,决定在等一等。
中平元年二月十四日,陇西郡首阳。
留着八撇胡的李儒一大早就领着媳妇来到老丈人董卓家蹭饭,董卓对自己家人也没那么小抠,更何况是自己最倚重的女婿。
打了个饱嗝,董卓抖了抖脸上的横肉,慵懒的问道“文优呀,这都几天了,长安方向怎么还没信呀,不会是张让这娘们在中间使坏了吧”
“父亲勿忧,刚才来你家的时候,听见喜鹊一直在后院叫个不停,料想今日必有喜讯”
董卓古怪的看了一眼大女婿,悠悠的道“那喜鹊是昨日我让人抓来的,咱就爱听喜鹊的叫声,舒坦”
“啊,啥?”李儒八撇胡一红,有些想骂娘。
董卓挪了挪身体,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道“阿阳城的粮食是否被盖勋找到了?那盖勋可曾怀疑?”
“陇卫出手,万无一失,盖勋尚未表现出异样”
“那就好,不过文优,你确定咱这粮食花的不冤?”董卓心在滴血,那可是能供十万人吃半个月的粮食。
辛曾卯大劲提出个一日两餐以浓粥为主的建议,而董卓这胖子更狠,把这点粮食按每日一餐提供稀粥的架势计算起来。
李儒咳嗽一声,提醒了一下道“父亲,那点粮食才不过五千石而已”
五千石而已,别说是世家了,就算董卓这样的良家子,一口气拿出个几万石,肚子里的肥油都不带减二两的。
真他妈抠,李儒鄙视的看着董卓。
董卓看到李儒这眼神,也有点尴尬,fuck,年轻时装大**子故作豪爽招待羌胡豪帅汉室高官整的家里经常揭不开锅,穷怕了呀。
看李儒鄙视了自己一下,董卓有点不开心,折个柳子,随便找个由头,狠狠的教育起李儒来。
正过瘾呢,二女婿牛辅一蹦三个高的跑进来了。
董卓刚才做班主任做的身心舒畅,见牛辅得得瑟瑟的学采蘑菇的小姑娘走路,脾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匹夫,莽夫,安敢如此得瑟乎?
牛辅开开心心的来向老丈人汇报朝廷来的文书,哪里留意老丈人阴沉个大饼脸。
李儒一旁看老丈人脸色发黑,又见连襟牛辅迈着奇怪的步伐,暗自舒了口气,来的正是时候。
李儒不着痕迹的擦了擦被喷一脸的董老贼的吐沫,气定神闲。
董卓见牛辅蹦哒的来到自己跟前,舔个大脸口称岳父大人。再也忍耐不住,铛的一脚,给牛辅踹了一个跟头。
牛辅一脸蒙逼,喊道“岳父大人......”
铛,又一脚,牛辅二脸蒙逼,喊道“岳父大人......”
铛,第三脚,铛,第四脚,铛......第N脚,牛辅被踹的七晕八素,N脸蒙逼后,看见李儒在一旁一脸奸笑的看热闹,忙大叫“文优,救我”
李儒一愣,董卓也一愣。
呀,还一个孽畜,害我五千石粮食,弃了牛辅,董卓直奔李儒。
李儒脸色大变,忙道“岳父,牛辅或有喜讯要报”
恩,有道理,董卓喘了口气,把牛辅叫过来,冷着脸问道“何事?快放”
牛辅呲牙咧嘴一瘸一拐跪坐在李儒旁边,恶狠狠看了一眼李儒,道“长安得来消息,朝廷八百里加急重新启用岳父为中郎将,统领陇西及南部校尉两营军马即日平定凉州,眼下圣旨已过了襄武”
铛,铛,铛。
“如此大事,怎不早说!”董卓边踹边骂道。
牛辅捂着肚子趴在地上生不如死,又打我,老贼!
焚香沐浴,张灯结彩,招待天使,摇身一变,董卓复起,中郎将也。
董府,踹牛辅处。
董卓意气风发,满意的看着堂下的心腹,尤其是女婿李儒。
看着李儒,董卓感慨万千。
光和三年,官至中郎将的董卓因讨贼不利被罢官以后,心灰意冷,李儒为报董卓知遇之恩,也架不住枕边风,便给谋划了一计,蓄养死士,结交羌帅,暗中存粮,募兵为贼,推动叛乱,以待天时。
西凉果真没跳出李儒的手掌心,四年前种下的种子,如今结了果实,让人看着都流口水。
董卓意气风发,豪气冲天道“董璜何在”
“董璜在此”
董卓只有三个女儿,没生养儿子,董璜是董卓的大侄子,董卓最是疼爱。
“董氏族兵可能上的战场”
“日夜操练,只待今日”
“好”董卓夸奖一个字。
“郭祀何在!”
“郭祀在此”董卓养的大马贼头子郭阿多大声道。
“骑兵可曾准备妥当”
“主公的三千骑兵随时为主公效死”
“好”董卓夸奖一个字,不枉本将庇护他们一场。
“张济何在”
“张济在此”一员大汉朗声叫道。
“本将交给你的一千豪侠你可召集”
“东门外随时待命”
“好”董卓夸奖一个字。
“樊稠何在”
“樊稠在此”
“统领五百陇卫,护卫本将左右”,陇卫是董卓的亲卫。
“诺”
“好”董卓夸奖一个字。
“牛辅何在”
“牛辅在此”
“留守陇西,护卫诸人家眷”
“诺”
“滚”董卓骂了一句。
牛辅暗自啜泣,夸别人不夸我,老贼!
董卓下了一圈实际上没啥用的命令,过了一把中郎将的瘾,将莽夫们赶走,阴笑的看着李儒道“文优呀,李文侯那处暗子我们是否可以启动了呀”
李儒听了,也阴笑了两声,道“去了阿阳,李文侯死期到矣”
想到美妙之处,翁婿两个又发出阵阵杀猪般的阴笑。
刚走出门外三五步的牛辅,听着屋里瘆人的笑声,又暗骂一声老贼,捂着肚子拐拐拉拉的走了。
翌日一早,城外旌旗招展,数千精锐步骑庄严肃穆的等候董卓命令。
董卓看着属于他的一切,眼里带着疯狂的野心,大丈夫岂能屈居一个中郎将乎。
“开...…”刚说一个开拔的开字,就听一人骑着马拐拐拉拉而来,口中急切的喊着“岳父大人”,正是牛辅。
董卓大怒,脚丫子蠢蠢欲动,刚才那个拔字没说出来,整的大肠一阵翻滚,这孽畜,找屎。
牛辅看的仔细,哪里敢往董卓跟前凑乎,离的老远喊道“朝廷急报,武威马腾造反数日间全据武威,朝廷以执金吾袁滂领六万人屯美阳,司空张温、荡寇将军周慎等率领步兵、骑兵共四万人出槐里直奔凉州而来。
董卓闻言,险些跌下马去,暗骂道,灵帝昏庸,误我大事。
牛辅一看董卓德行,就知道咋回事,也跟着骂一句,臭不要脸的。
董卓手足无措的看向李儒,慌张道“文优,快想想办法,这可是咱家的功劳呀”
李儒比较冷静,谋士吗,控制不了脾气还当个屁谋士。
李瑞低头想一下,开口道“恭喜父亲贺喜父亲,马腾反的好,反的秒呀”
董卓相当信任这个姑爷,要不然也不可能用四年时间谋划了一盘大棋。
“何喜之有,文优快快道来”
“父亲你想,韩遂杀了边章占了金城郡,为何不在向前打了呢”
“妈蛋,有话快说”董卓不着痕迹的抬了下脚,骂道。
“韩遂坐守金城不动,怕是有降汉的意思呀,那马腾与韩遂有结义之情,素来喜欢跟着韩遂屁股后行事,想那韩文约在朝中没有引荐之人,故而停在金城没有任何动作,如今良机已到,岳父只需派人结纳韩遂,料那韩遂必然会向岳父请降,韩遂一降,那马腾必然也降,如此不费一兵则二郡归汉,这泼天大功岂非全是岳父的”
“啊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范增呀,只是我儿少说了一郡呀,汉阳郡早是我囊中之物,覆手可得呀”董卓大喜,一扫刚才的颓唐。
老贼,就不会说我是你的张良吗,李儒暗自骂道。
夜长梦多的道理人人都懂,董卓执行力极强,就在城门外把招降韩遂和马腾的事办妥了。
且说李文侯又等了两日,眼看着大葱都吃不上了,但离老远怎么看魏杰怎么觉得他胖了,不由得犯了嘀咕。
“北宫呀,我咋觉得阿阳县里不缺粮食呀”
“此事,末将也觉得有些蹊跷,莫非城内是以人为食”北宫伯玉胡乱叭叭道。
李文侯被吓了一跳,脸色有些发白,暴民呀,暴民。
和吃人的饿死鬼打仗能捞着啥好处,李文侯决定还是退兵回冀县在刮地皮得劲。
北宫伯玉不敢再劝,湟中义从听说要刮地皮去了,发出阵阵狼嚎,总算不用啃大葱了,他们还不知道,冀县早就没了活物,他们去了估计大葱都没的啃。
敌人走了,阿阳县百姓喜极而泣,终于不用挤在城里了,太他妈臭了。
盖勋也舒了口气,大汉的天还是晴朗的,儿子还活蹦乱跳的,过两天又能升职加薪,真好!
只是可惜了我们的孔都尉,阿门!
不一日,李文侯率队在冀县城门口看见了董胖子。
俩人本来交情不错,但现在一个为贼一个为官,看着对方都很不爽。
“老李,这要去哪里发财呀,我劝你还是投降吧,我大汉威压四海,你这小胳膊小腿能翻起啥风浪”
“老董,少他娘的说风凉话,快让老子过去”
“妈蛋,你管谁叫老子呢”董卓怒道。
“我管你叫老子呢,咋滴”李文侯不甘示弱,大声吼道。
两军对峙本来极是紧张,却给这董胖子突然来这么一个文字游戏,不少人没憋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李文侯大怒,掏出佩刀“你想死吗,董卓”。
董卓眯着眼,不屑的看着李文侯,嘲笑道“老李,我近日得了一个宝贝葫芦,对着人喊三声名字,只要那人答应,必然化为两段,我喊你三声,你敢答应吗”
“幼稚,我若答应了,你可愿放我过去”李文侯讥笑道,骗鬼呢吧。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董卓拿出随身喝酒的葫芦,用葫口对着李文侯大声叫道“李文侯”
“爷爷在此”
“李文侯”
“二爷爷在此”
“李文侯”
“三爷爷在此”
李文侯答了三声,看了看自己,狗屁事没有,狂笑道“董卓,你脑瓜子让驴踢了吧,哈哈哈”
董卓也不懊恼,叫道“李傕何在”
“李傕在此”
“杀了这厮”
“保证完成任务”
李文侯听见身后有人应话,大惊失色,忙回头看向身后,只见北宫伯玉拿起长刀,轮圆了胳膊,整奔自己脑瓜子砍来。
妈的,北宫伯玉是卧底,然后李文侯就见显亲张李氏喊他回家吃饭去了。
中平元年二月二十,中郎将董卓数日便平定凉州三郡,灵帝大喜,封董卓为台乡侯,讨虏将军。盖勋替左昌背了锅,功过相抵,继续任安阳太守。